第81章 终焉之塔（22）
这个东西, 不该出现在他的卧室。
不对，哪里都不该出现。
男人表情一瞬间凝固，身体紧绷着一动也不敢动, 眼神说不出的错愕和惊疑，蹦到嘴边的疑问却不受控制地变成了滑跪：“对不起我错了……你冷静一点。”
然而此刻求饶并没什么用。
姬雪鹿脸颊是红扑扑的热晕，眼神却又冷又凶, 她冷笑一声，在男人震惊的目光中毫不留情地扣下扳机。
“嘭！”
一声闷闷的枪响闷进肉里, 骤然袭来的枪击让南熙永眼前一黑, 半支起身体的小臂因为剧痛骤然失力发软，整个人沉沉的压了下来。姬雪鹿被压得轻轻哼了一声, 随即伸出手去用力推他。
艹啊……
这一枪让他瞬间清醒。
也快把他送走了。
“血都没流，装什么死。”姬雪鹿不悦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南熙永捂着痛处的手微微一颤，下意识捻了捻衬衫衣料。
温热而干燥, 没有伤口，也没有血液。
……嗯？？
他大为震惊：“我居然没事。”
“这不正好证明这里是幻境吗？不然你早就枪眼发大水了。”不仅手/枪打不死人，姬雪鹿试了试，发觉自己的力气也变成普通女孩一样连推个人都推不开, 非常不适应, 她眉头紧皱：“能力也不能用，啧。”
南总声音艰涩：“……倒也不必靠开枪射我来验证这个事。”
“射你就射你, 还要挑日子吗？”
姬雪鹿白眼一翻：“还不快起来！”
剧烈的疼痛退潮一般散去，他放松紧绷微颤的身体, 终于敢大口呼吸了。
此时还半压着对方的高大男人闻言猛然一顿, 随即触电似的身手敏捷地弹了起来, 脸上飞快掠过一丝不自然。
“咳……抱歉。”
“我倒想知道你喝了什么迷魂汤。”姬雪鹿面无表情地整理着散乱的睡裙衣襟, 努力忽视嘴唇上麻酥酥的微痛，强自冷静道：“你是脑子不清醒？还是你也是这个世界的人？”
她那冷然淡定的靠谱队友怎么可能是这种把人压在床上啃的流氓？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我是谁？熊老板？”
又到了对土味暗号的时候了。
南总诡异地顿了顿：“……拖拉机。”
嘶……救命。
为什么真的对上了反而觉得尴尬啊！都不知道该松口气还是还自我了断。姬雪鹿一瞬间脚趾都蜷缩了起来，几乎可以掘出一座终焉之塔。
不是队友还可以对付过去。
狠狠凑一顿扔下楼也没问题。
真是亲队友怎么办？
两人的目光猝不及防地对视一秒，又触电一样飞快各自移开，令人窒息的尴尬气氛在沉默中蔓延开来，脸皮逐渐升温。
相对无言良久，南熙永隐忍地抹了把脸，默默将自己的衬衫扣子扣好，开始转移话题：“嗯……目前已知，在这里死不了。”
“但待久了思想会被同化。”
“被同化大概就永远醒不过来了吧。”姬雪鹿皱了皱眉，忽然觉得庆幸，“如果不是我给了你一枪，你就到此为止了是吧？”
南熙永无奈地点了点头，“没错。”
虽然这个平淡安逸的世界确实让人忍不住沉溺，但到底是虚假的，总有一天会崩坏破碎，不复存在。
“估计你也挺不了多久，”南熙永的目光不知不觉落在她手中的枪上，目露担忧，“必须在那之前破解这个鬼地方。”
这里是镜子迷宫的幻境，他们只有意识被困在了这里。如果醒不来，现实中的身体就会慢慢死去，更别提可能会被其他玩家碰见半路收割。
毫无头绪的两人沉吟半晌，姬雪鹿忽然灵光一闪，“你有手机吗？”
南熙永微微一愣，明明只有大半个月没碰，但这个东西对他来说也恍若隔世一般，他下意识往裤兜摸了摸，拿出一个手机来。
指纹验证加密码。
指纹通过，屏幕亮起，他轻车熟路地输入自己最熟悉的密码——显示错误。
他薄唇一抿，剑眉微皱，又连着试了好几个常用的密码，仍然错误。
还有一次机会，再不行就自动锁机了。
姬雪鹿听着嗡嗡响的错误提示音，忍不住了：“你自己手机密码都记不住？”
“……”
然而姬雪鹿话音刚落，南熙永忽然福至心灵，他不知为何微微屏住呼吸，手指试探着缓慢地输入了姬雪鹿的生日。
“叮咚。”锁屏打开。
南熙永：？
这个世界里妻奴人设不倒了属于是。
“你快搜搜其他人。”姬雪鹿催促道。
南熙永回过神来，飞快用手机搜索另外三个队友的名字。既然他们在幻境里的身份都和现实世界相差无几，那么另外三个估计也一样……覃果和金利微在年轻一辈里人气热火朝天，容珍更是家喻户晓的级别。
然而搜着搜着，他表情却越变越凝重，手机屏幕的光幽幽的映在他脸上，被冷厉硬挺的立体五官分割出了明显的光影。
姬雪鹿一看他表情就有数了，心里沉了沉：“这个世界他们不存在？”
南熙永放下手机：“嗯。”
哦豁。
大家还是不同的幻境。
容珍战五渣，金利微傻白甜，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覃果能力过硬大概率不会中幻觉，目前就指望他在外边想想办法，他们里应外合破除幻境。
一想到这就坐不住了。
姬雪鹿麻利地从柔软的大床上爬起来，踩着床沿刚好能和南熙永平视。男人衬衫西裤修长笔挺，这个视角挺新奇的，能近距离看见他被发胶打理得很有型的狼奔头。
冷着眉眼的样子。
……斯文败类那味冲人。
只是两人现在还不能坦然对视，默契地别过脸交谈着。他们讨论半天，决定借鉴电影里突破梦境的方法，一个一个试，总不能坐以待毙。
第一个就是——跳楼。
两人说干就干，果断离开花园别墅开车去了南总办公所在地的摩天大楼。
他们装模作样大摇大摆地走进公司，又偷偷摸摸溜到天台。
两人迈着英勇就义的步伐，只是走到栏杆边，话还没说，腿先软了。
好家伙……34楼。
别加班了各位，老板带头跳楼啦。
姬雪鹿忽然想起在末日副本的时候，她的直升机被击中，她和南熙永一起从半空中掉下去的时候。
那要命的失重感、极速下坠的刺激和恐惧，让人这辈子都不想体会第二次。
谁知道第二次来的如此之快。
即使确认了这里只是幻境，他们只有意识被困在里面身体还在现实躺的好好的，但这个高度还是令人头晕目眩。
心跳加速，寒毛起立。
这种恐惧是难以消化的。
“我确认了，我真有恐高症。”姬雪鹿用力深呼吸几下，已经有点眼前发黑了，双腿不知怎么软的没了力气，却又像粘在原地一样无法向前迈进一步。
姬雪鹿：我就亿点点怕高jpg
“就差临门一脚，后悔来不及了。”南总脸色铁青，显然也没好到哪里去。害怕倒是其次，只是一想到自己即将在自家办公楼一跃而下，就有点心情微妙。
他垂眸悄悄看了姬雪鹿两眼，忽然伸出双手握住姬雪鹿的腰，在她细细的惊呼声中轻松一用力将她一把举了起来稳稳地放在天台栏杆上，“……我帮你。”
身下只有摇摇欲坠的一根细栏杆，唯一的借力点只有那双滚烫的大手。
高空寒风呼啸而过，空落落的后背猛然被带走了温度变得冰凉，姬雪鹿吓得一颤，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姬雪鹿：“……”你妈的。
谢谢您嘞。
南熙永乖乖地接受了姬雪鹿的眼神痛骂，身影矫健地一边稳着她一边长腿一跨越过栏杆，此刻，他们紧紧贴着那层障碍，脚下只有一线边沿。
往下，是令人眩晕的深渊。
公路交织，车水马龙，一片繁华。
南熙永喉结轻轻动了动。
这里的风好大，好冷。吹的人头脑都凉透了，灵魂都轻飘飘的，摇摇欲坠。
姬雪鹿心一横，也颤抖着身体探出腿踩在了栏杆外的一线边缘之上，抓着栏杆站稳了，腰上的手察觉到她勇敢的动作，停顿了一会儿才收回去。
“抱歉，你一定很讨厌这样。”
明明是个恐高的孩子。
“你道什么歉？”姬雪鹿努力地不往下看，强迫自己将目光投向远处的天边，“谁会喜欢跳楼呢？咱们都命苦。”
“现在居然能看到落日。”
南熙永随着她的目光望过去，看到了晴朗天气落幕时才能看见的火红落日，橙橙紫紫层层叠叠的霞光装点的绚丽浓艳的天幕。
姬雪鹿忽然悲从中来：“这不就是我们的夕阳红吗？生命落幕时才艳丽啊！”
南熙永：“……”
因为见惯了小队长冷静果决杀伐勇猛的样子，现在看着因为害怕而哼哼唧唧的小姑娘还有点新奇，陌生又真实，让人忍不住心尖发烫，发软。
“这个世界明天的头条就是我们。”
集团老总携新婚妻子在自家公司楼顶双双跳楼什么的，绷不住了。
“第一次主动跳楼。”南熙永长长呼出一口气，故作轻松地向姬雪鹿伸出一只手，“要牵手吗？”
干嘛啦，手牵手跳楼？
姬雪鹿奇怪地蹬了他一眼。然而在南熙永莫名温柔的目光中，还是把小手放在了那只等待已久的手心上。男人修长有力的手指瞬间将她冰凉的小手裹紧了。
交握的手传来对方的温度，姬雪鹿居然破天荒的从他身上感受到了坚定的安全感。
南熙永冷不丁地开口，声音低沉而温柔：“……再见。”
姬雪鹿一愣，她不知怎么没敢回头，却感觉对方好像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再见。
——这个世界的，我的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