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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7章 国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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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夕的夜晚刘政睡得很香,他抱着那颗硕大的圆滚滚鸡蛋,仿佛找到了依赖。

    珈泽婴每夜都会在刘政睡着后过来,承影仙君的神隐诀登峰造极,哪怕他夜夜近在咫尺的坐在刘政床边,也让对方毫无察觉。今夜的珈泽婴没有睡,他丑时便过来坐在床边看着刘政抱着阿蛋睡得香甜,直到寅时才轻轻的给对方掖好被角,静默的朝着剑冢祠堂而去。

    祭祖每年都是千篇一律的仪式和流程,诵读祝祷文,再按照各支各系各房依次按辈份进行拜跪,最后焚香礼毕。

    珈泽婴看着祠堂正中挂着的那幅嫘祖之像,此刻却是第一次的百感交集,神情复杂。

    西陵氏……

    西陵氏还有一位女子,理应受得后人以及千万人族的顶礼膜拜。可关于她她的一切却语焉不详的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中,只在上古传说中留下了浮光掠影的只言片语。

    西陵氏……娥皇

    阿挚的母亲。

    典籍对她的描述只有两句话:帝俊之妻,少昊之母。

    可这位柔弱的人族女子,却是撼动千万年神族统治的第一人,更是嵌入神族覆灭的那一颗重要的钉子。

    珈泽婴远远的望着那幅嫘祖像,心绪翻涌。几千年后无人再知上古先贤的样貌,只能依着自己的想象,将世间所有的美丽、端庄、优雅赋予在笔下,勾勒出心中所想的模样。

    可就算是发挥了无尽的想象,穷尽天下妙手丹青,也无人再能画出世间真正至美的模样——那是少昊的模样。

    珈泽婴闭上眼,心口微微发闷。

    珈琮元见珈泽婴的神色苦闷,开口想说些什么,可最终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众人散去之后江月璃叫住了珈忘尘说话,珈慕岚和珈琮元被珈连州带去了书房。珈泽婴一个人缓缓的往后山走去,他坐在最高处的摘星亭从芥子袋中拿出一坛酒,仰头大饮。

    突然珈泽婴从风声中捕捉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声音,他灌注灵力侧耳倾听,那声音如浪潮一般连绵不绝。珈泽婴心中一动,立刻御剑往声音的方向而去,当行至姑苏城外时已经十分清晰了。

    珈泽婴静默在空中良久,耳畔的钟声一声声回响。起初那钟声还夹杂在各色绚烂的烟花和礼炮中,渐渐漫天的烟火都沉寂了下去,不再有任何一发,整个姑苏城都只剩那一声声肃穆的钟声。

    大钟整整响了四十五声,这是九五之尊才可使用的礼仪,这是国丧的钟声。

    这钟声昭告着天下,华夏王朝的第二任帝王,宣帝刘洵,驾崩了。

    珈泽婴心中百感交集,刘洵……死了……

    他是珈泽婴和刘政名义的儿子,是曾经被他们敦敦教导的孩童,意气风发的少年天子。可又是那个后来变的昏聩无能,喜爱玩弄权术的君王,更是逼死秦青的凶手,他因一己私欲造就国贼周温,致使乌兹城军民血战二十年,满城白发兵死守孤城。

    刘洵这一生呐,珈泽婴深吸一口气调转方向,朝着姑射山飞了回去。他一路上都在想着明日如何将这个消息告知刘政比较好,找个什么时机说比较合适。

    国丧迟早定会天下皆知,还是自己先缓缓说与阿政比较好。

    清脆的鸟声将沉睡中的刘政唤醒,他睁开眼便见已然日头高照。刘政连忙起身,暗自懊恼自己竟然睡的这般沉,大年初一可是要去给宗主长辈们拜年的。

    慌慌忙忙急着出门的刘政一打开门却看到珈泽婴早已伫立在自己的门口。刘政错愕,一时间不知道师尊的来意是什么?是恰好也刚起身准备叫他一起去宗主和夫人那里拜年吗?

    珈泽婴看着刘政楞楞的样子只是笑,随即捧出了一套新衣朝刘政递了过去。

    “大年初一都是要穿新衣服的”,珈泽婴歪着头看着刘政,眉眼舒展,笑意盈盈。

    刘政闻言哭笑不得,他低头看着珈泽婴手中那套新衣裳,嫩黄翠绿相得益彰,显得清爽十分又春意盎然。

    “弟子都这个岁数了……”,刘政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小孩子才会过年穿新衣服”。

    珈泽婴笑的更深了,他干脆拉着刘政往屋内走去,边走边说:“你在本君这里,永远可以做孩子”。

    刘政听着这话想反驳可又觉得师尊这般说弟子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妥,只能面色讪讪的被珈泽婴拉进了卧室。

    刘政捧着衣裳为难的看着珈泽婴,他本能的觉得当着师长的面宽衣解带有失礼仪,所以希望师尊能明白他的眼神,可以先出去等他。

    可珈泽婴却完全一副没有出去的打算,对刘政暗示的眼神置若罔闻。珈泽婴甚至坐在床边,伸手托腮一副等待的表情。

    刘政无奈,想着承影仙君确实是从来不讲究那些礼仪教条的。况且大家都是男人,对方如此坦然,自己再扭扭捏捏反而不好了。于是刘政对着珈泽婴微微躬身,随即转过身开始脱外袍。

    珈泽婴眉眼弯弯,仔细的将刘政上上下下打量着。看着对方明显消瘦单薄了的身板,眼神暗了几分。

    刘政以前从不瘦弱,劲瘦的身体蕴含着力量的美感。肌肉均匀,线条流畅,宽肩长腿,旁人一看便知这定是身兼文治武功。

    可如今的刘政……珈泽婴眼中的忧伤没有溢出弯弯的笑眼,他无声无息的压了回去。

    片刻后刘政穿戴整齐,他立马转过身走到珈泽婴面前躬身行礼:“弟子贪睡误了时辰,还请师尊勿怪”。

    珈泽婴摇了摇头,刚准备起身就见刘政抬起头对着他作了一揖。

    “律回春渐,新元肇起。烟火照夜白,辞慕尔尔。烟火年年,朝朝暮暮。弟子祝师尊岁岁平安,心事顺遂”。刘政朗声说完抬起清亮的眸子,珈泽婴在刘政的眼中看到了自己,满满的,全是自己,只有自己。

    珈泽婴突然嗓子有些哽咽,他抬起手抚摸上了刘政的青丝,摩挲着开口:“往事已逝不可追”。

    刘政被珈泽婴这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弄得有些懵,还在思索的时候就听珈泽婴的声音继续说道:“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刘政怔怔的看着珈泽婴,他看不懂师尊眼里的东西。珈泽婴明明是在笑,可刘政看着却觉得他眼底,似乎全是悲凉。

    珈泽婴移开手,起身朝着门口走去:“走吧,宗主和母亲还在等我们”。

    大年初一的午膳自然也是十分丰富的,刘政起来之后便一直没有进食,如今看着满桌菜肴不禁食指大动。他没有等还在大殿里议事的珈泽婴,直接和思尚,思逸等人坐了一桌等待开席。

    珈慕岚众人议事完毕达到随即开席,刘政现下自在很多,不比昨晚的若坐针毡。他大快朵颐,畅饮谈笑,似乎真的回到了自己十几岁的当年。

    珈泽婴进门看到刘政已入座别桌本想出声唤他,可终究还是没有开口。他悻悻的坐在珈琮元旁边,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

    “泽婴,大中午的莫要过多饮酒”。珈琮元挡住了珈泽婴的手,阻止他要去拿第五壶酒。

    珈泽婴挑眉看了珈琮元一眼,继而听话的收回了手,缓缓的靠在椅背上。

    “何必旧梦醉新酒”,珈琮元侧身盯着珈泽婴,凑过来小声问道:“宣帝的事,阿政知道了吗”?

    珈泽婴摇摇头,“我还没找到适合的时机告诉他”。

    “国丧乃天下皆知的大事,他很快就会知道的”。珈琮元顺着珈泽婴的目光看向刘政,似是漫不经心的继续问:“你可知即将继位的新君是何人”?

    珈泽婴继续摇头:“刘洵一生都在等上天赐给他一个天命所归的储君,可却一直没有等到”。

    “哪有那么多的天命所归”,珈琮元的表情淡淡,情绪不显。

    “外门弟子晨报,宣帝猝然发病驾崩,未立储君,亦无遗诏”。珈琮元的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讥讽:“那位和他故剑情深美名传天下的皇后,大悲之下无法自控,拔剑追随先帝而去了。”

    “嫡长子二皇子早已薨逝,但国不可一日无君,于是禁军统领和内阁秉承着有嫡立嫡,无嫡立长的规矩拥立了长子大皇子继位”。

    珈泽婴坐直了背脊,他偏头看向珈琮元问道:“无嫡立长?九皇子明明也是嫡子,怎么就轮到那庶长子了”?

    珈琮元不可置否。

    “毒杀皇帝,继而当场又刺死皇后”。珈泽婴的手指轻轻敲击在桌面上,“如此肆无忌惮了吗”?

    珈琮元又瞟了刘政一眼,叹息着:“你和阿政当初给宣帝金丹,本想保他十年以暂稳天下。可你们忘了,保住的康健是不包括有人弑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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