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 59 章
许嘉星站得笔直, 两人目光交汇,她看到了赵嫔眼里的挑衅,深深地吸了口气, 余光扫过周遭的妃嫔,她们都屏息等着,看自己会不会拒不下跪, 继续和赵嫔争执。
许嘉星直觉得不对。
新晋的妃嫔这么多, 赵嫔独独挑了她一人,这是故意激怒她的,她刚入后宫,真同赵嫔闹大了,罚得恐怕就不是跪了。
“赵嫔娘娘教训得是。”
许嘉星直愣愣地一句话就跪下,赵嫔顿感无趣,摆摆手哼声道:“就这点骨气, 还以为多能耐呢。”
“既然许昭仪乖觉,那就自个儿在这跪足了三个时辰再起来吧。”
她坐着轿辇离开,其他妃嫔也都一一离去, 生怕跟着遭殃,偶有几个位份低的,临走前匆匆福身行礼。
凤鸾宫前霎时安安静静,只剩几个洒扫太监宫女。
桃桃被这么粗暴的妃子震惊到了。
“小主, 咱们就这么跪着吗?”明芙咬唇, 不甘地瞪着长长的宫道,同为嫔妃, 赵嫔凭什么这么罚小主。
天上簌簌地又下起了雪,冰凉的雪花落在地上,很快化成一滩冰凉刺骨的雪水, 赵嫔只罚了许嘉星,却屑对她的几个宫女说什么。
眼看许嘉星的膝盖上氤氲起深色的湿气,桃桃果断道:“小姐,我们去找嬷嬷。”
到底是熟知宫里底细的嬷嬷,随便出个主意也比她们干站这儿强。
明芙耳朵一竖,提着裙摆就朝云苍楼跑,“我去找!”
她跑得飞快,桃桃也不跟她抢,这样的鬼天气,就是站着也觉得脚冷,摸摸身上随时带着的小荷包,桃桃凑近了凤鸾宫的宫女,想向她买个厚垫子。
那宫女犹豫了好一会儿,这毕竟是被罚的妃嫔,若是赵嫔计较起来,她也没有好果子,可桃桃出价太高了,只加了两番价,宫女便咬牙放下笤帚,回屋找了个软垫交给桃桃。
好汉不吃眼前亏,赵嫔总归没留人在这儿守着,还是保护好身子别着凉才行。
许嘉星也不傻,乖乖起身跪在了软垫上,身体情不自禁地放松了些。
桃桃凑在许嘉星耳边悄声道:“小姐,待会儿咱们装晕吧?”
许嘉星眉眼弯弯,偏头看了眼桃桃,低声回道:“小声点。”
不愧是从小和和自己一块长大的,不谋而合。
许嘉星心里有数,桃桃也就放心了,偏身站在风口上,尽量挡住从巷道吹来的冷风,她常年练武,周身血脉通畅温暖似火,天上的小雪花,于她不过是浮毛。
或许是赵嫔的气焰生生刺激到了明芙,没一会儿她就从云苍楼快步回来,面色通红。
两人望着明芙,等着嬷嬷能给的好计策。
明芙气喘吁吁:“嬷嬷说,说小主现在跪在凤鸾宫,让咱们去向皇后娘娘通禀,扰了娘娘清养,望皇后娘娘恕罪。”
“然后等着就好。”
许嘉星和桃桃面面相觑,这是个什么章程?
另一头,许嘉星被赵嫔罚跪的消息迅速递到了谢妃宫中,谢婉殷看着桌上没处理完的宫务,淡淡道:“由她跪,明儿在我库房拿上润凝膏,再去太医院带上太医去看看。”
赵嫔美貌又颇受皇上宠爱,许昭仪当众顶嘴,罚她也是应该,这些新晋的妃嫔,在熟悉后宫后,越发地躁动,上回闯到给皇上宫里送点心的那位,今日看着依旧跃跃欲试,指不定就要再捅出个什么篓子。
有她们中最高位的妃嫔受一次重罚,以儆效尤,也无不可。
至于日后许昭仪得宠后会不会报复回去——
谢妃摩挲着手里的汤婆子,总归,也不是她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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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晴烟瞅着自己专心雕刻的皇后娘娘,纠结了好一会儿,还是道:“娘娘,外头”
庄青青吹开刻刀下的木屑,“说吧,看你饶了好几个圈了。”
晴烟到底是为着主子,“这外头还下着雪,若是昭仪小主在凤鸾宫前头跪坏了,皇上定会怪罪在我们头上的。”
娘娘明明什么事都不参与,却还得替这些妃子的争执背锅。
庄青青习以为常,又是个把她这里当成角逐战场的妃嫔,一年总有那么一两次,也不知是真气得等不及要立刻罚人,还是想试探她这个毫无存在感的皇后能忍到什么程度。
她端起手边冒着烟的热茶,随口道:“这回罚的是谁?”
“是新进宫的许昭仪。”
庄青青手一顿,她记得那个姑娘,选秀那日,她坐在高台上,看见许嘉星规规矩矩地行礼时,就觉得眼熟,回来看到屋子里的木雕,才恍然想起,镇国寺外,那位年纪尚小的姑娘,振振有词地说,木雕是创意,是无价之物。
庄青青:“让她回去吧。”
好歹花了那么大笔银子买她的手艺。
晴烟瞪圆了眼,娘娘从不搭理妃嫔间的事,这次怎么愿意插手了。
她有些高兴,娘娘肯帮许昭仪,说不定慢慢地,日后也愿意跟皇上好好相处。
晴烟劝道: “娘娘,咱们和许昭仪有缘分,不如出去见见她,与她说上两句话,奴婢待会儿亲自送她回去。”
“不必。”
庄青青垂头继续刻,再好的姑娘,碰上了萧宣晏,迟早会同宫里那些争宠的妃子一样,失了灵气。
她不想瞧见那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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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娘娘发话,只不过是宫里姐妹拌拌嘴,何至于大冷天地跪在地上,让昭仪小主快起来,免得真伤了身子。”
许嘉星真愣住,她们拢共在这儿跪了不到一刻钟,明芙进去禀报前,这里来来往往的宫女还窃窃私语,说在凤鸾宫前面被罚的人多了,进去也没用。
嬷嬷的话可真灵,怎么向来不管事的皇后竟然亲自发话让她离开。
许嘉星立刻起身,冲着凤鸾宫行了个大礼,裹着斗篷直奔云苍楼,方嬷嬷早等着她,一瞧见她的身影,立即让宫女去太医院挂名。
头发微白的太医捏着悬丝,琢磨了半晌,收回了那句嘴边的‘小主身子极好,并无大碍’,对时不时咳嗽两声的许昭仪道,“小主寒风入体,还需少走动,好好在屋子里休养。”
送走了太医,方嬷嬷瞅着许嘉星一口口地喝下姜汤,耳提面命,力图让许嘉星学会如何从容应对日后妃子们的故意挑衅。
入夜,方嬷嬷终于放过了许嘉星,愁眉不展地说起了一段宫里的往事。
“赵嫔娘娘不是第一回训诫妃子了,从前李侍郎家的女儿李昭仪温婉多情,皇上很是喜爱,曾经也与赵嫔娘娘为江南贡品闹了几次,比小主这回严重许多”
“那现在呢?”
方嬷嬷:“李昭仪已然香消玉殒了”
许嘉星头一次对宫里的争斗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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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加开的春闱如期举行,这一回替皇上纳了不少贤才良将,听闻今科状元才不过二十几的年纪,文章却做得花团锦簇,开朝以来仅此一位。
这样好的消息传到后宫,对妃嫔来说,便是意味着皇上又要扑在前朝,有谢妃压制,一群妃子倒是乖乖待在宫里韬光养晦些时日。
萧宣晏今日着实开心,屏退一大群公公奴才,只带着张公公,颇有闲心地走出承远殿闲逛起来。
这回的科考由他的人监考,纳得全是些干干净净和朝堂无牵无挂的,状元更是十几岁才来的京城,世家学塾一个也没沾染。
最重要的,是他派出去寻找七皇子的人终于有了眉目,正周旋着把人带回来,母后知道这消息也宽了心。
只要七弟能平安回来,如鲠在喉的六皇子便可顺理成章地解决了。
他想着事,走得也就远了,不知不觉到了后宫一处,三月里梨花摇曳,白灿灿一片,蔓延到墙外,倒是一片极美的景致。
萧宣晏兴致一起,负手走进了梨园,侍弄花草的太监不知去向,唯有一名纤秾合度的红衣少女独立于树下,落花扑簌簌下落,她温婉仰头,侧脸明媚,当得一个淑丽之姿。
下一秒,“咳咳,阿切!”
萧宣晏:
少女叉腰,脆生生的声音,“桃桃,不许摇了!”
一名的宫女从树底下讪讪溜出来,许嘉星拍着身上的落花,鼻子痒痒,羞恼地瞪了瞪桃桃,这么粗的树,得亏她摇得动。
桃桃嘿嘿一笑。
“这什么花,呛死了咳咳。”
许嘉星顾不得自己,从地上捡起花瓣猛地丢在桃桃身上,这丫头非说花美,要让她享受落花缤纷。
“这是梨花。”
皇宫里怎么会有这般清朗的男声,两人冲着发声处望去,男子年岁看着不过二十,身材挺拔,俊逸卓然,身上的衣服上绣着五爪金龙。
“皇上?!”
许嘉星连忙整理起衣裳,手忙脚乱地拍掉身上的花,人一急就出错,她边拍边咳,眼泪汪汪,窘迫不已,萧宣晏却觉得可爱极了,主动上手帮她拈花。
“你叫什么?”
“我,我,臣妾乃许昭仪。”
萧宣晏怔冷了一瞬,眼里仿佛柔情满满,他轻声道:“是你啊。”
作者有话要说: 达成‘是你’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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