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家家都有难念经
暑假不知不觉地到来了。
张衍山结束了自己第一个学年。在这一年的时间里，大部分都是平淡无奇地度过，没想到在来到尾声的时候，突然变得那么地波涛汹涌。
同样结束大一生涯的有物理系的江涵和美术系的杨漫妮，以及音乐系的宣伊凰。冀沧海和古叶比他们大一届，完成了两年期的学习。
冀沧海向明神一申请了2个星期的假期，他需要回到天海市和父母家人短暂地团聚。随后他将返回江城，和张衍山、江涵一起接受明神一的特训。
张衍山和给了自己一个家的这个所谓「养父」没有半点儿感情。他早就得知，有什么人每个月都会汇给他养父一大笔钱，让他活得相当的潇洒自在。作为一个年近五十的光棍，成天在外面吃香喝辣、莺歌燕舞，回到家里也是对张衍山眉开眼笑、和蔼有加。张衍山据此推测那笔钱可能和自己有关系，虽然他不敢妄自菲薄地认定有个家财万贯的亲爹把他放养在外面，但就凭养父这份莫名其妙的友好，就跟这个人的人品极为不符。如果没收什么好处，一个无业游民能成天在外面享受，还能和张衍山像现在这样井水不犯河水地快乐相处？
但这些都是胡乱的猜测，一点证据都没有。张衍山也觉得现状还比较不错，没人关心他的成绩如何，没人念叨他的个人习惯，没人管他什么时候回家、什么时候睡觉。就算他突然消失一个月——估计他的养父也不会想到要去找他——除非他的那笔好处断供了。
一天，窗外正下着大雨。就在张衍山一个人百无聊赖、不知道做什么好的时候，接到了一个令他颇感意外的电话，来电人的名字是杨漫妮。
“喂……那个，张衍山吗，我是杨漫妮。”电话那头声音很小，貌似很怕被人听到一样。
“哈？杨……美女？找我有什么事吗？”张衍山受宠若惊，拼命组织着语言。
“嗯……我想……找你出来说点事……可以吗？”
“那敢情好，哈哈哈哈”张衍山屁股都快乐开花了。
……
就这样，两人约在了大剧院见面。雨后的傍晚，湿凉的江风，斑驳的光影，让一切都看起来那么美好。
简单的寒暄之后，两人行走在剧院广场下的滨江公园，张衍山望着对岸江城市零公里中心广场的耀目灯火，极具立体感、魔幻的4d江山之都，恍如隔世一般。江城的夜晚和白天，根本是两个世界。这里的人们每天都在跟随着地球自转进行着反复的时空穿梭，并乐此不疲。
两人就这么走着，谁也没有说话。张衍山发现，杨漫妮的眼眶有些红红的。
“别老是盯着我脸看了，想说什么就说吧！”先开口的是杨漫妮。
“我……那个……你没事吧。”被拆穿了心思，张衍山很是慌张，同时心里又有些纳闷，不是你有事情要跟我说吗！
“恕我直言，你有些时候不够男人，这样可追不到涵姐姐。”明明是差不多的年纪，杨漫妮已经把江涵默认为姐姐了。
这小妮子！张衍山心里一沉，虽然知道自己和江涵的距离有十万八千里远，但被人这么直接说出来，心里还是非常不好受的。
“这种时候，你如果想安慰人，就动动你的脑筋，说点好听的话。不然不要一直盯着别人看，这样很不礼貌！”杨漫妮不依不饶。
“我如果有那种本事就好了。”张衍山苦笑着，“你有什么不开心的，可以说出来，我保证是个最守秘密的听众。”
“我今天和我妈吵了一架。”杨漫妮声音低了下去。
“你是不是一直以为，像我这种女生，从小就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眼高于顶，最后都该找个任国辉那样的富二代？”
这哪儿跟哪儿啊！张衍山心知不是自己说话的时候，一声不吭。
“每次放寒暑假，都是别的同学高高兴兴回家，爸爸妈妈做好香喷喷的饭菜等着他们，享受王子公主般的待遇。可我……回去只有一座冷冰冰的监狱。”
“你的爸爸妈妈……”张衍山试探性地问了半句。
“离婚了。爸爸找了个有钱的老女人，硬是把我扔给了妈妈。妈妈一个人体弱多病，还挣钱把我养大。”
“那……是为了什么吵架呢？”张衍山问。
“我的妈妈……她自从离婚以后，整个人性情就大变了。每天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读那些宗教书籍，全国到处找寺庙访高僧，结识了一大群同道中人。”
“本来这样就算了，我想着她也是精神受到了打击，想找个寄托。随之她居然把这种寄托，转移到了我身上。除了强行灌输给我那些宗教道理，她还天天逼我读那些「道德书籍」，说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
“后来，她越来越变本加厉，我每一次出门，都要问我去哪里，干什么。一两个小时没回来就疯狂打电话。我的朋友被她问了个清清楚楚，甚至我朋友到家里来玩，都要逼着她们看宗教电影。她们都不敢和我玩了，我妈如果找不到我，随时电话都会打到她们任何一个人的手机里。”
“我妈常说，她就是遭受的因果报应，一定是上辈子对我爸爸做了恶，这辈子才被他抛弃。那些当小三的必将受到最残酷的果报，堕落到无间地狱。于是要求我严格遵守五戒十善，修习戒律。还天天让我背诵一本书，要求父母有错也不能反抗，必须「号泣随，挞无怨」”
“再后来，24小时监控我的行踪，恨不得一言一行都在她的鼻子底下。好不容易上了大学，摆脱了她，她也不好意思到我们寝室来。但每次寒暑假的时候，都不得不面对……”
“刚我说要出来见一个朋友，我妈说女孩子家晚上出门就是不守妇道，要遭天谴。我和她狠狠吵了一架，拼命跑了出来。”
“……”说到这里，杨漫妮总算是停了下来，张衍山头一次听说这种事，被深深地震撼了，半天憋出一句话：“你妈妈……也挺可怜的。”
“她是可怜，可我是真的要崩溃了。我想再这样下去，我迟早要从那上面跳下去。”
张衍山抬起头，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一座宏伟的跨江大桥，上面车辆川流不息，下面轻轨呼啸而过，红色的轻轨桥异常夺目。
“那你的意思是……”张衍山忽然明白她想说的话了。
“让我和你们一起好吗？”杨漫妮忽闪着大眼睛，楚楚可怜。“那天在大溶洞，是我这辈子最美妙的经历。我从小就喜欢看天上的星星，想要去外面的世界，可我妈这把锁，从身体到思想都让我完全禁锢了。”说到这里，杨漫妮再次抽泣了起来。“我好怕……我怕就这样死了，什么都没见过，什么都没经历。”
“可是，那非常危险的……我们面对的你无法想象……”张衍山严肃地说。
“求求你了，让我去吧。”杨漫妮停下脚步，望着张衍山的眼睛，认真地说。“我也是人类的一份子，我不怕死，只是怕什么都没做就死了；就算是死，也一定要死的轰轰烈烈、死得有价值！”
“明白了。”张衍山很是佩服这个女孩的决心，“这件事我会和明神一，他也非常需要有觉悟的帮手。只是你妈妈那边……”
“由我去处理。相信我，我会把一切安排好的。”杨漫妮看到了希望，一抹甜笑出现在了眼睛里。
“好好和你母亲谈谈，母女之间没有什么不能理解的。”张衍山温言道。
“有那么一点像个男人了。”杨漫妮努了努小嘴，冲着张衍山摆了摆手，“再见啦，等你的消息！”一溜烟跑上了广场阶梯。
……
“爸！妈！我回来啦！”说话的是江涵，平时学校里高冷的学霸女，一回到家就变成了黏爸妈的小妖精。就算知道了自己不是亲生的，江涵也从未对他们对自己的爱有半点怀疑。血缘这东西她根本就不当回事，她那所谓的亲生父母是谁一点都不关心。她唯一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自己身上的能力——这个所谓的「圣躯」究竟怎么来的，这件事恐怕只有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才有答案。
“小涵回来了啊！”说话的是一脸笑容的家政服务员安姨。“你爸妈有点事，说要晚点才回来，让我和你先吃，不用等他们。”
……
一辆黑色suv停在一条小巷的路边，驾驶室坐着一个戴着墨镜，头发有些灰白，但依然精神矍铄的中年人。旁边坐着一位气质不凡的妇人，眼里流露出只有她这个年龄才拥有的成熟和透彻。
一个摇头晃脑、戴着金链子、穿着花衬衫的小老头，看到这辆车后立马小跑过来，毕恭毕敬地跑到车窗前：“老总，这次你怎么亲自来啦？钱汇卡里就是了，还劳烦您往这咔咔角角里跑一躺……”
墨镜中年人拿了一个鼓囊囊的a4牛皮纸信封，递到窗前，小老头正想去接，中年人摆了摆手。
“这次我来，是想再重点提醒你一次。保证张衍山的学费和生活费，剩下的算是封口费，你想怎么花就怎么花。不过我再重申一遍，他是寄养在你家的这件事，绝对不能传出去，否则你不光没钱拿了……”中年人把牛皮纸信封往小老头身上重重地拍了两下：“我保证你余生会过得非常凄惨。”
“是，是……绝对不会，老总放心，老总放一百个心！老总慢走啊！”小老头忙不迭点头哈腰地说。
车子启动了，往小巷外面驶去。美妇人一脸忧色：“这些年真是苦了山儿了……什么时候才能告诉他真相呢……”
“没办法，也是迫不得已啊！”中年人长叹了一口气，摘下墨镜。“希望他能成长得更快，时间等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