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学堂风波
江煦跟着赵娥辰时初刻来到书院，临近门口时听见读书声朗朗上口。
院长领着江煦坐在末排，赵娥站在窗外，见江煦安顿好了才离开。院长给了江煦一卷竹简，江煦不识字，却也混在其中有模有样。
念了一堂的之乎者也，下堂的时候，江煦坐在位子上意犹未尽，倒不是觉得圣贤书有趣，仅仅是乐于手握狼毫挥毫泼墨的潇洒爽感。
竹简上空空荡荡的，该写些什么还不知道，江煦头一天上学也写不出什么，反正一撇一捺顿挫下去，算不清为天地创了多少新字。
一只竹蜻蜓落在江煦案上，江煦停笔，还没要怎样便听得一声大喝：“不许碰!”
江煦不明所以，朝他喊话的小男孩急匆匆的跑了过来，捡起竹蜻蜓往袖口上擦蹭几下才停。见江煦埋头写写画画，便伸手推了一把竹简。
江煦本来继续自得其乐着，男孩这么一推，直接推歪了竹简，江煦手上的笔墨也跟着一歪，叫道：“你干什么？!”
男孩一字一句道：“你不许坐在这里。”
男孩身后紧挨着其他几个学子，气势一下就被烘托起来。
江煦才懒得多理，摆好竹简，还没要下笔，竹简就被掀起甩在一边。男孩重复道：“你不许坐在这里!”
江煦把笔扣回笔架道：“凭什么？”
男孩道：“刚刚送你来的那个老妇我看见了，是你娘吧？从乡下来的？一股子穷酸气。我们爹都是镇上有头有脸的人物，你一个乡巴佬，也配和我们坐在一个学堂里念书。”
江煦毫不在意道：“是，那是我阿娘怎么了，从乡下来的又怎么了，我们交了束脩，夫子收了我，这书我就念得。你阿爹再厉害，那也是交了束脩，你才能来上学。既然这样，我有什么配不得。”
男孩气急败坏道：“你就是不配!你，你给我起来!”
身旁其他几个学子附和道：“就是，你起来!”
说着几个人便上去拉扯江煦，江煦被拉得不肯动，屁股一个劲的直往下落。
“夫子来了!”
一道声音冲了进来，几个学子听见后纷纷撒手回到位子，方才带头挑事的男孩往回瞪了江煦一眼，江煦头一撇，抬手揉了揉肩。
五年之后书院办了场小试，结果出来，江煦被夫子当堂表扬：“江煦这回答得不错，咱们书院的一甲，当之无愧。”
平日里谈不上用功，也无心学问，江煦很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这样的结果，连江煦自己也没想到。
夫子把江煦写的文章裱了起来，挂在学堂一侧的墙壁上供一众学子品鉴赏析。猜到赵娥知道后肯定高兴，傍晚一下堂，江煦就直往家走。
江煦路过一条小道时被几个学子拦了下来，里头有两个江煦眼熟，一个早前刚到学堂时就总来找他的事，另一个是那找事的跟班，剩下几个看打扮不像是学堂里的，年纪也参差不齐。
“江煦。”
找事的学子把江煦往小巷里逼去，见江煦快退到一个角落，他们才肯停下。几个人从兜里掏出一堆状大的石子就往江煦身上砸，江煦被砸的睁不开眼。
江煦趁乱捡起块石块反砸回去，他们就砸的更猛，也不知道是谁使足了劲往江煦脑袋上砸了块棱角锐利的石块，江煦额角被砸破个口子。
“啊。”
挑事的男孩像是吃痛叫了一声，往身后看去，空无一人，其他几个不以为然，手上动作没停，直到自己身后也吃了痛，才往回看。
一个男孩叫道：“是谁，给我出来!”
无人应答。
以为自己遇见鬼了，几个人慌起神来，见江煦侧在一旁，也不管了，溜的比兔子还快。
“呃……”
江煦捂着额角踉踉跄跄的站起来，努力定了定脚，让眼前没那么模糊。
四下无人，见一地零碎的石子，江煦道：“是哪位好汉，多谢了。”
做好事不留名，江煦想着，可能是好汉怕给自己出完头遭人报复吧。
天色越发暗沉，江煦快快往临水村的方向跑去，在村外一处小溪边洗了把脸，整理整理衣裳，才回到家。
赵娥见江煦样子有些狼狈，问道：“你去哪里玩了？这半天才回来，你阿爹差点要去找你。”
江永良随声道：“是啊，下学了赶紧回来，外面天黑，要是碰到野兽可怎么好。”
屋外路过的孩子朝里喊道：“江煦，你是不是被夫子留堂啦！”
说着和其他几个小孩嬉笑跑了。
“你真是被夫子留堂了？”
赵娥盯着江煦，才看见江煦鬓角边有一抹浅色红痕，惊道：“诶呦，你这是怎么了？你跟人打架了？”
江煦挡开赵娥的手，讪笑道：“没有，阿娘，我没去玩，没被留堂，也没跟人打架。阿爹阿娘，是我这回小试拿了书院一甲，跑回来告诉你们的时候，路上给摔了一下。”
赵娥神色复杂起来道：“那你跑什么呀，走回来就是了，不差这么点时辰，还有没有摔着哪儿？”
赵娥上下打量起来，江煦道：“没有没有，擦点药就好了，又不是没摔过。哎呀阿娘，我可是书院一甲，你怎么都不高兴高兴。”
“我高兴呀，行啊，这是好事，”赵娥看向江永良，“他阿爹，你快给他上个药。菜都凉了，你们先等等，我再去烧两个来。”
说罢忙不迭的往厨房走着。
江永良应道：“行。”
晚些时候月光很亮，夜晚的海风凉凉的，像是会什么神奇魔法，吹的人心里也凉凉的，特别清爽畅快。
江煦坐在屋外惬意的不能再惬意了，仰头躺在地上，豆子在他身旁坐下，问道：“小煦，听说你明年要赶考，那你是不是考完就不回来了？”
江煦喃喃道：“怎么不回来。”
豆子道：“可是我听人说，要是考上秀才，就能再考举人，往后再得进士，那个进士得了能做大官呢！”
过了一阵，江煦说道：“我还没想那么多呢，走一步看一步吧。”
江煦又问道：“豆子，你觉得我能当大官吗？”
豆子道：“考上了就能。当大官可以去好多地方，其实我也想当大官，我长这么都没出过村子呢。”
江煦道：“怎么没出过，你不是跟你阿娘去镇子里赶过集嘛。”
豆子道：“是去过镇子，也就十多里路，但那不算。”
江煦道：“其实每天捡捡海货，出出海，能糊口，待在村子里也挺好，我阿娘就是担心我身上没个本事才送我去念书。”
豆子侧身朝向江煦道：“小煦你不知道，有时候我是真羡慕你，我也想念书呀，可是我家里有那么多弟妹要养，我阿爷生病好几年，我就是想去也不能。”
江煦道：“我家有不少书卷，你要是有空我可以教你。”
豆子想了一想，笑道：“那行，以后我出完海就来找你，正好你也下学堂回来，你看行吗？”
耳边豆子的说话声越发模糊，前半段说了什么江煦不知道，就听见最后两字“行吗”，江煦应道：“嗯。”
海风吹得江煦晕乎乎的，困意上头挡都挡不住，江煦没管太多，以天为被以地为床就那么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