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何言风
取一页文书，记那万千华年，书中藏剑，是以君子藏器于身。
在那遥远的数千年前，武国前身是一个名叫禹国的国家。
国内皇权世袭，以一把皇威之剑定以苍生之未来。
开国者以道器天授为由，接引出皇权天授的语句，推翻了上一段历史。
随从者们入那城关内，败退者们纷纷随国而终，一柄天授血脉之剑承袭数千年之久。
灵陆，世间道器皆为天引，很少有或者说除了禹国外，再无一个血脉承袭的例子出现，更别说沿袭了数千年之久。
这也是为什么当他提成皇权天授的时候，没有人选择去反驳，因为他们真的做到了沿袭。
回顾洪流浩月，前者伟岸，后者消弭，几千年前，最后一位禹国王权因颓废被武国推翻。
史书上对于禹国的实力描述只留下一句话，时间跨度俞久，其实力俞强，承袭千年者，无人可敌！
通过这些描述，可窥武国开立者的实力得有多强。
随着禹国覆灭，开国者轻飘飘的一句事在人为打破了千年旧制，后续武国王位上，只空有一把把道器在泣鸣，却无人去驱使，直到今日也是如此。
这南方土地上，兜兜转转几千年，似乎坐那王位的人都是手持剑刃之人，不管是禹国也好，还是武国也罢，似乎天定这片土地就该如此一般。
直到武国的出现，依旧没有打破这样的制度，第一代武王，双拳打破了天地制度，后续之人却尽为剑鸣。
于是严禁使用道器，这种看似愚蠢的条例，就自然而出了，对于这片土地上的人来说，不用道器，那不就是自废手脚吗？
一代武王可能是个奇迹，可是你要让其他后来者都如此？可能吗？
是啊，可能吗？
所以承袭了数千年的武国，在这一代中，苍山明放开了苍梧的限制，可是他的表现却让自己过分失望。
苍山明看着苍梧自七国合理之后，变得如此颓废，还直言武国首亡，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打击让他如此，但是身处王位的他，也只能静静看着。
七国合理之后，其余六国除了灵国外，王位都更换了人物，他苍山明本该也退下的，可是苍梧却不同样，这也才有了这一幕。
苍梧离去一月的时候，皇宫中就出现了一个少年的身影，比苍梧大几岁，常年待在藏书阁中，很少在内殿中行走。
此间苍山明身影斗转出现在藏书阁中，看着那埋在书堆中的少年身影，眼中为数不多的关爱泛滥而出。
他清楚自己的儿子们是个什么性格，大儿子苍麟天生的武将脑子，根本不可能做好那王位的，小儿子苍梧，性格好动脑袋灵活，但也不适合这位置。
当然最主要的一个原因是，他们都选择了修行道器，违背了祖宗之法，所以注定着登不上这王位。
如果不是七国合理的条约中有言，参与合理之人有权竖国主之位，否则这个孩子真的就是他苍山明选定的继承人了。
“言风？言风！”
苍山明轻轻的摇了摇趴在桌子上熟睡的何言风，那稚嫩的脸蛋上，零星的迷茫从指间擦柔中露出。
“唔～谁啊？”
苍山明看着轻揉眼角的何言风，眼中说不出的溺爱感，用那大手揉了揉少年的脑袋。
“言风，别睡了。”
何言风那娇小的身影，双手抬着那个巨掌，用力的推开脑袋，这才看见是苍山明在身前。
有些惊喜的扑到苍山明的怀中。
“明叔！你怎么今天来了？不是说这几天事情很忙吗？忙完了吗？可以陪我去玩吗？”
苍山明看着怀中不断疑问的少年，只是轻轻的拍着他的后背，轻声细语的说着。
“事情是忙不完的，好玩的也是玩不尽的，我今天来是问你书看的怎么样了？”
何言风那小脸听着这话，整个人直接垮了下来。
“唔～当然是…看完了啦！”
就在苍山明觉得他没看完的时候，何言风突然变脸，笑着给出了一个不一样的答案。
苍山明知道他这是想自己夸他，也是做出了一个惊讶的表情，双手抱起何言风，举着他旋转了几圈，乐的他都有些停不下来了。
“看完了就好，看完了就好啊！”
……
一个巨大的柳树下，合抱之木超过十人臂展，树下只有一个少年正在不断挥舞汗水，手中拳气震动柳叶。
远处有着一个少年在苍山明的牵拉中缓缓走近，直到凌晨身前才站定身形。
“凌晨！歇歇吧，看看谁来了！”
“何言风！”
凌晨转身探头看来，见到苍山明身边的身影，立马欢快的跑了过来，那正在练的拳术也是直接不管了。
苍山明看着两人的打闹，也是笑了笑，他们三个从小就是玩伴，两个人是他收养的，还有一个是苍梧。
至于苍麟，他比较喜欢到处跑，很少在皇宫内，大多时候都是在军队外看着士卒训练。
对于这样的事情，他苍山明也是不好去管束，毕竟千年一战的风气已经开始弥散开来了。
这王位只要是个人能接续就行，排除凌晨和苍麟两人，剩下的苍梧和何言风两人，在苍山明看来，再怎么不行，自己还是有个接班人的。
……
又是几年春湖江水化龙影，大殿内站着愤怒的苍山明，双眼怒目，盯着身前的苍梧。
“你在说什么！”
“父亲，我说武国会第一个亡国！”
苍山明看着眼前那平淡不惊的身影，愤怒控制不住的爆发而出。
“你怎么敢说出这句话的！你还是武国皇子吗？”
“是谁敢灭我武国，谁能灭？”
“你看看你那毫末气节，怎么还敢舔着脸站在我面前说这句话的！”
苍梧不语，只是站在苍山明身前，任由他的辱骂。
“说！为什么武国第一个灭国，给我个理由！”
“……”
苍梧有些语塞，一时间不知道该再怎么回答。
“天命所言！”
“……”
苍山明看着身前的苍梧，整个人的感觉都瞬间不好了，武国立国之初就是打破这些谣言的，现在自己的儿子突然在自己面前说了这么一句话。
敢情那几千年的史册都被他当厕纸丢坑里去了？
如果是其他的理由，他苍山明还会说几句，但苍梧都扯出了这样不切实际的理由出来，那很显然只是不想回答自己而已。
苍山明看了几眼苍梧，直接挥手将他掀飞出了大殿内，殿外躲着的三人，看见飞出来的苍梧，连忙躲避，生怕自己偷窥的事情被发现了。
“看什么看，给我进来！”
凌晨三人身体抖动了一下，然后整个人咽气一样的低耸着肩膀，一步接着一步的向立马走进去。
低着头，耸着肩，这又是哪家孩子犯错被抓了啊？
三人并排而立，谁也不说话，主位上的苍山明看着三人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
“我有教过你们低头吗？啊！”
三人听着苍山明的怒吼，身体不自觉的抖动了一下，整个人都僵直的抬着头，看着苍山明。
“一个个的，怂了吧唧的，不知道是谁教你们的，听好了，今天的事谁也不许说出去！”
“嗯嗯，嗯嗯…”
三人小鸡啄米一样的点着头，不敢直视的看着一旁。
苍山明看着心虚三人组，冷哼一声，直接把他们赶了出去。
……
事后三人与苍梧发生了争执，小集团瞬间分崩离析，众人开始朝着自己的目标奋勇前进，各怀心思却也不过是两个方向。
护国与亡国。
……
虚数十一年余，何言风承接天道之器，一柄皇威之剑落下天空，看着这柄剑，不管是他本人还是苍山明都脸色铁青了几分。
“明叔…这…”
何言风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苍山明，苍山明只是低头看了一眼他手中的剑。
“既然你一切始末都明白，那只能说天意如此，接下来的路你准备怎么走？”
何言风眼角有些湿润，但也没有哭出来，只是整个人有点小崩溃，直到苍山明的话才让他好过了几分。
“明叔，你不在意吗？我可是…”
“屁大点的孩子，歪心思真的多，不就是几千年的遗族吗？你真的相信那所谓的血脉传承？我反正不信！”
何言风看着苍山明，欲言又止了一会儿，之后也是明白了对方的心意，内心有点乱。
“哎呦～多大个人了还有这些糊涂思想，既然你放不下，那改个名字了断这份因果不就得了？”
“改个名字？”
何风言有些疑惑的看着苍山明。
“以国威镇因果，更名之利隔断天察。”
“那…”
苍山明看着何言风那墨迹和扭捏的样子，忍不住打断道。
“你们几个怎么个个都这么多事呢？你不在意，我不在乎的，还老是搞这些有的没的，没想好那就名字换一下不就行了吗？以后你就叫何风言了！”
“啊？哦，好…”
何风言看着苍山明那不耐烦的样子，总觉得这样显得有些轻率，可是转头一想，那数年的学识此刻竟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这样了。
……
接下来数余日间，苍山明都在与何风言交流修行的方向，主要是苍山明在指导着何风言，毕竟武王不修道器，这是所有人都知道。
这也不可避免的武王修行之路，充满了各种荆棘，但那经验之丰富也是无人可敌的，更别提还是有历代武王的修炼心得可以借鉴。
最后在两人的商议下，何风言决定修行道器，但不是以普通的方式修行，而是外敛内蕴的方式修行。
因为在苍山明的观察中，发现了那淡淡的皇威，竟然真的有包容万物的蕴意在其中，这也就解释得通为什么史册上会出现那样的描述了。
一开始何风言想袭承前制修行，毕竟前路已经摸索的很深了，不过却被苍山明劝阻了。
因为在他看来，那无疑是浪费自身的天赋，数千年前的禹国，太过于注重形式了，只融剑器，其余道器统统无视。
虽然在后面的实验中，苍山明和何风言两人发现，这是剑器自己的选择，无法更改，但武国初立就说的是事在人为。
几千年的修行心得，这样的事情怎么可能难得到苍山明。
“化浩荡之威严为气血，虚浮在体外，以内在意志为约束，凝固承载道意，以书录之形式，记载万物之兴盛。”
“君子藏剑器于书，书页所记之实录，皆为底蕴之所在，当页末书尽，藏剑一出，荡尽天地除或之魔！”
“等等，明叔，你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我有点不明白。”
苍山明正说的起劲的时候，何风言突然打断了他，苍山明一个板栗在何风言的脑袋上敲响了。
“读了那么多书，还不懂这话的意思？”
“唔…”
何风言抱着脑袋，一脸的委屈，宝宝心里哭，但宝宝不说出来。
“除或之魔，其意在荡魔志中有录，天地万物，除或己心，非异之形，皆为魔浮。”
意思大抵是违背自己意愿的此前事，全是魔鬼所化。
嗯…结合之前所说的，粗俗点说就是一剑挥出，你认为是敌人的全都要死。
苍山明看着还在揉脑袋的何风言，又是一个板栗送了过去。
“听明白了吗？”
“吾…疼，明白了，明白了！”
看着连连点头的何风言，苍山明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也。
“高山之意在于群峰，山河之意至于江海，底蕴之意在于众生，非或己见，无疑实录，猜疑之志，过于虚浮，以世为己，以人为笔，山河做簇，一瞬昙花…”
……
苍山明看着凝炼出书页的何风言，若有所思了一会儿，开口询问道他接下来的行动。
“你是想外出凝炼底蕴呢？还是说就武国之人来书写纹路？”
“我生于此，当歌于此！”
苍山明有些愕然的看着何风言，这个回答让他有些意外，但很快就无所谓的挥了挥手，示意他随意就好。
“其实我是把你当作王位的继承人来培养的，这个你应该有所感知吧？那你是个什么想法呢？”
何风言沉默了一会儿，最后摇了摇头。
“我在即可安邦，身处何位又有什么区别呢？”
“嘿！你直接说不想不就行了吗？还给我扯这些胡话，欠打吧！”
听着欠打这个词，何风言下意识的抱着脑袋，直接小退步闪避然后快速的溜了。
“明叔下次再聊，我突然想起凌晨找我有事…”
苍山明看着逃难似的何风言，有些疲惫的叹了一口气。
“没一个有大志气的，这王位怎么还就送不出去了呢？”
语气带着点纳闷的意思，他已经问过了凌晨和苍麟等人，竟然没一个人愿意，这让他着实心累。
……
乌云下，金殿内，三千台阶束其身。
“武王，微末之臣在此先行…”
何风言的话语在苍山明的耳边不断萦绕，整个人有些痴呆的坐在那王位上，内心不断的泛起些许黑气，那是绝望之念。
那不是对战事的绝望，而是对子女离去的绝望，苍梧是这样，凌晨也是这样，现在刚出去的何风言却先身亡…
你让这王位上的人，该如何是好？他怕亡国吗？并不怕。
那早就已经半头华发的他，所悲的事情只有那送黑发之人的心，几许哀声能叹年华，几许氐惆能兴往事？
“王上？王上！”
耳边传来齐栾的声音，苍山明看了他一眼，挥袖离去。
殿内众臣疑惑了半饷，最后在齐栾的指示下离开大殿。
……
“言风…你既然不想当王上，那就只能当臣子了，以后这称呼可就不同了啊～”
殿阶前，少年和苍山明并排坐在那高阶之上，看着天上云卷云舒。
“是，微末臣属，拜见王上！”
说着何风言还若尤其是的拱手拜服，看的苍山明又是一阵的板栗送去。
…
空寂的内阁中，苍山明一人独自坐在躺椅之上，半仰着看着天花板，整个人看上去被抽空了力气一般。
“苍梧…苍梧！”
苍山明的念叨中，带着点愤怒和无奈，更多的还有怀恨。
在外生死不明的凌晨已经让他提心不已，此刻的何风言身亡，无疑是对他造成了重大的影响。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却是自己的儿子，他搞出来一个什么生死帖，签字者必须参战。
什么狗屁东西，这就是他最切实际的想法，他知道那朝堂之内除了一人被他要求不准签署以外，其余所有人都已经帖上有名。
可这是他想要看见的吗？
如果苍梧此刻在这里，他苍山明一定的对着他的脸，怒声质问他的做法。
国事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回天乏术，六国合围之绝地，这坚强又有几分余地？
他苍山明知道他们这么坚持的原因，不过就是为了挽留自己那点破颜面吗？不想自己成为那史书上最先灭亡的亡国之君吗！
可是这是他想要的吗？
每次上朝看着那满朝文武，如死神名册上已经勾画名录的人，内心不知道作何感想。
身为王主，有此臣属他本该高兴，可是他看着这必亡之国，却又不知道多少心悲。
他能承亡国之名，可这三军和群臣却不愿，他能担那万世骂名，可这武国之人不愿！
他苍山明不知多少次自问自己何德何能！
身负盖天之能，却束在这尺寸之间，他不知道多少次想要挥手拍死那城外的蝼蚁，可是他却早已看见自己的未来，一人没首群臣随之。
而这一切不过都只是苍梧的三言两语！
自断手脚的战场制令，还要约束自己的行动，三军还抽走一军！
这场战事打得别提多憋屈，一年半的岁月，如同漫漫长河淌过。
仅仅是这一年半载，他就已经看见了众生的万千悲态，那都城一夜尽覆白衣的场景，他终身难忘！
“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内阁之中传出苍山明的悲叹，城外一道残破之躯，依旧站立在高空，其人已死，其志未失。
武国真不必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