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吾生非她不娶
金海书院门口,一面带温润,斯文清朗的帅公子摇着扇子,在石狮子旁心不在焉地来回转悠,嘴角还嘟囔着:咋还不来呢!
旁边的小书童微微颤颤的打着遮阳伞,“盛公子兴许有什么事路途耽搁了吧!”
薛俊远看着天边的大太阳,这都什么时辰了,盛兄可从来没像这般迟到过,要是不来好歹也派小厮来告会一声啊!
搞什么啊!
薛俊远心里不由生出纳闷之意。
“公子!这盛公子到了!”小书童指着不远处带着盛家标志的马车。
“到了?”薛俊远扯着扇子往门外瞅。
“别看了!”
盛文修步脚轻盈快速跳下来,姿态凛凛倜傥,散发着文人墨客的书香礼节,又面带高冷。
“你可算来了,夫子都问我好几遍,我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了。你可急死我了!”
薛俊远快速从院子里出来。
今日盛文修突然逃堂,夫子脸色沉得如同锅底灰,还询问他盛文修为何逃堂,他哪里知道盛兄的事啊,便随意搪塞过去。
谁知道早间好几个时辰,眼看就要下堂了,盛文修还不来。更何况两人是多年的同窗,情如手足。夫子认为盛文修怎么可能逃堂,觉得多半是他带坏盛兄,结果今日不是喊他对子就是喊他默书,可没把他折腾死,院里早就炸开锅了。
正当他在呜呜倾苦时,余光瞄到某人剑眉慵懒,姿态潇洒。
不对!今天盛文修的状态不对劲,怎么一副汉子遇桃花的模样。
薛俊远走近像小狗嗅神经那样嗅到了一股味。
这盛兄怎么一股姑娘家儿的香味,淡淡的似梅花香又似甘菊香……
“哟……盛兄你……看不出嘛!啧啧~”薛俊远揶揄的看着盛文修,贴近他耳边悄悄道,“怎么样悦香楼的姑娘家是不是真的如此水灵?”
“明日小测你温好书了?”盛文修淡淡的暼一眼。
“还没温呢!不过你先告诉我嘛!”薛俊远不依不饶的缠着盛文修。
可别看薛俊远平时一副风流不羁,痞坏痞坏的样子,他父亲是金海镇的米铺之王,虽然钱多得数不完,可他父亲为人清正,一世一双人,家风严明,因此薛俊远从未踏进风流之地,骨子里正派。
“我没去,哪里知道?”
“我不信!”
盛文修懒得和他打虎眼,直接往里走去。
“别嘛!”薛俊远一脸八卦地追问。
此时李七知道自家公子被问得不耐烦了,便咳了几声。
“我家公子连近身丫鬟、通房都不曾有,更别说去那种风流之地了,薛公子我看你还是别费力气了。”
“那他这时辰回来,又一身姑娘家香味不是去悦香楼,那还是什么……”薛俊远挑了挑眉峰,戏谑道。
“我去探自己小娘子,还需要向你汇报?”盛文修坐在大榕树下的小凉凳,几分慵懒地品着手中那杯茶。
“小娘子啊?……”薛俊远意味深长看了盛文修一眼,瞬间想到什么,蹙了蹙眉,脸色沉了沉。
“什么?你那小娘子风评可不咋地……别怪兄弟没提醒你!不过你家小娘子有什么好的?让你这么……”
盛文修品着品着茶,貌似想起了什么嘴角微微上扬。
这一幕可把薛俊远看傻了。
谁懂!!
谁理解!!!
院里院外谁不知道盛文修是座冷脸大冰山,成天板着脸,就算是圣夫子来了也是那般脸,字不曾多说几句。
薛俊远好半响才缓过来,以为看错了,又闭了闭眼,再睁开……
盛文修的嘴角还是那样微微上扬!
“文修兄你想什么呢?把你乐得嘴角都开花了。”
“不过我说认真的!”薛俊远正色,“你那小娘子似乎勾汉子?可不是我一个人说的,大街乡里都在传你家老爷子邀请她去赴宴都不屑,倒是跑去了和袁家那小混蛋一起赏画舫了!”薛俊远自顾自地品了品茶,摇了几下扇子,眸子里露出浓浓的愤意。
李七见自家公子脸色越来越黑,在心中偷偷的为薛俊远捏了一把汗,这薛公子还真敢说!哪壶不开提哪壶,万一惹怒了公子,又会掀起一场风雨……
薛俊远嘴角翕动,似乎想说什么,话到嘴边被一声大斥“够了!”咽了下去。
盛文修脸上布满寒气,拳头紧握,清秀的额头边突起了青筋,“她不会的,她只是被陷害的……”
他耳畔回响着早上那女孩沙哑软糯的嗓声“盛公子跪安”,“他日瑶娃子上门登谢”。
虽说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可眼下那女人的作风,薛俊远实在不忍心自家好兄弟被骗,便不怕死的继续敲打。
“呵!盛兄可别傻了,小娘子街上一抓一大把,更何况以你的家世你的才华,只要你府上贴封征婚告示,怕是能从牛婶布店排到金海镇的尾边。你又何苦扎进一颗树上呢?”
“不!吾生非她不娶!”盛文修清隽雅贵的剑眉定了定。
“你!……”薛俊远轻轻捂住胸口,“好一个汉子情深啊!你……会后悔的!”
盛文修:……
盛文修坐在石凳上,看着薛俊远在消失在视线里,为什么每个人都说叶瑶不好?
在盛文修的心里,叶瑶还是当初那个活泼善良的小女孩,她没有变……只是遇人不淑。
他永远不会忘记自幼父母经常外出经商,从小陪伴他的多数是小厮,书童,加上他嫡长子的身份,自然而然“矜贵”“嫡子”“冤大头”各种标签贴在身上,而也因他是商贾之家,官家之弟瞧不上他,觉得他一身铜臭味,商户之弟连连巴结,无真心之交,久而久之他的性子变得高冷淡漠疏离,无形之中与人保持一定距离。
他往日因“矜贵”出府次数就屈指可数,而且出府是马车座驾,次次趴在窗边看着小贩吆喝着“好吃又香甜”“新鲜的冰糖葫芦又甜又脆”……他觉得很是新鲜,可小厮说他“矜贵”得紧不能下车。
唯独她把他当作平常人,没有因为他的身份而故意接近他,9岁那年他趁小厮打盹偷摸出府,结果他看哪哪新奇,走着走着就迷路了。
就在他无助迷茫的时候,“小哥哥你没事吧?”一声软糯的奶声在他耳畔响起,还像大人似的抚摸他头,安慰他别害怕。
他抬眸看见一张婴儿肥还未褪去的嘟嘟脸,朝他甜甜笑了,那一笑软糯糯的,仿佛一根羽毛悄然飘落入他的心房,暖暖的,那一眼,男人便认定女孩是他要交往的人。
自那以后,两人成了好朋友,男孩还告诉她,她有空就去盛府找他玩,后来叶瑶每次来都会带“手信”有时候是她的小绣包,有时候是一颗木糖。
盛文修狠狠按了按眉骨,女孩的一颦一笑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又让他想起他背书无趣时,她像变法术一样,眨眼功夫手里就多了一朵花。
他生病的时候,他怕苦不吃药,她就带他去后花园看萤火虫,哄他吃药,告诉他男子汉大丈夫不能怕苦,而是应该像萤火虫一样,无论身在何处都努力让自己闪闪发光,做一个会发光的人。
当时的他也不知道那个人小鬼大的女孩在哪里来这么多大道理,想到这里盛文修嘴角微微勾起。
他的叶瑶是好女孩。会道理,懂大体还漂亮,是他见过最不一样的娘子。
可自从她认识了茹蕊,性子就变得泼辣自傲,待人礼节也越来越无礼。都怪他没照顾好她……
想到这里,盛文修眼眸里满是愧意,双手紧握拳头。
而如今的他,处于士农工商,商人地位低下,不然她也不会被落下那些刺耳的名声,再等等他,等他高中一定把他们惩治于法的。
他连忙起身走进书院,挥散心中复杂的情绪,继续温书,今年他必须中榜,他等不及了。
叶瑶苏醒的消息,第一时间传到了茹蕊耳边。
“什么!小贱蹄子居然没死!”茹蕊气的使劲跺脚,狠狠地剜了小夏一眼。
她激动的从椅子上站起来,眸底里闪着几分阴冷,一甩把桌子上的水壶杯子全摔地上。
“砰砰!”
“小姐息怒,依奴婢看这小贱人估计是成了病秧子,盛公子定会和她退婚的。”小夏见状脊背发麻,硬着头皮讨好道。
“最好是那样,否则什么下场,你自己心里有数!”茹蕊回头瞥了一眼小夏,眸子里掩着阴气,吓得小夏直低头不敢抬头看。
“我交代你那件事做的如何?”茹蕊轻捻着手中的帕子,像玩弄什么般。
“小姐放心,昨日都传出去了,说她和袁公子在画舫郎情妾意快活着。”小夏给茹蕊摇着扇子,缩着脖子兢兢战战道。
“嗯……那等会儿你……”
茹蕊像计谋什么,附在小夏的耳旁细声碎语,不一会儿,主仆两人出门。
“女娃子,你是找叶氏吗?”张婆子看着正在叶家栅栏边上左顾右盼的茹蕊。
茹蕊敛了敛恶毒的眸神,身子微微颤,转身看着张婆子露出娇柔似若的神情,“我来找叶瑶,我与她如同手密之情,听闻她落水了,心怜妹子她落下了根子,这不赶紧带些补品来慰问。”
张婆子看着眼前这个身穿富贵的娘子,又柔娇软语,颇为好感,一边领着她,一边喊着:“叶娃子,有小娘子找你!”
“哪位娘子啊?”,叶母听见了便迎门出来,一瞅是茹蕊,顿时不生好意,可表面还是笑容满溢。
叶母哪里不知道这茹蕊心底不好,之前多次提醒瑶娃子硬是不听劝,最后还落下母女间隙之意。
“哟!我当是谁呢?没想到是茹小姐啊!不过瑶娃子风寒未清,不宜见客,请回吧!”,说着叶母便把门关上了,准备去绣芳院上班了。
绣芳院,当地有名的绣房,里面的佳品皆是上贡宫中,要是被宫里看上的绣品,那打赏可足以一家子大半年的粮钱,次品则分发在京城的每个绣阁子中买。
茹蕊被叶母婉拒,气得拽紧手中的手帕。
真当自己是什么玩意?本小姐来看就是不错了。
本想看那贱坯子有没有落得一丝半病,都怪这叶母在这生啥阻拦。
“那这样啊?那我下次待叶妹子病好了些再来拜访,不过有些见礼还望叶母替我转交给叶瑶。”
“小夏,把东西交给叶母。”小夏把手中的“补药”交到叶母手上。
东西交到叶母手中,茹蕊带着小厮便离开了。
叶瑶听到外面的对话,知道茹蕊过来了。
茹蕊?
叶瑶的瞳孔不自觉放大,冷光闪动。
是她?
茹蕊就是原书中的女主,而且她是金海镇最有名的华香酒楼的千金,可以说和盛文修家世相匹,她本以为得心嫁君。
结果某日在小厮口中听到原主于及笄之时和男主成亲,起初嗤笑不屑,后来偶遇原主,发现原主美若天仙,感觉危机感出现。
就在此时,便联合一直暗恋茹蕊的袁易思上演一场英雄救美,原主误以为真爱,很快就恋上袁易思,她又在茹蕊的唆教下,想尽各种办法和男主退婚,脾气也一改往日,落下了尖酸刻薄,懒惰耍滑的名声。
这女人真的好恶毒啊!
她这才刚醒不久,又想来害她?
罢了!搞钱重要!有了钱什么都好说,没钱都不用茹蕊耍手段,直接宣布投降了,三餐都吃不饱穿不暖,哪有心情去对付坏人。
可她既非双亲,又无本金,加上原主的身子病骨支离,赚钱不是件简单的事,即使她是一个现代人。
就在她脑思苦想,这时候旁边的毛球滚下地上了。
太阳下山,黄昏一刻。
叶母下工回家,一进门就看见叶瑶在捣鼓着针线。
“呀!娃子你干哈?”
叶母看着叶瑶手中的针线活,眼神狐疑,自从落水醒后这娃子懂事了这么多了,要不然以前不得哀求袁公子过来看她呀?咋就这么安静呢?
不仅不吵不闹,还主动绣花。
出奇!出奇!
“娘您回来啦?”朝叶母甜甜的笑了一笑,又见叶母盯着她手中的针活儿,柔声笑道,“这不我午日无聊,便翻看了早日从书摊寻来的绣花书,见书中有几个新奇玩意便照着做试试,没想到还做的像模像样的。”
“娘!这个给您!”
叶瑶就拿起桌子上一个青翠荣荣点缀了流苏的温香包,递给了叶母,一双粗糙的手掌触及一副柔软的掌心,叶瑶心怔了一下。
想起原著中一个画面,这位娘亲在小炮灰失踪了也投河自尽了,叶瑶的心就狠狠的抽了抽。这可怜的老母亲啊,得好好对她!
“淡香而悠远,绣工佳品,乃为佳作。这是?”叶母新奇的拿着香包闻了闻,颇为惊讶。
“娘这是防蚊虫的温香包,我还改变传统的针法,这不值入夏日了嘛!给你带着防身准没错!”叶瑶开心的傍在叶母的肩膀上。
叶母心里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她真的很欣慰自家的女儿懂事了,瑶娃子是个好娃子。
“使不得,这可是矜贵玩意儿,我都是破骨头了使不得这些好玩意儿,留着,过几天卖出去,再买点好玩意给瑶娃儿补身体。”
“娘!”叶瑶一听,脸垮了下来,“您是俺娘,说啥话!您肯定长命百岁,岁岁年年,这就是给您做的,这还有呢,您就安心好啦!我自己的身体杠杠的!”
叶瑶的话传入叶母心里暖得犹如热泉般涌进。
这闺女就好,会心疼她,像极个冬日的小暖袄,又软又暖。
叶瑶见母亲眸中闪着泪意,连忙抱着她的胳膊撒娇的蹭蹭,“哎哟,谁家的小娘子想哭呢?”
叶氏怔了一下,便笑了笑,疼爱的抚摸着她的头发,“你这娃子取笑娘!”
叶瑶从叶氏怀里探出来,两人没说话,眯着眼笑,心里暖暖的,有娘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