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悲喜亦无由
离开了戒律堂，林蒙瞬间恢复了冷静，感受了下手中依然残存的余韵，整个人不由得愣了愣。
自从长大后，再没有捏过小师姐的脸蛋了，原以为师姐进了戒律堂，之后见面次数就少了，还天天惹事生非被惩戒，就为了见她一面呢。
没想到竟有个十年，天天往戒律堂跑……不过她家那个老不死的却一直都不待见我，也是了，我这种废物又有几个肯待见呢。
“呀，大师兄，早啊！”
“恭喜师兄结丹成功！”
“师兄，师兄，有空陪我下山买糖果子串吗？”
此时出来，天已大亮，不少早起勤奋的师弟师妹们已经开始了往来，沿途见到这平日子作威作福的大师兄，也都热情地打着招呼。
林蒙换上了对外戏谑的神情，非常不正经地一一回应着。
师弟师妹们，他每个都很熟，确实是做到了一个大师兄该有的样子，他们也基本上都是受着这个平日里没个正型的大师兄照料长大，嗯，也都是被他欺负的对象。
“绛霆仙子好久不见啊，来，让师兄抱抱。”也是没走多久，他又开始对一些姿色绝佳的师妹动手动脚了。
被他称作绛霆仙子的紫裙女子倒也不恼，虽说神情依旧肃穆，但还是微微欠身行了一个礼。
“今日虽说是星玉长老执勤，但师兄还是少生是非为好。”三十岁结丹，且一手雷法出神入化，这绛霆仙子也算是同辈中一等一的天才了。
嗯，虽然比不上十年前大闹帝都的那两位二十多岁就近乎完美凝婴的绝世妖孽。
“切，师兄平日里行事作风你又不是不知道，关她谢星玉什么事！”以姓加道号，算是玲珑人彼此间常用的称呼方式了。
绛霆略微侧身便躲过了林蒙伸来的咸猪手，肃穆的神情多了一丝无奈。
“小符神来了。”
听到这话，林蒙瞬间止住了进一步的不轨之举，当即傻乐着飞奔回自己的屋子。
绛霆看着大师兄匆忙离去的背影，雷打不动的严厉面庞上露出了少有的笑容。
只不过小符神与这大师兄的故事，她也只是听门内前辈提起。
说是这登徒浪子平日最喜欺男霸女，但凭借自身关系虽然实力天赋不咋地，也没什么人管他。
不过那些被他“照料”过的人却也都知道，这家伙虽然嘴欠手多，但人真不坏，你若跟他讲清楚，或者他自己看明白了，也就不会再来烦你，当然，作为大师兄该有的那些照顾弟弟妹妹的义务，他也是会认真执行的。
那年是刚刚筑基的小符神被自己的师辈带出来长长见识，其中一站便是拜见这云梦宗那化神境大圆满的太上长老。
嗯，当年太上长老还是挺生龙活虎的，七百多岁却精壮得像个三十岁正当年的汉子，与小符神的师尊有过一段情愫。
而不想听老一辈唠唠叨叨的小符神自然是找个借口开溜了，且正好碰到了也是刚筑基成功，出关找乐子的大师兄……
也由此，这大师兄在内门领地闲逛，突然看到一个素未谋面却神仙似的妹妹时，差点把眼珠都瞪出来了。
不过那时他心里大概是想着，已经不问世事，闭关苦修了整整三年，这仙一样的妹妹是内门新收的弟子吧
所以呢，二话不说，直接凑上去逗人家……结果是直接被下狠手差点打死。
然后是打了小的来了大的，还不是执法长老，已经突破金丹有一段时间的星玉师姐前来救场，结果却不敌一个刚刚筑基成功的小姑娘。
接着是打了大的来了老的，大师兄的师父，老牌元婴期大修士，玉面神君来护短了，但是在那姑娘几番激将和打赌下也吃了个小亏……
听经历过当年之事的前辈所言，小符神在当时十多岁的年纪就已经是神傲非凡了。
后来，碍于师门面子，加上她的性子又不懂得退让和见好就收，明明有错在先的不是她，却被自己师尊提溜着向玉面神君师徒二人赔了个不是。
结果小丫头要面子的很，在那之后几次三番跑来云梦宗闹事，尤其针对林蒙大师兄。
太上长老自是欢喜得紧，毕竟这古灵精怪的小丫头还是挺讨老头子喜欢的，所以有着那种级别的人物撑腰，这小符神每次都把宗门上下闹得鸡飞不宁。
之后大师兄提议带她出去游历了几年，接着就不知道怎么的二人好上了……虽然等人家结成金丹后就分手了。
嗯，怎么说呢，大师兄一直明里暗里都在追求星玉长老，但以他的性格和行事作风，难免会有种这种事发生，毕竟师兄，人确实不错，星玉长老估计是不喜欢他这种纨绔子弟的作风吧，确实也不踏实，没什么安全感……
几十年过去了，现在大师兄才刚刚突破金丹回了一口气，可小符神却已是名震天下的化神大能了。
那可真是大造化，每十年一次的万花仙试炼，竟让她抽到了须弥天国，外界上百年于其中只是瞬息，且灵气非常充裕。毫不客气的说，只要能抗住那比世间更甚百倍的劫难，飞升成仙都不是问题。
正当这绛霆仙子思索着平日里打听到的八卦之际，林蒙已是非常不稳重地撒腿跑回了自己在内门中的小院。
瑶瑶妹妹来了，瑶瑶妹妹来了！已经快五十年没见了，刚好，刚好，前几日去白凰楼讨要刚出土的琼浆玉露，顺便带了好多果子。
我记得瑶瑶妹妹最喜欢白凰楼的果子了，咳，全天下的修士都喜欢白凰楼那千金难求的吃食。
即便她贵为化神大能，又得符神传承，怕也不是能奢侈得起。
就这样想着，林蒙便兴冲冲推开了厨房门，嗯，把食盒内的东西收拾好，就去找瑶瑶妹妹吧。
只不过在瞅向厨房的那一瞬，林蒙瞬间呆住了。
一名桃衫粉裙，肌肤白里透红的儒雅女子，正在细细地洗碗刷锅。
“瑶……”突然见到了正主，林蒙自是十分惊喜，只是在相认之时，却迟迟唤不出那个昵称。
不过女子却早知林蒙的到来，但此时未有一丝转身迎接的意思，只是淡淡接道：“还有什么东西要清洗吗？一并给我吧。”
“啊，哦。”林蒙随即木讷地将吃完的餐具奉上，并熟练地沥干摆放好清洗干净的锅碗。
二人一时颇有些相顾无言，谁也没有开口打扰到谁。
“好久没跟林哥哥一起洗碗了。”用抹布擦干了手，小符神自来熟地拉开一条长板凳坐到了桌子旁。
林蒙便立刻将糕点摆在桌上，转身又去烧水煮茶。
女子看着男人忙碌的模样不由得会心一笑，多少年过去了，自己的这位郎君还是如此注重生活仪式感。
一日三餐不少，煮茶待客不差，尽量不用一丝灵力，全凭凡人的生活技巧。
“来，娘子请。”略微平复了一下心情，林蒙又开始了打趣儿，不过眼前这人，却也值得称呼一声娘子，毕竟，二人当初可是结为道侣并有夫妻之实的……
“还以为郎君早已殁了，没想到竟然成功结丹。”听着林蒙这么说，小符神随即也改了称呼。
“哈哈，真到了寿元将近的那一步，还是舍不得啊，好在最后结丹成功了。”闻言，林蒙却是无奈一笑，师父师姐小符神，乃至自己那位终日宅在洞府的哥哥，走马灯之下，却是一个都不舍，所以只好拼了命的结丹了，好在平日也算刻苦，只是缺了一个决心，只是这样，又拖累瑶瑶妹妹了……
“那么，郎君可愿意提升自己的天赋资质与气运了？”谈话到这，见茶水已经煮好，小符神当即唤出分神去接过茶壶，为桌上二人看茶。
而林蒙此时却有些怅惘，眼前这女子的眼神已不似当年纯净聪慧，整体透露出一股看破红尘的沧桑感。
然后他默念了心诀，双手变得漆黑如墨，一把抓住了小符神准备收回去的分神。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造化，我始终坚信，每个人在特定的方向上有着属于自己的天赋，所谓逆天改命，不过是坏了自己的机缘。”
嗯，她的分神就如当年那个女孩一样纯真澄净，虽然看着聪明，实际上却意外的好骗。
看对桌二人相互调笑的样子，小符神不由得莞尔，“喜欢吗？喜欢，我就让她留在你身边。”
“那你可就斩不了灵，到不了合体境了。”林蒙现在也算是习惯了在对方如此身份下的交谈，言辞之中尽显玩味。
“我现在才一百岁出头，如果不出意外，活成个千岁老王八还是不成问题的，而你小子就算凝婴成功，也就堪堪五百岁寿元。”
“我可以找凰嫂子给我续命。”话说到这份上，双方不由自主地开始了怄气。
“你不是不愿意逆天改命吗？”闻言，小符神不由得歪起了脑袋。
“这些年你过得好吗？”然后，林蒙开始生硬地转了话题。
“好……嗯，不好，非常不好，我就不该入那须弥天国。”轻抿香茗，小符神不由得蹙起了眉头。
“我在那，活了三百年，那是与此间别无二致的世界，唯有一点变数，就是那边的历史中，没有我。”
“算了，说说你吧，真没想到浮生君行事这么狠厉啊，你可真是受苦……咳，你师尊真是受苦了。”原本想关切一下，但看着自己的郎君油光满面的，小符神立刻改了口。
“哈，还不因为我是个废物，而且还是审时度势，能屈能伸，不敢反抗的那种。”林蒙摇了摇头，神色露出一丝苦涩。
“说你胖还喘上了？你哥你媳妇儿都是化神境，你嫂子还是个仙人，只要你愿意，除了京城里那位，谁敢动你？！”听着自己郎君的丧气话，小符神顿时没了好气。
“咋啦，咋啦？我可知道你们这么天之骄女，天之骄子整日都在想什么，不就是憧憬那些冠绝天下的人中之龙凤么。”
“我还就乐意当个不求上进不思进取的废物了！”
得儿，小两口刚见面不过几句话就吵起来了。
“林蒙！你什么意思！”察觉到自己这郎君话里有话，小符神瞬间变了脸色。
“林！沐，瑶。”闻对方直呼了自己姓名，林蒙也不甘示弱，并着重咬住了“林”字，小符神嫁给他后就随了夫姓，这是证明双方关系的底气。
“天剑宗的冯行健，万魔窟的莫非鱼，甚至问情谷的花语诗，一个个都为了你追求你闹得不可开交啊！”
“特别是天剑宗那个畜生！通过了万花仙的神启天国试炼，我可是一直听闻与通过须弥天国试炼的小符神郎才女貌，甚是般配啊！”
“甚至当日他还郑重向你告白，请求与你结成道侣双修！”
“林蒙！还不是因为你说怕惹麻烦，不愿与外人相告你我的关系，你要真怕这些，那就做个男人上进起来啊！”
“我拒绝了，他们认为是矜持；我躲着不见，他们认为是害羞；我动手驱逐，他们竟还能认为是有意思！”
“而且我就是一届散修，他们家大业大一传十十传百，传得天下尽知，不明所以的人倒真认为小符神跟他们很有关系！”
“就算我公开表明过，也是百口莫辩，总不能真的恼羞成怒杀了他们吧！”
说着说着，林沐瑶已经委屈得快哭了，算是天国中的时日，她已经三百多年没见到自己的郎君了，结果却是没说几句就开始质疑起自己对他的感情。
怎么说呢，别扯什么修真之人无欲无求，清心寡欲，不论何种人物哪怕再痴，心中都会有个软肋，您要是想看那些太上忘情道，的勒，出门左转，慢走不送！
“你要是有种，就别吼自家的女人！提升资质，天赋，气运的各种方式，我有，你哥有，你嫂子更是有！白凰楼什么没有！”不过嘛，小符神还是强忍住了怒火，试图讲些道理。
“你要是嫌麻烦，我的修为，我的天赋，我的气运，我的一切你都可以采补走！直接把我当成炉鼎都不成问题，这是我们交往之初就说好的，我从始至终都是在很认真地跟你说件事，没有玩笑！”
言至此处，某个男人却比自家媳妇儿更先哭了出来。
倒也没有撕心裂肺，想着想着，眼泪就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作为一个早已辟谷，却至今都保持着一日三餐，也体会过寿元将近的人，世俗间的种种，确是他最放不下的了。
师门横遭变故，那个一直喜欢黏着自己的天真女孩离去，自己妻子的委屈，乃至今日师尊真的撒手人寰，这一切种种，全都由于自己的废物和那莫名其妙的坚持吧，难道自己真的错了吗？
如果我肯去行逆天改命之事，提升自己的各项资质境界与修为，现在的结果是不是就会不一样了？
林沐瑶看到自己夫君如此，当即收回了自己的分神并款步而上，将他拥入自己的怀中。
没有虚与委蛇的安慰，小符神用自己的行动让怀中的男人感到了心安，让他明白很多事情，其实不用自己一人独自默默承受。
“多大的人了，还跟小孩子置气。”林蒙开始撒娇了，甭管什么男人为什么会撒娇，那是他的老婆，他喜欢，他老婆也乐意，我们管不着。
小符神倒是真被这句话给气笑了，随后一把揪住了林蒙的耳朵“哦哦哦，嫌我老了是不是？”
“啊啊，瑶瑶，瑶瑶，我的好瑶瑶，咱放手，放手。”林蒙只于一瞬便开始了求饶。
“嘿。”得意一笑，小符神顺势骑在了自己郎君的身上，两人不由得深情对视。
“刚从凰嫂嫂那听说了，京城发生的那些事。”顺着刚刚吵架的话题，小符神想要继续说些事情。
“这十年，我也经常被冯行健的那群痴儿叨扰，怪罪于我次次拒绝了她们心中的绝代佳人，惹得那白痴不高兴了，所以才带着另一位大过年的大闹京都花市……”
“这么说，归根究底是怪我咯？”林蒙脑子转得很快，瞬间理清了其中因果联系，而他媳妇自然也不差，又听出了自己这郎君的弦外之音。
因此，小符神不由得娇嗔道：“又想吵架是不是……”
不过话音未落，她就被自己的郎君用唇，堵住了唇。
微微一愣，林沐瑶便开始了迎合，两人不由得火热。
良久才唇分，双方迷离的眼神中饱含着对彼此深情。
“郎君现在对那些天骄都很有成见啊？不过我检查你的书房时，倒是看到你新买了很多这类的话本哦。”
“因为那些话本的作者只是一些稍稍通玄的凡人，所以他们写的人物有人情味，我喜欢。”
“可实际上却是什么？自视甚高，刚愎自用，只因一家之言，或是自认为的弱势，便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指责。”
“而且还永远有人庇护，打了小的来了大的，打了大的来了老的，老的都不行了，就莫名其妙给你蹦出个上位面至尊。”
“身边的人物也都跟洗脑了一样莫名其妙侍奉他们，将自己一切付诸他们，甚至不惜背信弃义，美名其曰，‘人格魅力’，魅个锤子魅，从小到大对自己好的亲人不要了，一直关心照顾自己的朋友不要了，我甚至怀疑那些人是不是都被洗脑了。”
“而且那也太巧合了吧。”
“也许，因为那只是小说情节？虽然现实中不是没有。”听到林蒙的抱怨，小符神当即虚起了眼睛，怎么感觉其中有一句话在骂我啊。
自己在外能混得风生水起的背景原因，除了现在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散仙师父，就是那在外人眼中莫名其妙庇护着自己的白凰楼了。
见林蒙抱怨够了，小符神才终于开口说了正事。
“郎君，我此番前来是因为两件事。”
“嗯？”林蒙有些莫名，什么事要当面说？
“其一，如果须弥天国所昭示的未来，是一种结果的话……玉清公主应该没有死。”
“其二，也正是因为在须弥天国的经历，我想远行了，到远一点的地方看看。”
“嗯，就是万花仙，丰壤万花之帝君现在生活的那个国家，与这里相隔万重山外山的醉梦帝国。”
“他们那皇帝的第五个孩子，一位公主，近几年来异常邪性，而他们那边的术师却都很固执地要去除那位公主身上的异样。”
“不过按照那位皇帝的意思，是想要有个两全其美的方式，想让他的女儿掌控那股邪异的能力。”
“嗯，办法确实有，不过正常术师都不愿意保留，邪术师又信不过。”
“所以现在是暂时寄养在万花仙的行宫中……不对，按照万花仙的意思，那不能算是祂的行宫？”
“总之是万花仙亲自来拜托我的，按照祂的意思，嗯，祂知道我师父的本事，我又恰巧在这个时候参加了祂的试炼，算是种缘分。”
“最开始我是去找了我的师父，但按他老人家的意思，那位皇帝跟他算是远亲，因此辈分上我算是那个公主的小姨，额……就是想让年轻人之间多走动一下，顺便见见世面，不要只困于这一隅神州。”
言毕，林沐瑶有些胆怯地看了下自己夫君的神色，如果自己的夫君不同意，那她自然就会拒绝，并将这事甩给自家的老头。
“出去历练，见见世面，多好啊。你就放心去吧，这边我还有谢沁姐呢。”林蒙宠溺地捏了捏小符神的脸蛋。
“你终于跟谢沁姐成了？”小符神闻言不由得一愣，若真成了，那真是太不容易了。
不过林蒙却有些尴尬，刚才情绪上来，一不小心就把话说满了。
“她不擅长表达，我不想逼迫……”
“喂，什么叫不想逼迫，迟则生变！”小符神蹙起了眉头，她想起了在须弥天国里，自己这郎君跟他那两小无猜的谢沁姐，颇为不美丽的后续。
“没关系，慢慢来嘛，反正她对我是有意思的，这点我可以确定。”听到小符神的娇嗔，林蒙又开始转移了话题。
“浮生若云，浮世如梦。云梦宗……”
他念了一遍自己这的企业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