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排练
雅新阁开了张，程天然忙得脚不沾地，与李书豪爸爸的练习日程也一推再推。
午市下班时间较为规律，晚餐往往多自带酒水，因此很难猜测客人要把酒言欢到几时几分。
即使店里安装了监控，若真碰见个别酒品不佳的醉鬼，程天然也担心前台应付不来。
节后的雅新阁难得空闲了些，程天然赶紧与李爸爸约着排练，暂且将收尾工作留给了员工。
从德隆镇去市里毕竟远了些，程天然走前被店里事绊了点跤，后面一路风驰电掣，到学校时八点四十五分，还是比约定时间迟了一刻钟。
火急火燎带着琴冲进练习室，李爸爸果然已经到了，程天然望见他的时候，他正刷着视频傻笑，闻声抬起头，那点灿烂还挂在脸上。
程天然是很守时的人，就差没鞠躬道歉，“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没关系，”李爸爸站起身，捏着手机，那头已经黑了屏，了然地说，“你们美女总是事情多忙一点，大咖总是姗姗来迟嘛，应该的。”
李爸爸依旧是话里有话，故作玄虚，程天然听完一愣，低头尴尬地笑了笑。
春夏交接的季节，他穿了件与皮肤颜色和年纪很不相称的橙色卫衣，可能是新买的，但在灯光下亮得像个抛过光，但显得皮更皱了的橘子。
两人先前的聊天内容不算特别愉快，节假日放假，却是餐饮人最繁忙的日子，程天然推脱过两次练习，李爸爸不免有微词。
这次是由程天然主动邀约，李爸爸的态度比想象中好很多，像是不计前嫌的样子，程天然彻底放下心。
李爸爸上前一步，有点调侃的意思，“程大美女，你这么忙，这些日子有听曲子吗？”
程天然认真地回答：“有啊，听了很多遍，而且你选的曲子很红，谱子特别容易找，有老师提供的。”
李爸爸顿了顿，问道：“很红？”
程天然不明所以，眨了几下眼睛，她感受到李爸爸的笑容收敛了些，仿佛不赞同她说出的话。
“有什么问题吗？”
“这部电影很冷门诶，作为它的插曲能多红呢？”李爸爸下巴微抬，说，“我的品位一向都很小众的，热门红歌什么我都不爱听，太俗气了，我反正这么多年都是这样，要是我喜欢的冷门歌或者歌手变红， 那我也不喜欢了。”
那点语气里的别扭钻进程天然耳朵里，她定定地看了会李爸爸，继而说：“是我弄错了，我现在不怎么听音乐，不清楚一首歌的热门程度，你这么热爱音乐，一定更了解些。”
说完，程天然看向随意搁在桌面的长笛，上回她在那附近蹭一手灰，也不知道李爸爸放长笛前有没有擦过。
“你是小提琴，我是长笛，”李爸爸也像在给双方找台阶下，突然间打哈哈道，“不同乐器之间有壁，可能我们都没有错。”
程天然随意附和了下，没往心里去，时间已经不充裕了，只要李爸爸别一不高兴突发奇想换曲子就好。
她只想演绎到位，随他去小众大众，热门不热门，她根本无所谓。
见程天然架好琴，李爸爸饶有兴致地打量了会，问：“重新摸琴感觉如何啊？练得怎样了？”
程天然认为没必要和李爸爸倒苦水，言简意赅地说：“谱还没背下来，目前的情况，整体能粗略走一遍了。”
“还要背谱？”李爸爸歪着脑袋，“我从来不背，那么长，怎么记得住啊？”
李爸爸的态度过于理所当然，程天然不知回答什么好，愣了愣，低头假装修手型。
“那拉一遍看看吧？”
听到李爸爸这么说，程天然立即摊开谱子，专注地拉奏。
一曲结束，没见李爸爸发表评价，程天然感到有些不寻常，发觉他直勾勾盯着自己。
程天然垂下两臂，问：“怎么了？有哪里不对吗？”
也许是站得僵硬，李爸爸换了个姿势，笑道：“你拉得怎么这么好？之前说好久没碰琴是骗人的吧？”
“也没有多好，花的时间比较多罢了。”
李爸爸质疑道：“不是很忙吗？”
“工作性质的原因，下午我有些休息时间，基本上全用在练习上了。”
李爸爸说：“晚上也可以练习啊，你家不是有钱人家吗？独栋别墅又没有邻居。”
程天然只好解释：“我家是普通人家，邻居有老人，睡觉很早，只能抓紧白天的时间了。”
“噢”李爸爸神色复杂地点点头，目光让程天然有些不舒服，“你既然下午有时间，也可以约我出来练习啊？”
程天然问：“你工作日白天不需要上班吗？”
“理论上是要坐班的，”李爸爸眉宇间有股得意之色，“但我们这种好单位的，坐上点位置，又不是那种临时工，下午有事还不是想走就走么。”
程天然明白了他的意思，刚要开口，李爸爸又说：“不过晚上也很好，意境很美，很安静，很适合搞音乐。”
空旷的教室只有程天然与李爸爸两人，他表情很微妙，语调拉得有点长，让程天然不自觉向后退了一步。
但时间是程天然选择的，下午员工休息，她要负责预订工作，因为她只有晚上有空，也没法说晚上不好。
为配合李爸爸的速度，程天然没挑明，默默自作主张拉慢了些，经过许多遍的磨合，勉勉强强合出了还算听得过去的一遍。
李爸爸提出要休息一会，程天然却只想抓紧时间，继续不间断地练习。
一方面是程天然想早点回家，还有一方面是李爸爸很爱说话。
他休息时间一定会要聊天，但他一开口，程天然时常不知道接什么好。
“程天然，你老推推搡搡是开玩笑吧？逗我玩呐？”
程天然果真迷茫了，“什么推推搡搡？”
李爸爸的解释仿佛很有耐心，“就是前面约你吧，你总忙，后面看我不约了，就赶紧喊我出来了。”
程天然觉得这套逻辑实在岔得太远，她和李爸爸才见了第二次面，哪怕见一百次，那也是单纯为了练习校庆曲目。
等校庆结束，一切重归于零。
但是李爸爸的语气很俏皮，“约”字在他口中说出来，像是“约会”的“约”。
程天然淡淡地说：“我不太擅长逗别人玩，我是真的有事。”
“前阵子连着放假，我基本上抽不出身，”程天然客气而疏离地开口，“我做的是餐饮行业，时间和普通工作不大一样，饭店就在德隆，也欢迎你来店里吃饭。”
李爸爸微微一怔，程天然猜他要问饭店名字，还想自己忘带店里做广告用的打火机，下回给他一只就成。
结果李爸爸的心思似乎只在程天然本人身上，根本没客套下去，他嗤笑一声，好像妥协了一般，脸上出现了那么点隐隐约约的无可奈何。
“程天然，你真不记得我了？装一本正经干嘛？你还要说多少谎？”
李爸爸靠近了点，语气过分暧昧，程天然望着他的表情，望着他的卫衣，一时觉得有些反胃。
程天然的神色冷了下来，“什么记得不记得？我装什么了？”
“还装啊，程天然，”李爸爸把名字叫得好熟稔，自信满满地说，“我是李天择。”
程天然微不可察地皱起眉，心里默念几遍这个名字，不像是完全没听过，但一时间也记不起。
思及此，她再度抬眼认认真真看着面前这个自称为李天择的人的面孔。
电话铃响起，程天然暂时抛下疑问，拿着手机走出教室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