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绿帽
隔阂在先，潘德信无法再随意冲亲姐开玩笑，一顿饭下来，所有人都格外拘谨。
潘吉不适应这等气氛，他只打算独善其身，暂时关闭双耳。管它青梅煮酒还是鸿门宴，上一代的尔虞我诈，与他无关。
席间因为好奇，他偷摸望了陈楠几眼——呆愣愣地吃饭与回答问题，好像和从前没太大变化。
“最近阿吉怎么样啊？找女朋友了吗？”
饱餐结束，潘德睿像是无意间关心了句，却引得众人警铃大作。
家中主心骨是华枫灵，潘吉望向母亲，发现父亲也同样在朝她望。
涉及到遗产相关，风向把控万分关键。如此一来，他机敏地瞥开目光，装作在神游，实则留出时间给母亲作答。
华枫灵果然不负众望，轻巧道：“找什么女朋友啊，又不是没找过，他现在一把年纪了，自己又挣不到钱，还有痛风，等身体养好了再说吧。”
母亲不是在外人面前前揭短的性子，知她在搪塞姑姑，潘吉压下被批评的不满。
潘德睿身体前倾，关切地问：“阿吉，你痛风还没好啊？”
痛风可以控制，但难以根治。潘吉自有其他难言之隐，痛风不算在其列，他不介意别人提。
常年健身加注意饮食，急性疼痛近几年没再找上门来，换个人来问，他定会自信地说自己好了。
顺应风向，他掩住曾肿大疼痛的中指关节，“嗯，好不了，有时还会疼，没心思干别的。”
“噢这个疼起来不得了吧，阿吉年纪轻轻，太可怜了。”
“啊呀，治病急不来的，也没办法。身体不好就没法结婚，不然女方肯定有意见，总不能害别人。我们是经历过一次了，这个都要看缘分，强求不来的。现在我和潘德信想开了，不会催阿吉结婚什么了。倒是你家楠楠怎么样啊？现在有对象了吗？”
华枫灵一问，恰好戳中潘德信的好奇点，“对啊，楠楠呢？一直没听说你交女朋友，现在找对象了吗？”
他想起什么，眉头微皱了瞬，加重语气道：“还是找一个女朋友吧。”
陈楠不像潘吉，成日抓着手机打游戏，他规矩坐着，没料到话题突然转移到自己身上。
“啊，我”陈楠支支吾吾开口，“最近要换一份工作，之前的做不了了，可能要等稳定下来。”
陈楠是做技术的，在附近二线城市有份不错的工作，出了这档子事，工作应是保不住了。
平日不与表弟联系，潘吉一时半会差点没想起，看似唯唯诺诺的表弟，其实早就能够独立养活自己。
还好表弟目前失业了，不然搞不好华枫灵更年期发作，要拿这个数落自己。
“噢，”潘德信心系陈楠，一脸欲语还休的热切，“等工作落实了还是找一个女朋友吧，在外头至少有个人可以相互照应。”
潘吉目不旁视，一贯以来，亲爱的父亲骂起自己与母亲如冬日冰雹般迅猛，对待其他人如春天般温暖。
而潘德睿憔悴了不少，眉间的哀愁始终挥之不去，深深凝视着陈楠。
皱纹深深盘踞在额头，像层层叠叠的山峦，一说话，一起伏，潘吉想，姑姑好像过得很辛苦。
“阿吉和天然还有联系吗？”潘德睿神色总带着些怯懦，“前阵子，在德隆碰见她了，好像是参加什么婚礼吧。”
该来的果然来了。
说完，潘德睿像是羞愧难当似的，与陈楠都不约而同微低下了头，就差没把遗嘱进展如何几个字挂在脑门了。
潘吉轻哼了声，怨声道：“不联系了，她现在进进出出有保时捷接送，哪里看得上我？”
潘德睿眼中闪过一丝惊慌，吞吞吐吐地说：“遗嘱不是说你们要是夫妻关系，才能继承那套房子吗？”
“只能暂时把房子搁置咯，”华枫灵状似无奈道，“我们家可不会为了物质上的东西牺牲孩子，孩子不愿意，有再多钱又怎样，婚姻是不会幸福的。”
“阿姐，你也是这么想的吧？我们做母亲的最知道了，没有什么是比孩子快乐更重要的。”
“对对，孩子要开心，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
潘吉能感受到潘德睿偷偷打量自己与父母，毕竟再笨的人也不可能全然相信这一说法。
他与潘德信没多大野心，可精明能干如华枫灵，明明觊觎遗嘱良久，怎会在将要到手之际轻而易举放弃？
确实很难不令人起疑。
“阿姐，其实这么多年来，包括潘吉结婚以后，我们家看起来什么都好对吧？其实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们只是没有对外人说，把伤心憋在心里头。”
华枫灵情绪骤变，眼眶里像有水在流动，肩膀不住地抖动。
“啊”潘德睿哪见过这阵仗，她不由得惊呼了声，安慰道，“小华，你有什么困难就说好了，我们都是一家人。”
“阿姐，你根本不知道程天然做了什么，再让这样的人进我们家，是绝对不可能的。”
“我们那么爱朵拉，对程天然那么好。没想到程天然会背叛，她居然”
华枫灵真抽噎起来，像根本无法完整说出余下的话，眼泪从深陷眼窝中缓缓流出。
茶台摆着一只新买的茶盏，杯口宽而大，釉色丰盈，立体描金，是热门的珐琅牡丹花型。
鎏金内壁被金黄色的顶灯照耀着，又亮又模糊，像一面老鬼片里常出现的梳妆镜。
华枫灵要说了吗？就这样公之于众了？要做到这样吗？
潘吉紧张得耳朵绷起，不敢再抬头望。
内壁里的世界，父母一声不响垂着泪，驼背陷在椅子里，像瘫痪的海绵。
光影中，他们好像一瞬间老了许多岁，像真正意义上的中老年人那般羸弱。
看着看着，潘吉不禁呼吸加速，脑子里一团乱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