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清醒梦境（上）
电视里播着早间新闻，左清乐推开房间门，一股面包的焦香迎面飘来。
“早。”秦不离把面包放进盘子里，解着围裙。
左清乐伸了个懒腰：“早。”
秦不离穿了件黑色的高领羊毛衫，衬得身形挺拔，他问道：“咖啡还是牛奶？”
左清乐拉开椅子坐下，清晨的阳光刚好沐浴在他身上，他看着秦不离手里磨好的咖啡豆，以及他期待的眼神，笑道：“悉听尊便。”
“话说，后天是元旦吧。”左清乐的睫毛微颤，蒙上了一层金光。
秦不离冲泡着咖啡：“是啊，正好我也放假了，今晚去采购吧。”
又是新的一年了啊。
“嗯。”左清乐盯着他冲泡咖啡的动作，愣了愣。
“怎么了？”
“没事，觉得有些眼熟。”左清乐回过神来。
秦不离把咖啡杯端到他面前：“哈哈，被哥迷倒了？”
左清乐加了块方糖，笑道：“有这功夫，不如琢磨一下怎么迷倒相亲对象。”
“算了，我拒绝。”秦不离立马双手交叉。
“不想相亲，我觉得跟你玩就挺好的。”
左清乐眨着无辜的眼睛：“那不成，传出去成了我耽误你找对象。”
“对，就是你耽误了。”秦不离笑道。
“罚你喝完这杯咖啡。”
左清乐举双手投降：“小的知错。”说罢端起咖啡杯。
“有点淡……是不是水加多了？”左清乐灌了一口。
秦不离皱起眉，也喝了一口：“有吗，我记得你不怎么喝咖啡，但咋感觉这么专业呢？”
左清乐挠挠头，有些困惑：“不知道，好像在什么咖啡馆闻过很浓郁的香气，还见过老板泡咖啡的过程，大概是那时候学了一点？”
“嘶，老板还笑着跟我谈话，但是都忘得差不多了。”说到这，左清乐立马端起杯子又喝了一口：“当然，这种的也不错。”
秦不离有些担忧地望着他：“你还好吧？”
“嗯？没事啊。”
秦不离心里默默叹气，自从那次昏倒后，左清乐就时不时会自言自语，虽然除此之外没什么异常，但每次听他自言自语的内容，总透露出怀念故人的悲伤。
不过他本人浑然不觉。
左清乐醒来后，先是在病房睡了一天，突然提出要买个能住三个人的房子。
他像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无数个碎片拼凑在一起，主角是他，但又不是他。
醒来后，他的心情前所未有的舒畅，整个人十分放松，快乐得不像自己。
自己像是劫后余生，能活下来全靠运气，得好好珍惜这来之不易的生命才是。
过去之事已成定局，他要好好珍惜当下。
母亲去世后，自己的账户里多了一笔存款，左清乐用它买了新房子，换了新环境，并开始做插画师。
做了一个月，已经在网络上小有名气，并且收入不菲。
新房子离秦不离的公司也近，于是左清乐把他也拉了过来。
前前后后忙活了一个月左右，左清乐心里感到前所未有的充实。
但心里总有一份无名的空白。
他记得并不真切，甚至不能确定那是梦境还是现实，醒来后他只清晰地记得自己要去救付渊，但付渊……是谁？
通讯录里没有人叫付渊，问了身边的人也都说不认识。
但付渊这两个字刻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时间长了，他只能先将这件事搁置了。
其实这个月也并不是一帆风顺，比如他不敢关灯睡觉，经常会在睡梦中想起过去的事情，真切却陌生。
自己被关在阴暗的小笼子里，身上的衣服破败不堪，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向他走来，将他的衣裤鞋袜，一件件脱下……
一切动静都无人理睬，左清乐湿漉漉的眼睛看见了那一方窄窄的天窗，阳光从窗户强硬地穿过，强行往阴暗的地下室内塞入它本不该承受的光。
每当这个时候，左清乐都会惊醒，直到有一次秦不离拍着他的背，慢慢安抚他，他才能沉沉睡去，一夜无梦。
睡梦中总会想到一阵木香，似乎从付渊身上闻到过，闻过这种香，他似乎会都睡得很好。
付渊……
秦不离带他去看了心理医生，这个月正在持续地做治疗。
治疗了一段时间，他发现自己能把梦继续做下去。
一个戴着警徽的叔叔将他抱出，抱到阳光下，他终于不用呼吸潮湿难闻的空气，终于见到陌生的世界。
之后，他去到了一个有很多小朋友，还有一个老妇人的地方。
那里吃穿用度很差，钱都被老妇人拿去补贴她家里了，所以在僧多粥少的情况下，瘦弱内向的左清乐几乎抢不到一口饭吃。
冬天没有暖气，他冻得嘴唇发紫，裹着小毯子瑟瑟发抖，每当快失去意识时，老妇人会塞给他一个馒头，让他吊着一口气。
那天，来了一个穿着精致的小男孩。
他白白净净，戴着一副半框眼镜，拎着一个与身材不相符的大行李，但拎得很优雅。
他力气真大，左清乐心想。
他来了之后，福利院的待遇突然好了很多，而且老妇人也不敢克扣太多，生活环境逐渐好了起来。
这个叫陆渊的小朋友，自然而然就成了大家的“神”。
只不过“神”只爱看书，也拒绝跟人交流，交流多了也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小朋友们也就只把他当“神”看待了。
左清乐还是很瘦弱，小朋友们嘲弄和欺负他已是常态。
陆渊就睡在他旁边的小床上，每当他看书时，左清乐都会目不转睛地盯着。
直到某天，所有小朋友午休后都在院子里玩，只有左清乐和他在房间里，陆渊突然把书放下，静静地与他对视。
“为什么老看我？”
左清乐有些恼，虽然瘦脱相了，但眼睛依然清亮：“谁看你啊，我在看书！”
陆渊指着书的封皮上大大的“雾都孤儿”四个字：“你在看这个？”
“嗯。”
陆渊愣了片刻，笑出了声，把书签抽出来，将书合上放在左清乐床头：“借你了，慢慢看，不要弄坏。”
左清乐两眼放光，但伸出去的手又迟疑了片刻：“可……可以吗？”
付渊好奇地打量着他，点点头。
“一会吃晚饭，我们坐在一块吧。”
一天深夜，陆渊听到一声啜泣，猛地从睡梦中惊醒。
左清乐的床头灯还亮着，他正看着那本书，身子微微颤抖着。
陆渊见状，急忙拿了纸巾给他擦眼泪鼻涕：“我都说了，不许弄脏我的书！”
左清乐接过纸，说话有些含糊：“我……我没有。”
书已经被翻过了一大半，陆渊俯下身，问道：“上面的字你都认识吗？”
左清乐点点头，又摇摇头：“大……大部分……认识，但好久……好久没看书了，有一些忘了。”
看着左清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陆渊拍了拍他的背，干脆一屁股坐到他床上，轻声问：“为什么哭？”
左清乐揉着通红的眼睛：“没什么，就是觉得他……太可怜了。”
“为什么被伤害这么多次，他还是这么善良。”
陆渊拿过书，扫了一眼内容，是主角奥利弗探视伤害他的賊首的情节。
“我觉得他善良得有些蠢。”
“虽然他最后过上了好的生活，但现实中盲目善良的人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陆渊像是想起了什么，冷哼一声。
左清乐停止了啜泣，有些奇怪地看着他：“可他也不是盲目的善良啊，他还是很有想法的，只是在面对坏人时还能保持内心的良善，我觉得很厉害。”
小孩子的脑袋瓜里大多是善恶是非这样绝对的判断，但左清乐说的也不无道理，陆渊不满地撇撇嘴：“反正他就是很蠢。”
左清乐不敢说话，乖巧地盯着他。
“那个……你还有别的书吗？”
陆渊扭头望向他，左清乐的脸色红润了不少，笑容也明朗了几分，有着别样的清秀和俊朗。
“……有。”陆渊别过脸去，脸颊微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