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7章 何以教我
一晃半年过去。
徐泰安的诞生,让庙宇越发灵验。
一如那往复的剧情,香火鼎盛,声名远扬。
越来越多的百姓甚至是达官贵人,前来烧香礼拜,心愿得以实现的信众,也不吝啬,出钱出力,扩建着神庙。
就连那神庙上的牌匾,也从徐捕头庙变成了黑虎山山神庙。
陈易自从那日与徐泰安交谈过后,就如普通书生一样,每日依旧大声读书,没有插手神庙中的事。
读书声被神庙中的喧闹声掩盖,无论是前来烧香的信众,还是大殿中矗立,那刷了金漆的神像,都恍若未闻。
一次次的灵验,激发了人们内心中的贪欲与阴暗,原本充满善意与美好的愿望减少,不劳而获与蝇营狗苟充斥在那旺盛的香火之中。
徐泰安沉浸于信众们的膜拜与修为的飞快提升之中,不加分辨,全部吸收,尚还算明白事理的心性,开始一点一点突破底线。
一天,一位出手阔绰的忠实信众向他祈求钱财。
“黑虎山中的无主财物都送的一干二净了,去哪再送他钱财?”神像中的徐泰安有些为难。
香火之毒迷惑心智,他一个恍惚,用搬运之法,将山脚下一名青年怀里的钱财,与那名信众身前的一块石头掉了个包。
做完之后,他清醒过来,立即感到后悔!
可看到信众拿到钱财后,一脸感激之色,跪在地上向自己庙宇所在的方向猛磕头,许诺诸多香火贡品,他迷失了。
陈易哪怕在他人梦境之中,对梦的控制力不如在自己的梦空间,但大小也可以算是个神仙了。
他看到这一幕,摇摇头,身形消失,过了一会儿又重新出现。
山神庙的规模,渐渐比那些知名寺庙还要大,每天都有大量的信众,前来许愿、还愿,香火之盛,导致山神庙的上空,总是有一片白雾缭绕。
可在陈易眼中,山神庙上空的那片白雾,可不是那么干净,里面,充斥着贪嗔痴三毒,与众生的杂念,一如那被徐泰安吸收的海量香火。
徐泰安身上渐渐被黑气缠身,而他却不自知,依然滥用自己越发强大的修为,“报答”着自己的信众们。
一幕幕因贪婪恶念而诞生的悲剧,正在发生,而每当这个时候,陈易就会在神庙中消失一会儿。
春去秋来,寒来暑往。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某日,大雪封山,神庙难得的清净下来。
“噼啪,噼啪——”
泥灶中燃烧着的干柴,发出劈啪作响的声音,一团温暖的火焰,将锅中的小米粥煮的喷香诱人。
“差不多了。”陈易站在泥灶前,端着一个瓷碗,拿着一只木勺,嗅到香味飘出,将锅中的小米粥盛了一碗,然后坐到神庙的门槛上,一边喝着热粥,一边看着外面的雪景。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可惜,我不好酒,这诗它不应景,吸溜——”陈易嘬了一口热粥,感到胃里暖洋洋的。
“你这书生,当年说是我老师,这么几年过去,为何不见你教我何物?”徐泰安从神像中走出,来到陈易身边,嘲讽道。
他一身旺盛的香火气息,塑造出了近乎实质的身体,只是身体上,缠绕着一股肉眼可见的黑气,让人一看就知道不正常。
徐泰安也是时而清醒时而糊涂,仿佛人格分裂一般,做着错事,事后又后悔,可又控制不住自己,下次还是继续犯错。
他也察觉到自己的异常,隐隐觉得不安,于是趁着今天没有信众烧香求拜的日子,走出了神像,向陈易搭腔。
“呵,我且问你,你觉得自己如今,还能明辨是非吗?”陈易背对着徐泰安,继续喝粥看那山中雪景,轻笑一声,随口问道。
“我”徐泰安想要嘴硬,说一句“自然可以”,但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这证明,他现在是清醒的。
“看看吧。”陈易随手一挥,漫天风雪骤然凝聚,形成一面硕大的冰雪之镜,上面浮现出一幕幕画面。
“苍天无眼啊!”
“为何我怀中给我娘看病的钱,变成了石块!”
“亲戚朋友的钱已经借尽,我有何脸面回村面对卧病在床的老母和众多乡邻?”
“娘啊——,不孝孩儿先走一步,等到下面再伺候您,报答您的养育之恩!”
噗通——
一个大号的水花溅起。
河岸上的一名青年,哭诉了一番后,猛地向湍流的河水中跳去,投水自尽。
喧闹的赌场中。
“大!大!大!”
“开!”
“哈哈哈,果然是大!”
“山神爷爷保佑,俺老孙连赢十六把了,再赢一把就收手,明日就给您老刷一层金漆!”一个中年赌徒,脸上尽是狂喜之色,心中感激地说道。
然而这话,他已经在心里说了七八次了,每次都是下一把收手。
殊不知,赌场盯上他的人,已经有好几波。
他的下场自然不好,当他怀里揣着从赌场兑换的金子,洋洋得意回家之时,被突然袭击的人打了闷棍,还被泄愤似的暴打了一顿,勉强捡了条命,可双腿永远站不起来了。
自此之后,他戒赌了,可是他的气运,早就在赌场透支,之后的生活百般不顺,最后落得个妻离子散,穷困潦倒。
一户人家,妻子突然暴毙,没了起于贫困之时糟糠之妻的富商,开始声色犬马,胡作非为,短短两三个月,就被人设套,用仙人跳骗光了家财。
一个村庄,某户人家突然得了怪病,村中的郎中无解,并且这怪病很快就传播到整个村庄,县衙派人封村,许进不许出,一村几百口人,绝望的等死。
一幕幕触目惊心的画面,仿佛一把刀子,戳在徐泰安的心窝,他香火组成的躯体,不停颤抖,不敢相信面前的一幕幕都是真的。
“怎么会——”
“怎么会这样!”
“我明明尽心尽力实现他们的愿望,为何,为何——”徐泰安双手捂着头颅,一双目眦欲裂的眼睛,死死盯着冰雪之境上的一幕幕画面,不停的在心中质问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