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捌拾肆章，半入风尘半入魂（下）
此时二人皆是受了重伤，站立地面，各相望去，谁也难再出招。
王翁低声问道：“当年因何要出手？”
东方间言则是微微摇头道：“你我本就不同，春秋一战，你我二人并未分出高下，我本想你会归隐山林，终日习剑，但未曾想你会投身于军。那一战之后我便入了九幽地，为了我‘地府’大业，我不得不出手，当时我见到她，也本想收手，但她却执剑相向，我不得已出剑……”
“而你出剑之后才发现，她只不过是在求死。”
“是。”
王翁低声道：“但你还是杀了她，出了两剑。”
“我……无法辩驳。”
“那今日我便以两剑杀你。”
王翁说罢也顾不得，身上的伤势，聚气御剑，只见他嘴角不时有鲜血溢出，周身被剑气包裹，微微抬手一剑落下，无喜无悲，独一剑，寻常之间，而又非普通之剑。
一剑落向东，一剑落在西。
剑出身动，一剑二招，直逼东方间言。
此时东方间言并没有躲避，似是认命一般，剑落身旁，周身被真气包裹，似是莲花绽放，大道之形显现而出。
谢诗道微微摇头道：“天命如此啊，看来还是小看他了，生死一念，破而后立，入了地仙之境了。”
慕容临城抬眼望去，顺势记录。
只见东方间言周身被黑白二气所包裹，举手投足只见满是天地真气，十分纯粹，抬手轻动，一只巨手直接向着王翁压来。
“万剑归宗，仙魔有终，百年羁绊，皆化为空，凡人握剑，逆天而行。”王翁口中呢喃，一柄无形之剑汇聚身前，只见他轻轻抬手，面带丝丝笑容，一把握住剑柄。
同时，谢诗道大喝一声道：“你这是在寻死，当真要如此吗？”
王翁轻声道：“天地一念，皆是过客，老夫说了，两剑杀他，即便他入了地仙又如何？地仙之境，老夫也能入。”
“强入地仙之境你可知后果？”
“自然。”王翁笑道：“世人皆道轮回，老夫偏偏不信，此剑乃天地之剑，剑名为道。请君一试。”
“这是……”慕容临城身形一动，已经吃惊的说不出话来。
剑神强入陆地神仙，一身化剑，剑气绵绵。
径直向着东方间言而去，这一瞬之间，千变万化，二者相击，将两人震退数尺，谢诗道道口吐血，阵法已经损失大半，但他还是，转手握阵，将二人困在其中。
片刻之后尘埃散去，一道身影站立地面，身躯被长剑贯穿，鲜血流出。
东方间言看向地面上奄奄一息的王翁，吐出一口黑血说道：“你即便如此也未能杀我，真是可笑，可悲，哈哈哈。”
“是吗？”此时他身后传出一声道。
他转头一看只见王翁握着剑柄站在他身后，随后抬头看了一眼天空说道：“尊驾过分了。”
“哼~。”那道黑影冷哼一声，直接消散。
东方间言低头一看，随后凄凉一笑道：“原来如此，以身养剑，居然会是这柄曳影之剑。”
不远处的慕容临城道：“帝颛顼有曳影之剑，腾空而舒，若四方有兵，此剑则飞起，指其方则克伐。昔年剑神入军便是为了此剑，只是没有想到此剑竟然会在现身体中。”
王翁并未多言，直接将剑拔出，就在拔出的一瞬间，东方间言不甘、恐惧、害怕的双眸化为寸寸齑粉，消失不见。
随后王翁盘膝而坐，看向慕容临城说道：“公子过来吧，老夫有事要交代公子。”
慕容临城放下笔来到王翁身旁坐下。
王翁抬手将曳影之剑和萧若渝的佩剑一同交给他说道：“有劳公子将这两柄剑，交于殿下，殿下的伤势，我也修书送至琅琊，不日药皇便会入京。此曳影之剑，公子可告知殿下，待暗影入逍遥之境可交于他，也算是我这个师尊给他的礼物。此剑之上我留下了十二道剑意，待他入逍遥便可一观。这柄剑，我也留下了三道剑意，我的剑道同殿下的不同，其中有三剑，是我毕生所创，或许殿下用得上。此生能够得遇殿下，是我之福。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君子独慎，翁无法再陪殿下，便由此剑相伴，此生无憾。此战当告知天下，望，我剑道后辈，皆可识剑，望，我朝疆土，能盖日月之光。殿下，老奴，走了，殿下，保重……”
王翁坐西向东，直观于长安，微微闭眼，似是神游域外。
“咳……你这老家伙，也不告诉我一声便走了……咳……慕容公子，老夫怕是不能同你回长安了。”
此时谢诗道的声音传来，慕容临城转头一看，只见其腹部中剑，一人站立于后。
谢诗道笑道：“莫要管其他，王翁交给公子的这两柄剑，可要好生保管才是，告知我谢家后辈，下任家主由书浩接任，我已留书一封存放雪月城，待公子回归可告知与他，若是谢家子孙不从，可杀。”
“谢先生……”
“老夫时间无多，便长话短说，此生立世，有一事未了。”
“不知先生还有何事？临城是否能够帮忙？”
谢诗道摇了摇头，抬头喝道：“春秋五百载，道圣证春秋，袁玉，你真不是个东西。”骂完之后，谢诗道哈哈大笑，直至气绝而亡。
慕容临城此时也不知当苦当笑，袁玉乃是道圣本名，天下间皆以道圣为尊，谢诗道这一骂，倒是不知羡慕多少人。
此时那道身影向着慕容临城缓步走来。
慕容临城无惧，看向这一袭黑袍的男子问道：“不知阁下是谁？”
男子未应，就在要接近慕容临城之时，一根量天尺自天而落，将男子震开，立于慕容临城三尺之地。
空中声响：“此战落幕，临城带上他二人身躯离去吧，你若敢拦，老夫不介意出手，适才你暗下黑手，被以为瞒得过老夫，三息之后，若是不滚，老夫踏平你九幽地。”
“三。”
刚数了一声，那黑衣男子便消失不见。
“多谢师尊。”慕容临城俯身道。
“无妨，去吧，别忘了他二人的嘱托，书院当正直于天下，该如何写便如何写，可删可减，不可增。”
“弟子记住了。”
“去吧，此去之后便留下希之身旁。”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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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和三十年，五月初一。
春秋剑神——王翁，于西域幽城一战，陨落，得剑神之名，有剑圣之实，春秋之后再有剑圣，稷下学宫设武堂，供奉灵位，尊称剑之武圣。
春秋花甲——谢诗道，于西域幽城一战，陨落，留三学大阵于世，以一己之力，将幽城方圆三百里化为我朝疆土，稷下学宫设文堂，供奉其灵位，身有学宫长老之名，特定文圣之号。
百闻阁发出消息，天下震动，所有江湖武者，纷纷登高致远，远眺于西，焚香送这位剑圣最后一程。
天显异象，紫气东来，剑道永存。
西域异地送剑神
江湖一剑醉酒歌，
人生长短几多秋？
天涯海角本畅想，
日月可能少烦忧？
扬鞭策马万里行，
晚风如刀夜似钩。
本是逍遥侠中客，
奈何自固殿上侯。
回马金枪看不够，
鲜衣怒马撷红豆。
久经风雨如沙场，
事事不休事不休。
不见青山高万丈，
只留一剑伴春秋。
世间冷暖知不知？
剑神飞剑落黄丘。
景和三十年，五月初二。
剑圣亲至九幽地，出十二剑，斩杀“地府”三千六百八十二人，一剑斩尽十里挑花，二剑毁去，房屋三千，“地府”两位太上不及一剑。
此后剑圣西去，不知踪迹。
景和三十年，五月初三。
岭山驿馆。
萧若渝坐在庭院之中，看着这被紫气席卷的天空，久久不愿回神。
“殿下。”浊云轻唤一声。
萧若渝转头看了他一眼说道：“大监来了。”
“殿下节哀。”
“早便知晓结果，无妨，孤撑得住。”
随后他转头再看向天空，一口鲜血吐出，全身颤抖，被浊云一把抱住，正要往房间走去，萧若渝摇了摇头说道：“就在这庭院之中吧，孤就不能再见他一面吗？哪怕只是一面也行啊！就算是让孤付出一切，孤也愿意，就一面都不行吗？”
浊云低头，无法回应。
萧若渝摇头落泪，他问道：“国师呢？”
“殿下，国师闭关了。”
“是吗？国师是不是有办法？浊云你告诉孤，他有办法是不是？是不是？到底是不是？”萧若渝翻身而起，双手紧紧的握住浊云的衣襟问道。
“殿下……剑神，剑神已经走了。”
萧若渝将浊云推倒在地，站起身看向长安方向喝道：“国师，你告诉孤，你是否有办法？”
“国师~。”
“殿下，贫道无能为力，剑神强行入陆地神仙之境，他的魂魄已经同殿下的佩剑和曳影之剑合为一体，贫道无能。”李淳风的声音传入萧若渝耳中说道。
萧若渝倒退一步，痴痴地看着天空，挥袖摇头道：“不可能，不可能，你说过要陪着孤的；你说过即便天塌了，你也要陪着孤的；你说过你要看着孤成婚，然后教世子练剑，你的剑道不是，不能轻易立誓吗？你的誓言孤还记得，你给我回来，你回来啊！王翁，孤以逍遥王的身份，命你回来，回来啊！”
随即气急攻心，吐出一口鲜血倒地昏迷。
萧若云将他抱起，进了房间，然后向浊云说道：“大监，便休整一日吧，明日回京。”
“诺。”
萧若云看向萧若渝，眼泪滴落，他无言、无声、无力。
但还是将萧若渝给抱回了房间。
王翁是他的老师，他的心情不比萧若渝差，但他更不想看到自己的弟弟，如此伤心。
…………
入夜。
萧若渝醒来便看到慕容临城站在他的身前。
慕容临城微微摇头道：“你们都出去吧。”
众人没有多说什么，纷纷走出了房间。
“你和他一起去的？”
“是。”
“他有说什么吗？”
“有。”慕容临城自怀中取出一封信交给笑说道：“这是他在死前所说的，我全部写下来了，有时间再看吧！”
“为什么？”
“这是他的剑道。”
萧若渝接过信说道：“你出去吧，告诉大监，明日启程返京。”
“行。”
“等等。”萧若渝叫道。
“怎么了？”
“他的遗体呢？”
“被剑圣带走了，说是落叶归根，这是剑圣给你的信，里边就是地址。”
“为什么连遗体都不让见上一面？”
慕容临城微微摇头，没有说话。
门外。
李太白飞身而起，向着西南方向而去。
萧若渝接过信说道：“去吧。”
门关上之后，萧若渝双手握着信封，但却没有勇气将它打开，便将他放在了一旁，随即起身，整理着装，走出门外说道：“今夜返京，此时便走。”
浊云正要上前说什么，被萧若云拦下说道：“若浅、凌风你二人同大监准备一下，马上出发。”
“是。”
萧若云看向萧若渝问道：“想好了？”
“想好了，你要拦我吗？”
“这次不会。”
“行。”
星夜兼程，目的地长安城。
…………
景和三十年，五月初四。
庚辰煞北。
丙不修灶必将栽秧，戊不吃犬作怪上床。
长安城。
白虎大街。
萧若渝一人走于前。
萧若云、萧若浅、凌风三人退后半步。
浊云退后一步。
三辆马车，缓慢前进。
此时一辆马车拦住道路。
“本王的侄儿长大了。”萧景宇笑着走下马车看着萧若渝说道。
萧若渝沉声说道：“还请皇叔让路。”
“侄儿有急事？”
“皇叔若是再不让路，希之便只能动手了。”
“你是想要动粗？希之皇叔知道你现在有怒火，在这里好好跟皇叔聊聊，如何？”
“暗影。”
萧若渝轻唤一声，只见一道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来到萧景宇身后，一柄剑出现在其身前。
展飞，飞身而出站在安隐身侧，剑已握手中。
“希之。”萧若云唤了一声。
“展飞收剑。”萧景宇平静的说道。
“王爷。”
“收剑。”
“诺。”展飞收剑，站在一旁。
萧若渝沉声道：“还请皇叔让路。”
此时凌风上前，将暗影驱赶，一把拉过萧景宇说道：“舅舅，您看现在表兄正在气头上，你就让他过去吧，反正也没有什么事情，只要放了怒火不解好了吗？再者还有大表兄和表弟在呢。”
“你倒是很会说话，你就不怕他把长安城给拆了？”
“不至于。”凌风笑道。
“让他去吧。”萧景宇说道。
“多谢舅舅。”
“多谢皇叔。”
“别说，本王没来过。”
“此事过后，希之会到皇叔府邸赔罪。”
“算了吧，本王怕你把本王的府邸给拆了。”随后转身上了马车说道：“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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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