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怒风
烈阳当空。
黑色轿车，徐徐而来。
车中，那满脸麻子的男人面庞，已然依稀可见
“来了。”
伏在坑洼泥地中的谢械，那对桃花眼眸微微眯起，一柄无鞘短刀，已握于手中
“砰！”
谢械瞬间睁大双眼！
突然之间，他眼中的一切事物，全都慢了下来
橡胶轮胎匀速转动，掀起的烟尘，极为缓慢地升起，四散着，缓缓飘荡
阳光照射下，一柄泛着乌黑光泽的手枪，被从车窗内伸出的，一只精瘦的手给抓着。
枪口处，缕缕白烟迸发，手枪的滑膛缓缓回膛，一颗黄铜弹壳，被抛射而出，于空中缓慢旋转
一颗黄铜弹头，快速穿过那缕白烟，划破空气，迅速飞掠远去
最终，精准地没入了一片泥土地中，没了踪影
“砰！砰！”
又是两声枪响！
一颗飞往另一处空无一物的泥土地，而另一颗，径直冲向空中的蓝天白云，瞬息之间，踪影全无
“好快。”
细密的手汗，浸湿了手中紧握着的短刀刀柄。
“但是好菜。”
一抹如这当空烈阳般的灿烂笑容，浮现在了谢械脸上。
缠在嘴角处的纱布绷带，刹那撕裂，露出了嘴角两边，那高高勾起的诡异弧度
黑色轿车，一个急刹。
“想打个轮胎都打不着，边开车边打枪，真是歪的没边啊。”
麻脸男人停下车，坐在车中，两手握住手枪，伸到车窗外。
手，眼，鼻，连成一线，瞄准二十米开外的三轮摩托车的轮胎，正想扣动扳机。
但突然，他余光一瞥，似乎是发现了什么，嘴角微勾，枪口，缓缓偏移
一道刺目的白光，刹那亮起！
晃的那面黄肌瘦，满脸麻子的男人，下意识地就眯起了双眼
“不好！”
心中刚闪过这个念头，麻脸男人便感觉有什么冰冷的东西，斜插入了手背，又从另一只手掌的手背穿出
一瞬间，手掌麻木一片 ，失去了知觉。
随后，便是钻心刺骨的疼痛，痛的麻脸男人当时就眼前一黑，差点就晕了过去
“不得跑”
疼地冷汗直冒的麻脸男，眼神狠辣，当机立断，猛地一脚踩向油门，发动机嗡鸣，但车辆，却原地不动
“我尼玛！！！手刹没松！！！”
面黄肌瘦，满脸麻子的男人，此刻恨不得一巴掌扇死自己，只恨自己，为什么要养成这种只要停车，不管换不换档，手刹一定得拉好的良好习惯
麻脸男人神色焦急，正想用那被短刀贯穿了的双手，去松开手刹
但就听“啪嗒”一声响。
车门，被打开了
“在劫难逃。”
这四个字，随着车门打开的声音响起，同时浮现在了麻脸男人的心头。
男人眼神凶狠，两腿猛地一蹬！就想直接纵身撞向车门外，那打开了车门的人，做最后的殊死一搏！
然后，他又被系在身上的安全带给拽了回来
麻脸男人眼神绝望而悲愤，但却顷刻间心头一股火气上涌，猛地转过头，如濒死的野兽一般，愤怒地死死盯着那打开了车门的人
一个脸上缠满纱布绷带，裹得像木乃伊一样的人，顶着一头凌乱的天然卷，嘴角诡异地勾起，一双桃花眼眸，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麻脸男人：“？？？”
随后，就见那个“木乃伊”，不知从哪儿掏出了一个，棕色的尼龙袋子，直接就套在了他的头上，眼前瞬间一黑。
接着又是“砰砰砰”地几拳，随后，男人便干脆直接地晕了过去
“嘿，还好枪没伤到。”
谢械抓起男人那两只垂下的手臂，抽出了被手掌无力握住的手枪后，这才松了口气。
“老吴，你也瞧见了，这家伙之前都拿枪指我了，我不出手，你就自己回镇子吃席吧！”
少年嘴上嘟囔着，眼神却是格外兴奋，将手枪递给吴大爷后，又顺手从老人的大衣口袋中，掏出了一小瓶的白酒。
打开酒瓶后，一个高抬腿，踩住了男人的手臂，将短刀直接给抽了出来！
刹那之间，伤口处鲜血猛然涌出。
将染血的短刀暂且丢到脚边，少年抬起男人的手掌后，将那瓶白酒，直接倒在了男人的伤口处
“嘶——”
倒吸冷气得声音传来，头上套着棕色尼龙袋的男人，直接就被疼醒了。
“睡觉！”
少年抓着酒瓶的那只手，猛地砸向套着尼龙袋的男人面门，然后这麻脸男人，又向后一倒，靠在座椅上，晕了过去
感觉消毒的差不多了，一手抬起男人双手的谢械，将酒瓶又递还给了吴大爷。
老人接过了只剩小半瓶的“二锅头”，略一犹豫，直接就仰头喝了起来
“纱布。”
谢械伸出手，看向了一旁呆呆站着的唐九儿。
“哦喔！”
少女似乎刚回过神来，直接抬起手，扒拉起了自己脸上裹着的纱布
谢械有些震惊地看着她，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终于，少女取下了自己脸上的纱布，露出了一张，两边眼眶乌青发紫，脸庞多处乌青，但大体上依旧甜美的白皙俏脸
“呐。”
将取下的纱布给缠起来，轻轻放在了少年那伸出的手掌上后，少女便背着手，笑望着那仿佛被她给“迷住”了一般，呆立不动的少年。
“别别这么看人家嘛”
似乎是被谢械给盯得有些不好意思，少女脸颊莫名地升起两抹红晕，羞赧地低下了头。
但此刻的唐九儿，乌黑长发散乱，眼眶发紫，脸庞上有各种或黄或青的淤青伤，脸颊还莫名的通红
谢械震惊地盯着这位“五颜六色”的少女，一时之间，“惊为天人”
“你”
少年神情复杂，但最终又无奈地叹了口气。
自己，就不该和这位“智障少女”搭话
看了看几步开外，三轮摩托车的车斗中的背包，又瞧了瞧手中，那散发着幽幽清香的“怪味”纱布。
少年想了想，又不是给自己用，于是便直接给那头上套着尼龙袋的男人包扎了起来
烈阳高照。
一辆三轮摩托车，在地平线处，缓缓放大，快速接近着
“快点，快点！”
看着远处泥土地上，停在三轮摩托车旁的黑色轿车，霖姐心中焦急万分，油门拧到底，伴随着剧烈地颠簸，极速驶去
后面车斗上，黄狗闭着眼，慵懒地趴着。
而黑爷，窝在黄狗头上，似在酣睡
“小九！”
飞也似地下了三轮摩托车，霖姐直接就向前冲去，一把抱住了唐九儿。
“小九”
抱着怀中娇小柔弱的少女，霖姐闭上双目，久久不语
“姐？”
唐九儿有些疑惑，望着那张带着泪痕的白皙俏脸，和那头，披散着的凌乱乌黑长发
“没事了，姐姐在。”
霖姐轻拍着少女后背，脸上带着笑意，睁开了她那对泪眼盈盈的凤目
然后，她就见到了，这满脸淤青，“五颜六色”的少女
“谁打的”
平淡的话语，从霖姐口中吐出，但那对凤眸却是眯起，眼中凝如实质的彻骨寒意，冷冽如刀
“他！”
唐九儿毫不犹豫，伸手指向了，那此刻坐在地上，被绑住了手脚，头被棕色尼龙袋套住的男人
霖姐直接就从风衣口袋中，取出了一柄黑色的，枪口下装着银色小气罐的气动手枪
“别！姐！冷静！犯法的！”
少女赶忙抱住了自家姐姐，防止其做出什么过激行为
霖姐也终于冷静了下来，偏头看了看，那正在往轿车上搬着背包，头上缠着纱布的少年后，又默默将气动手枪，重新放回了黑色风衣的口袋里
“把他带上。”
言罢，霖姐转身，也去帮忙搬运车斗上的黑色背包。
“送回村子？”
吴大爷一把提起那个被尼龙袋套住脑袋的男人，直接塞进了轿车的后备箱里，随后转头询问道。
“没错，从哪来，送回哪去。”
霖姐双手拎起两个背包，笑容极为温和，如春风拂煦
“不！！！”
“别送我回去！我有钱！我有很多钱！饶”
话未说完，吴大爷直接抓起那男人的脖颈，对着面门“砰砰”几拳，直接给锤晕了过去。
“有你什么事，废话真多。”
老人不屑地喃喃几句，随后便取下了套在男人头上的灰色尼龙袋，露出了一张，鼻青脸肿，流着鼻血，满脸麻子的面庞。
“好小子，长得可真水灵。”
老人撇撇嘴，掰开了麻脸男的嘴，将棕色尼龙布给塞了进去
灰白色的破旧水泥路上，路面裂开的缝隙之间，杂草丛生。
道路周围的泥土地上，横七竖八，倒了一地的尸体，各种残肢断臂，腐烂了的脏器碎块，铺满了这片灰黑色的大地
“娘”
一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男人，跪坐在地，怀中抱着一个头颅，双眼无神，口中低声地喃喃着
“都死了！都死了！哈哈哈哈！！！”
一个邋里邋遢的壮年男人，抱着一具老者的尸体，仰头狂笑。
“爹！大哥！哈哈哈哈！！！”
两行泪水，无声地划过肮脏的面庞，裹挟着点点泥尘，坠入大地。
“不，不！”
壮年男人又低下头，看着怀中老者的尸体。
“大哥，是我杀的不！！！都怪他！！！都怪那该死的毒贩！！！”
男人双目血红，仰天怒吼！
“你在哪？！在哪！！！”
”让我杀你！！！”
“杀你！！！”
“一千遍！！！也不够！！！”
愤怒得咆哮声，响彻于这座不大的小村子。
但这一切，都无可挽回
“如果没有那个毒贩！在亲人们需要我们的时候，我们能挺身而出，去守护他们！就算是死！也能死在亲人的身边！”
壮年男人，将怀中老者的尸体，轻轻放在地上后，站起了身，环视着四周，那陷入了痛苦绝望中的众人，高声喊道。
男人的话语，似乎引起了众人的共鸣，有半数人，转头望向了那个壮年男人。
“为什么！在亲人需要我们的时候，我们全都躲在那暗无天日的下水道！！！”
男人的双眼，布满了血丝，额头青筋直跳。
“是他！！！那该死的毒贩！！！”
话音刚落，大半人直接就站了起来，眼神愤怒，就似是要择人而噬的野兽
“对！他在哪！？杀了他！”
“去找！天涯海角！也要杀他！”
“杀！杀！”
“杀！”
但就在这时，一个怀抱着一具尸体的瘦弱男人，突然间浑身抽搐了起来，瘫倒在地。
“小张，小张！”
那群情激愤的众人中，一人瞧见后，连忙跑去。
“猪肉！给我煲猪肉！猪肉”
那瘦弱的男人，一脸痛苦，不断自语着，同时用双手疯狂地抓挠着自己，身体在泥地中不停扭动
冲过去的那人见状，停下了脚步，蹲下身抱着头，面色极为无奈复杂
“按住他！”
壮年男人后发先至，直接上前，一把抓起瘦弱男人的双手，摁在了他的背后。
“只能，靠自己了撑住！小张！”
壮年男人紧咬着下唇，一字一顿地缓缓开口。
“杀了我！”
“杀了我！！！”
那被称为“小张”的瘦弱男人，满脸痛苦，疯狂地大叫着。
壮年男人闭上眼，神情悲苦，但却只能按住小张，阻止他继续自残
“把我绑起来！快！”
“啊啊啊！！！杀了我！！！”
“嘎嘎！快！给我烧开水”
耳畔，是众人此起彼伏地痛苦吼叫声。
那之前原本群情激愤的众人，此刻，不是在泥土地上打着滚，就是在用双手疯狂抓挠自身，又或是用头，不断地撞击着墙壁
此刻的壮年男人，涕泪横流，跪倒在地上，全身肌肉不可自制地痉挛着，不断颤抖，细密的冷汗遍布全身，如雨落下
“啊！”
“啊！！！”
此刻，仿佛有无数的蚁虫在撕咬啃噬着全身皮肤，血肉，骨髓，乃至心脏！
壮年男人精神恍惚，耳畔却似乎又响起了低声呢喃，如清风微拂，但片刻又变成了一柄利剑，直直地刺入耳中！
“啊！！！”
“啊！！！”
“滚啊！！！”
男人咆哮着，痛苦地用双拳疯狂锤击着泥土地，一时之间，烟尘四散
凄厉痛苦地咆哮与吼叫声，响彻了整座村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