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笑颜
“我才不傻嘞!”
唐九儿眼眶通红,不时得抽咽几下,但那双秋水明眸却弯若月牙,眼中尽是笑意。
言罢,少女又抬手抹了把脸,结果她突然就愣住了,不可思议地低下头
就见那白皙纤细的小手,此刻却是沾上了她脸上的泪水和黏糊糊的鼻涕在月光照耀下,有那么几缕“晶莹”拖着细线,缓缓朝下坠去竟然还带拉丝的
“呀!”
少女惊恐得一声尖叫,慌乱的一甩手,她那白皙纤手上缠着的几缕“晶莹”,就这么脱手而出,朝着谢械飞去
谢械一脸得不可思议,他从未见过这么恶心的人。
手臂微抬,直接将那几道朝他飞来的“晶莹”给挡了下来,但那柄泛着寒芒的短刀,刀刃处,不可避免的缠上了些许黏糊糊的晶莹液体
少年低头看了看那柄短刀,一脸得嫌弃。
又抬头瞥了眼那手足无措的少女,谢械眼神怪异,提着那柄短刀,站起身,转身就想走
“和一个傻子较什么劲?”
这样想着,谢械又不禁摇了摇头。
对于之前唐九儿的“暴行”,少年心中自然是有些怨气的。
但自从发现她似乎“不太正常”,且原本的确是他有错在先,少年也就释然了。
和一个傻子较劲?讨要说法?
没必要。
“谢械不要走!”
强忍着脸上黏糊糊的鼻涕带来的恶心感,正在口袋中翻找着纸巾的唐九儿,见到少年突然转过了身,连忙开口挽留
“走?”
少年突然侧过脸,嘴角勾起了一抹淡淡的微笑。
“我怎么能走呢?”
唐九儿呆呆得看着少年那清秀柔美的侧颜,心中仿佛突然间涌现出了一股暖流,将她的心给填满了
“谢械”
少女又没来由得感到万分羞赧,脸颊“腾”地一下就瞬间通红,害羞地低下了头,不敢再看向那位少年
“我应该跑。”
话音刚落,谢械撒开了脚丫就是狂奔,几乎是瞬息间就冲到了通向二楼的隐藏式伸缩楼梯的门板处,果断打开了门跳了进去,最后重重将门甩下,“砰”的一声响,门板紧紧闭合
那飘忽不清的声音,飘入了少女那耳尖通红的耳中
并未听清话语,但却听到了那“砰”的一声响。
唐九儿羞涩地抬起头,媚眼如丝
“嗯?”
少女歪着小脑袋,眼神呆呆得看着这空旷的房顶
“嗯!”
少女又将头歪向另一边,瞪大了她那对秋水眼眸,不可置信得盯着那紧紧闭合,通向二楼的门板
“呀!!!”
苍白的皎月,与一道超高音尖叫,点缀着这片死寂无趣的黑夜
二楼客厅中,窗帘紧闭,只有几盏蜡烛散发着明黄的温暖微光
“老吴,你有没有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拎着黏糊糊的短刀,谢械撅起嘴,不满地看向正躺在沙发上看着手机的吴大爷。
老人瞥了一眼那“狼狈”的少年,脑海中不禁又浮现出了少年“躺”在唐九儿腿上的那幅画面,不说话,揶揄地笑了笑,又继续看手机
对此,谢械也无可奈何,赌气似地别过头,不再看向老人,拎着短刀,径直朝着卫生间走去
“呵呵。”轻笑声传来。
正在主卧室整理收拾着被褥的霖姐,突然从门框中探出脑袋,看着那朝卫生间走去的少年,表情极为古怪
谢械有些疑惑,不由得伸手摸了摸脸,并未发现有粘着什么东西,脚步不停,继续走去
头上窝着黑爷,眉心有道白痕的大黄狗,正趴在卫生间旁的地毯上,咧开大嘴,笑容诡异地盯着谢械,目光随着少年的走动而移动
“大黄,你没事吧。”
被黄狗这样盯着,少年只觉得心底有点毛毛的,忍不住停下脚步,开口问道。
黄狗没有回应,乌溜溜的眼珠依旧盯着少年,露出了眼白,诡异的无声笑着
“黑爷,大黄咋了?”
感觉到有些不对,少年用求助得目光,看向了黄狗头上窝着的黑爷。
但就见此刻的黑爷正斜着脑袋,用一种嫌弃的目光瞥向他
少年仿佛受到了伤害一般,踉跄着后退几步,垂着脑袋,有气无力地拎着短刀,默默进了卫生间
“咣啷!”
寂静的黑夜中,这硬物发出的刺耳声响,再一次穿透窗户,从外边徐徐传入
正在看手机的吴大爷眉头微皱,一偏头,直接吹灭了旁边蜡烛那微弱却温暖的一点光明。
一瞬间,客厅重归于昏暗
这一次,吴大爷听得真切,微微扒开了厚实窗帘的一角,透过窗帘的缝隙,朝着声音响起的大致方向看去
惨白凄美的明月照耀下,这座名叫“垦村”的小村庄中心,那条老旧破烂的水泥道路上,一个扁平的圆形灰影,于这灰白色的水泥路上,缓缓移动着
“井盖吗?”
见到那灰影的一瞬,吴大爷便明悟了。
“下水道里有东西,应该是人。”
如果井盖下只是沼气涌出或者有丧尸,那也只会是从下而上地冲撞颤动,而不是像被什么东西托着一样,慢慢平移
“这里可能已经暴露了。”
霖姐不知何时凑了过来,同样扒开窗帘的一角,偷偷望去。
“我们没做亏心事,何必怕人敲大门。”
吴大爷淡淡开口。
“私闯民宅,损毁他人财物”霖姐摸着尖尖的下巴,略微有些担忧。
“这叫紧急避险,而且法律是对人的,不包括丧尸。”
老人嘴角微微翘起,又语气轻松得讲道:“邪祟妖魔,人尽可诛。”
言罢,吴大爷下意识地一手探向腰间,但此刻他的那柄缠满绷带的大刀,正安静地躺在二楼的一张椅子上。
摸了个空,老人却是微笑了起来
安稳日子过的太久,早就不需要随时佩刀而行。
若是可以,老人希望,他这辈子,乃至后世,谁的腰间也不必悬佩这种沉重的铁疙瘩,晃晃悠悠,悠悠荡荡
身穿黑色便服,顶着一头蓬松天然卷的谢械,刚打开卫生间的门,就见一位头发散乱,有些“狼狈”的少女,俏生生地立在门边。
唐九儿背着手,微微弯腰前倾,眯起了那对秋水明眸,凝视着门内的少年
清秀柔美,带着稚气的小脸,一对黑白分明的桃花眼眸,带着些许诧异地望向她,那一头柔顺蓬松的天然卷,微微摇晃
唐九儿的脸颊不自觉地就升起两抹红晕,但还是鼓起了腮帮子,一脸的不高兴
谢械看着这位一边眼眶乌青的少女,脑中不由得就浮现出,这位少女把脸上鼻涕甩向自己的画面当时就感觉心中一阵恶心,直接与少女错身而过,飞也似地跑开了
原本忐忑不安,如小鹿乱跳般的内心,在谢械迈开步伐,毫不犹豫地与她擦肩而过后,少女的心跳,便缓缓归于平稳
眼眸低垂,目光茫然无措,失魂落魄的少女,默默走进了卫生间,无力地合上房门
“不”
卫生间内,黯然神伤的唐九儿,看着镜子中“狼狈不堪”的自己,眼中逐渐恢复了焦距。
“你是我的。”
两行清泪,划过脸颊,汇聚于尖尖的下巴处,滴落而下
看着镜子中,那泪水无法控制地从眼眶中涌出,身体因为抽泣而不住地颤抖着的自己
“笑要笑谢械他喜欢笑”
两根白皙纤细的手指,直接插进了因为哭泣而不可自制地抽搐着的嘴角里,向上狠狠一勾!
“嘻嘻嘻”
望着镜中这诡异的笑容,和那被手指勾起的嘴角,随着少女地啜泣与眼眶中不断落下的泪水,却是愈发得自然,甜美可人
“嘻嘻!”
四面瓷砖的卫生间中,房门紧闭,唯有这悦耳甜美的娇笑声,于室内悠悠回荡
昏暗的客厅内,谢械瞥了眼阳台处,那鬼鬼祟祟躲在窗帘后的一老人,一女子,略微有些好奇,但马上就注意到了客厅中那根熄灭了的蜡烛,当即就心中了然。
“有丧尸吗?”
少年也凑了过去,扒开一角窗帘,朝外张望着。
“是人。”
霖姐带着夜视仪,看向一处,淡淡开口。
“哦。”
少年当时就没兴趣了,拉上了被他扒开的窗帘,转身就想走。
“应该是人。”
霖姐又不确定的开口道。
少年有些疑惑,又扒开了窗帘,顺着霖姐看去的方向寻去
黑灯瞎火,除了几个扭动的灰影,什么也看不清。
“呐,用这个。”
一旁的霖姐,瞧见少年那可爱的模样,微微一笑,从口袋里取出一支小巧的夜视望远镜,递给了少年。
“谢谢霖姐姐。”
道过谢,少年这才接过夜视望远镜,再次朝着窗外看去
绿色的画面中,那条老旧的水泥路上,一个本该是紧紧闭合着的井盖,已然挪移至了一边。
水泥道路上,几个衣衫褴褛,脏乱不堪的人,像发疯了一般,时而在地上扭动着,不停地用身体蹭着粗糙的水泥地面,又时而伸出双手,狠狠地抓挠着自己
“呜哈!呜哈哈哈!”
其中一个长发散乱,似乎是女性的人,跪坐在地上,双手指向前方一处空无一人的平房墙壁,嘴中发出古怪的音节,疯狂地大笑着。
“哎嘿!哈哈哈!”
那疯女人又突然站起身,张开双臂,朝着那面墙壁疯狂跑去
“哈哈哈哈哈!”
老旧的平房墙壁上,薄脆的漆面崩碎开裂,不断落下。
竟是那个疯女人,在用头颅不断撞向墙面,皮开肉绽,血肉模糊,但却是更加疯狂地大笑
“真的是人吗?”
谢械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也不是没见过患有精神病,或是一些疯疯癫癫的人,但这般有自虐自残行为的,真的是头一回见。
“是人。”
带着夜视仪的霖姐,肯定得回道,但此刻的她,神情却是极为复杂
吴大爷同样拿着一支小巧的夜视望远镜,仔细地观察着。
但当他发现,这几个人裸露在外的肌肤,无不肿胀,甚至是有些溃烂。
脖颈,手臂上,更是有密密麻麻的,仿佛针孔般的小黑点,老人原本舒展的眉头便皱了起来。
“明早,我去一趟。”
吴大爷放下夜视望远镜,神情复杂,但随即又转过身,朝着一处开口说道:“老黄,晚上就拜托你了,有什么动静就吼一嗓子。”
“汪!”
室内拐角处,传出了黄狗欢快的回应声。
“好了,去睡觉。”
言罢,吴大爷一手按在了少年那头蓬松柔顺的天然卷上,使劲揉了下,似乎是感觉手感不错,又揉了几下后,才径直离去
谢械整理了下乱糟糟的天然卷,撅起嘴,有点不高兴,将夜视望远镜还给霖姐后,本想再说点什么,但余光却瞥见了霖姐一只抬起的玉手,便连忙转身逃离
霖姐一脸的遗憾,收回了僵在半空中的白皙纤手,检查了下窗户和窗帘后,拿起旁边那盏熄灭了的蜡烛,也离开了
“你小子,自己一屋。”
副卧室内,吴大爷瞅着穿着一身蓝色睡衣,坐在床边,莫名有些脸红的少年,嫌弃地开口。
“那你和她们?”
谢械一脸震惊的表情,盯着那抱着被褥,嫌弃地瞥向他的老人。
“去去去!想啥呢,爷睡沙发。”
说罢,吴大爷就打开了房门,正要离去
“别!我睡沙发,老吴你睡床!”少年刚从床上跳下,又被老人一脚踹回了床上。
“滚犊子,你吴爷就喜欢睡沙发,你个瓜娃儿好好休息,明天没准得早起嘞!”
吴大爷咧嘴一笑,抱着被褥大步走出,又轻轻合上了房门
被一脚踹到了床上,平躺着的谢械,神情有些不自然。
说是踹,其实也不过是顺着力道带到床上而已,并没有丁点痛感。
而少年之所以会有点神情复杂,那是因为他自小到大,哪怕是儿时和他的师傅在外漂泊时,同席同座,也从没同床共枕过,就算是睡公园的板凳,那也是一份报纸撕两半,各找一张板凳垫着睡
“你小子睡觉,打呼磨牙放屁说梦话四样全占,要睡觉有多远走多远!”
谢械至今还记得,师傅对他说这话时的眼神,和那嫌弃得表情
同一时间,某个蓝白相间,仿佛是病房的房间内
两个蜷缩在角落中,用白色的枕头抱住脑袋的男人,浑身止不住地颤抖着,有一个甚至白眼一翻,口吐白沫,眼瞅着就快晕厥了
“放我出去!快开门啊!”
一个穿着病号服的男人,趴在地上,有气无力地拍打着病房门,但却无人回应
而那处病房门外的附近,原本整齐排列,每隔数米就放置一张的塑料板凳,此刻却是东倒西歪,唯有楼道最边缘的几张板凳才幸免于难。
“太恐怖了。”
这条楼道的最边缘,几位穿着白色隔离服的工作人员,捂着耳朵,背靠着墙壁颤抖着,但却依旧坚守岗位,不敢逃离。
“明天申请给那家伙单独一间屋吧,但愿那间病房的其他人能挺过今晚”
另一位穿着白色隔离服的工作人员,结结巴巴地开口道。
“咔嚓!”
清脆地碎裂声突兀响起,还没等几位工作人员反应过来,接着便是“哗啦啦!”的一片破碎声响!
刹那间,一道震耳欲聋地恐怖鼾声,如雷鸣般于楼道中炸响回荡!
“叮铃铃!!!”
急促地警报声响起!一位穿着白色隔离服的工作人员,顶着这恐怖地呼噜声,用最后地力气狠狠砸向紧急按钮,随后便死死捂住耳朵,蜷缩在地
而那间病房中,一个穿着病号服,面如冠玉的男人,正闭着眼,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不时地下颚微动,磨着牙齿
其他几位穿着病号服的“病友”,基本都是东倒西歪的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只有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用枕头捂住耳朵,蜷缩于角落,一双浑浊的老眼,此刻竟是热泪盈眶
“战场,是战场的喧嚣,仿佛又回到了那枪炮轰鸣,战火纷飞的年代啊”
随着那位面如冠玉的男人,一呼一吸间震颤耳膜的恐怖鼾声,老人居然是潸然泪下,恍惚间,自己还是曾经的那个少年,抱着一杆破步枪,在那炮火纷飞,连大地都在震颤得巨响下,就算被震得耳鸣阵阵,什么也听不清,但却依旧匍匐前进,两眼死死地盯着前方,那无数张丑恶的嘴脸
可终究是年老体衰,青春不再,最终,在这恐怖的呼噜声下,老人面带微笑,晕了过去
“小谢是不是想老子了”
躺在病床上酣睡的男人,突然口中喃喃了几句,但随后又是鼻息响起,鼾声如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