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把过去埋藏
“运气不错，我挖到了几个野生的红薯。不过那果子我尝了尝，实在是太酸了。”才刚走进山洞，老张就乐呵呵地说道。
朱露妍缓缓地抬起头，朝着老张看去。听到这个老人家的声音，她的紧张便一下子就舒缓了一些，笑着说道：“我也好久没吃过烤红薯了。”
老张却有些迟疑，试探性地问道：“姑娘，你的眼睛已经能看见东西了？”
“嗯，已经开始能看到一点点东西了，不过还是很模糊。”朱露妍此时有些轻松的笑了笑。
老张这才暗自松了口气，一边把红薯埋入火堆之中，一边轻声道：“难怪我看你心情好了不少。”
朱露妍点了点头，伸出双手，烤着火，“我从也是第一次发现原来这一点儿的光明是如此的重要。”
“老人家，您有手机吗？我想打个电话报个安全。我的未婚夫，他现在一定很担心我。”朱露妍又突然说道。
老张摇了摇头，“我没有带手机。而且现在外面起了大雾，现在出去也不安全，你的脚也不方便。还是等明天出太阳了，我再带你出去吧。”
“也只能这样了。”朱露妍点点头，便又歉然道：“老人家，对不住了。要不是因为我，你也不用在这里待一晚上。”
“没事，反正我也只是一个人，有个人说说话也挺好……”
想起这个老人家之前说过的话，朱露妍想象着这应该是一个孤寡老人，便泛起了怜悯心，“老人家，您的女儿，是她扔下的你吗？”
“不……是我扔下的她，是我对不起她。”老张的声音有些苦涩。
“这……老人家，父女之间没有隔夜的仇恨，或许你应该找她好好地谈一谈。”朱露妍想了一会后，轻声安慰道。
“真的会没有隔夜的怨恨吗？”
“或许……或许我也没什么资格说这种话。我也好久好久没有见过我爸爸了。”朱露妍叹了口气，苦笑着。
“对不起，是我多嘴了。”
“没……没什么。”朱露妍摇摇头。
朱露妍这段时间一直都想要去倾诉，只是她却找不到一个可以倾诉的人。而眼前的这位陌生老人，似乎是一个很适合用来倾诉的陌生人。
“我其实是一个杀人犯的女儿……”她抬起头，苦涩地说道。
老张的手一抖，这一瞬间，他只感觉到自己呼吸困难。
朱露妍见老人突然沉默了下来，似乎紧张了一些，“会瞧不起我吗？”
“不，怎么会，我看不起的，只有我自己啊……”
“老人家，你？”朱露妍现在根本听不明白老张的话。
老张深吸了一口气，“没什么，只是我没有资格去评论别人。”
“要是世界上的其他人都能像您这样想，那大概就会少了许多……许多的事情吧。”朱露妍忽然一笑，幽幽地说道。
“你……很在意别人的目光吗？”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小时候的事情，很多我都忘记了。可是总有一些会议会在不经意间一直攻击着我……我很害怕。”
“害怕？”
朱露妍仰起头，像是在忍住那些很容易就能掉落出来的泪珠，“记得我爸爸才被抓走不久的时候，那些受害者的家属吧，或许他们是真的很生气，也或许只是想单纯地找个地方发泄心中的怨与恨……还有你能想象那种心情吗？不管是谁都带着一种敬而远之，甚至是厌恶的目光。整个世界都是冷漠的，冰冰冷冷。”
“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对你！你还那么小！”老张的心在流血，声音不由得大了几分。
朱露妍被吓了一跳，“老人家，怎么感觉你比我还要激动。”
“我只是觉得，上一代做错的事情就由上一代去承担，为什么要把仇恨延续到下一代的身上呢？”老张叹了口气，解释道。
朱露妍也是有些迷惘，“是啊，为什么呢？可能那些受到伤害的人，只能通过去伤害别人去填补心中的空洞吧。”
山洞里一下子突然安静了下来。唯有渐渐烤熟的红薯香味，开始慢慢弥漫。
“好像啊，已经熟了吗？”朱露妍轻声道。
“我给你拿一个。”老张点点头，用树枝把火堆扒开，伸手就去捡红薯，不过红薯太烫，老张吃痛地叫了一声，红薯就从手上掉了下去。
朱露妍下意识就伸手握着老张的手指，轻轻地吹着气，“老人家，这么烫的东西还是要等一等哦，以后要注意了。”
“是我太心急了。”
朱露妍却突然露出了笑颜，她小心翼翼地将红薯捧起，吹凉，回忆道：“还记得小时候，我爸爸也总是像你这样，还老是改不了。”
“你……你还记得？”
“嗯？老人家你说什么？”朱露妍一愣，似乎是没有听清楚这句话。
“没什么，快点趁热吃吧。”
朱露妍笑了笑，轻轻把红薯掰开了一半，递给了老张。
两人就这样简单地吃着这种最朴实无华的烤红薯，也没有再说些什么。
老张不知道朱露妍吃下去是怎样的滋味，但他却知道，这是这么多年来，他吃的最美味的一顿。
坐在一起聊聊天，一起吃一顿饭，能互相面对着对方，有说有笑。这是他期盼了无数日月的一顿饭。
……
不知道什么时候，朱露妍已经躺了下来。她这一天遭受了许多的事情，恐怕已经是累极，呼吸声渐渐地平和起来。
老张小心翼翼地照看着这堆柴火，唯恐它忽然就熄灭了过去。
但他还是有些话想要亲自问出来，于是便道：“姑娘，姑娘？”
“嗯，我听着呢。”陶夏漫打了个哈欠，“老人家，有什么事情吗？”
老张迟疑着道：“姑娘，你真的不打算见见你父亲吗？没准……他也是很想你的。”
“我不知道……”朱露妍似乎困意上来了，有些迷迷糊糊，“我怕……我不懂……怎么面对……我怕……”
“姑娘……”老张转头看去，见她已然累极睡去，才叹了口气，“妍妍，是爸爸对不起你。”
……
已经半夜了，唯有女儿那熟睡的呼吸声和山里的风声陪伴着老张。
老张此时的内心无比的宁静。他看见女儿熟睡时的微笑，或许，她此时正做着一个很美得梦。
老张缓缓走出了山洞，外边雾气依然浓重，但隐约间能够看到月亮的轮廓。
老张抬着头，静立了许久，才仿佛下定了决心。
“老板，你出来吧。我知道你能听到我的话。够了，已经足够了。”
老张的呼唤，让游生在夜色中现了身。
“老人家，呼唤我有什么事情吗？”游生问道。
“谢谢你安排的这次见面。足够了，已经足够了。”
“没什么，这是我对您的一些补偿。”
“送我回去吧，送我回监狱里面。”思考良久，老张做出了决定。
游生轻声说道：“老人家，按照交易内容，现在还没有到约定的时间。但交易已经开始，即使您现在停止，也无法取回您的交易金。但您不停止的话，您还可以继续回去完成您那套嫁衣。”
“已经无所谓了。”
老张回头看了一眼山洞，依依不舍地道：“是我太过执着了，我只是考虑了自己的愿望，却没想过妍妍的心情。我又何必让她好不容易才幸福起来的生活又重新乱下去呢？其实我不应该再出现在她的生命中的。况且五年的寿命换来了这一次的见面，换来了这一次的晚餐，已经是赚了。”
“所以，送我回去吧。”
“我明白了。那么，如你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