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狐狸
在尘世中生魔族之前，有仙人，有凡人，有妖族，有修仙者。
人将尘间灵力融入己身，修仙身仙魂，为修仙者，成者踏天梯入天为仙人。
锦鲤修灵则成龙，火鸟通灵唤作凤，众生皆有其道。
凡人中大有为赴富贵舍其本心之人，更何况其他，山中的虎，洞中的蛇，林中的狐，丛间的蝶，它们修成人身，学舌着人的话，混在人中，可他们却修不掉天性，凡人变成了猎物，被撕咬被吞噬。
它们通晓山川河流，修仙者凭借微弱灵力与其斗争数百年亦无法阻止，后通天请仙搭救人族，妖族在西面山中被诛灭全族，夺其灵智，尘世回归太平。
人族却贪婪的想让仙人长留于尘间，或贪图仙魂与天同寿，不伤不灭，而去舍命强行爬上天梯，又是数年的纠葛，又是无数人的惨死，最终天雷斩断天梯，修仙者大成只得仙身不得仙魂，穷尽心血换来几千年红尘。
溪亭山开山之人亦是入尘的仙，道‘生死与情爱孰轻孰重’，弃仙魂留在了凡尘，用蛟龙之逆鳞炼化引渡灯，跨越生死。
那时往西看去，白骨露野，荒凉凄惨，又过数十年，才被草木覆盖，被山川吞噬，妖族被诛灭的山被唤作‘灵柩山’。
迟暮告别清檀后，来到了溪亭山山谷的梨树林，正值花开之际，花瓣胜雪，回忆似潮，相思无处辞，想伸手折去一支，又怕扰了梨花的清梦。
转身踏上西行的路，花开花落，寻寻觅觅，引渡灯的指引终是停在了灵柩山。
山脚处用了不知什么妖兽的骸骨，刻着‘灵柩山’三个字，在千秋之后仍铮铮的伫立着，山谷中丛林藤蔓茂盛交错，尸血饲养出来的植物似是继承了它们的天性，张牙舞爪的指向来人，伺机而动的吞噬猎物，诡异却又布满生机。
－－－
繁星高悬，璀璨明亮。迟暮披着月色而来，玄衣融进黑夜，腰间的靛青色绸带随风摆动，茂密的林中枝叶间影影绰绰，走的近了，便能看见是藤蔓躲在丛中缠绵生长。
“嗷嗷~”小兽尖锐的叫声划破寂静，迟暮停下脚步看向叫声传来的方向，又看向前行的方向，犹豫了一下朝着声音寻去。
剥开藤蔓，走向密林深处，斑驳稀疏的月透过枝叶照射进来，脚下的树叶夹杂着枯枝草根，踩上去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动，小兽诡异而叫声越来越近，迟暮附身看向前面堆满枯枝藤蔓的小坑，坑里竟是一只纯白色的狐狸，右腿被捕兽夹夹住，血打湿毛发，流在地上，一片鲜红。
迟暮蹲下身去，狐狸害怕的想起身逃跑，却被捕兽夹拖住，只能颤抖着身子发出‘嗷~呜~呜呜~’的声音，扯开附近的枯藤，迟暮把手伸向狐狸的右腿想把夹子掰开。
“嗷嗷~”受了惊的狐狸自然看不懂他的想法，张口咬在了他的手上，还是不安分的一直叫着。
“嘶。”迟暮被咬的倒吸一口冷气，可手已经拉动捕兽夹不能松开，只得忍着疼继续用力。
腿上的凶器被拿下去，狐狸才停止了嚎叫，站起来看着迟暮，鼻子嗅着他身上的味道，嗅到了被自己咬破的手，冲着迟暮叫着“嗷嗷~嗷~嗷~”
“干嘛？你咬的可真疼，别叫了，快回家去吧。”迟暮挥手赶着狐狸，从衣摆上撕下一条布来，准备把伤口扎住。
“嗷~”狐狸咬住了布条的一端，一瘸一拐的走了起来。
“你做什么？我要包扎伤口的。”迟暮只当这只狐狸讨厌，松开了布条，准备再撕一块，狐狸却不走了，一瘸一拐的蹦哒回来咬住了迟暮的衣摆，试图拽着他走起来。“你要带我去哪？我不去，我还有事呢。”
“嗷~嘤~嘤嘤~”狐狸像是听懂了，靠在迟暮腿上发出了似孩童在撒娇的声音。
迟暮觉得奇怪，着实没见过这样的狐狸，便也来了兴趣，揉了揉狐狸的头站起身道：“走吧，你要带我去哪？我跟着你。”
“嗷~”狐狸叼起迟暮刚撕下的布条，一瘸一拐的向林子里走去，迟暮慢慢的跟在后面，狐狸不时地回头看向迟暮，生怕人跟丢了似的。
穿过密林，七拐八拐之后，狐狸带着迟暮走上了山腰，山腰空旷，抬头望去天上的繁星似是比山下看着疏朗了许多，狐狸带他钻进一片竹林，从竹林出来，便看见了一处小院子，院内有一间木屋，屋旁用竹条搭了个棚子，借着月光隐约可以看到棚子里摆放着张桌子，似是还有一副棋盘，院内虽然简陋，却也被打理的雅致干净。
狐狸跑到屋前，用爪子抓着门，发出‘嗷~嗷~’声。
屋内的人被叫醒，点亮了烛火，打开了房门，只着了白色内衫的男人弯下腰去，抱起了狐狸：“年年，怎么了？”
只这一声，迟暮便愣在了原地，找到了，他想。
“嗷~嘤~嘤嘤~”狐狸在男人的怀里撒着娇。
“怎么受伤了？又跑到山下去了？这是什么？”男人拿下狐狸叼着的布条，，狐狸在怀中嗷嗷的叫着，似是想说着什么，他抬头看见了院中站着的迟暮，冷着声音问道：“你是谁？来做什么”
“啊，我刚刚救了这只狐狸，它带我来的。”迟暮摸了摸鼻子，却忘了手上的伤口，蹭了一鼻尖的血。
男人看着狐狸叼回的布条，又看看迟暮，仍是警惕的说道：“你受伤了？”
“恩，你的狐狸咬的。”迟暮走上前去，见人退后了一步又继续解释道：“我救它时，它害怕就把我咬了。”迟暮把受伤的手递到他面前给他看。
男人没说话，怀里的狐狸向迟暮手伸出了爪子，轻轻的碰了碰就收回，抬头看向抱着自己的人。
“你进来吧。”男人说完就转身进了屋里，迟暮心里暗喜的跟上去。
屋中不大，亦是整洁精致，左侧放着木桌炉具，中间几根竹条隔着，右侧床榻和木椅，两把木椅中间的桌案上，昏黄的烛火跳动着映出那张迟暮再熟悉不过的脸。
“你是什么人？”那人细心温柔的给狐狸包扎着，话语却冷漠警惕的问向迟暮。
“我叫迟暮，从，东边来的，初到这里，你呢，你叫什么？怎么一个人住在这里？”迟暮看着他回道。
那人不回答，给狐狸包扎好，就扯过迟暮的手，将药撒上，用纱布包上，包扎完用剪刀剪断纱布，却没放下剪刀，把刀尖对着迟暮的喉咙，冰冷的开口道：“我不知你为何救狐狸，暂且信过你，若你下山后，山下人发现了这里，天涯海角我都抓到你杀了你。”
“放心我不会说的，不过我想知道为什么？”迟暮愣了一下问道。
“走。”那人走向门口打开门，赶着迟暮。
“啊。”迟暮站起身走到他身旁停下，看向外面，又转头看向他委屈巴巴的说道：“我刚到此地就被狐狸带到这里，山高林深的，你收留我一夜，明日我就走行不行？”
那人不答，走到迟暮身后，一脚把他踹出了门，关门，落锁，熄了烛火，只留下迟暮一人在门外呆住。
‘怎么这么凶。’迟暮看着木屋笑着心想。‘被踹出了门，这可怎么办？’迟暮走到屋旁的竹棚里，只有一把木椅，桌上的棋盘上摆着棋子，迟暮看不懂也懒得看，坐着椅子趴在桌上睡起了觉。
许是见到了人便心安了，即使只坐在并不舒坦的木椅上，也安稳的睡到天亮。
等迟暮睁开眼睛，就看到那人拎着根竹条在竹棚外冷着脸盯着自己，似是在考虑是否下手给他抽醒，迟暮一激灵的站起身，贱兮兮的打着招呼：“早啊，哎？你怎么拎着竹条？”
那人不答。
迟暮摸了摸鼻子笑着说道：“难道是要打我的么？哎哟，不要啊，我真的无处可去，这山我也不熟悉，这要是大半夜下去我肯定迷路被野兽吃掉了。”
“下去，山里没有野兽。”
“哦，可是我好饿，没力气走路。”迟暮委屈巴巴的向他靠近，还未走近，他手里的竹条就抵在了他胸口。
“嗷~嗷~”昨晚的小狐狸不知从哪里跑了出来，身后还带了一只小的。
“哟，狐狸，你的伤怎么样了？还带了只小的，是你儿子么？”迟暮走到狐狸身旁蹲下，伸手去抱那只小的，还未碰到小狐狸，一道蓝色的灵力打向了迟暮，迟暮双眼瞪大，瞳孔骤然收缩，太熟悉了，这是几百年未曾见过的熟悉，这是属于他师尊的灵力。
他没躲，灵力重重的打到身上，被打倒了坐在地上，嘴角溢出鲜血，可他却是笑着的。
“你，打的我好疼啊，嘿嘿。”迟暮傻笑着说道。
那人被迟暮的反应弄的一愣，不由得想，这人是傻子吧。扔下竹条，把两只狐狸抱起来，走进竹棚，坐在迟暮昨晚睡觉的木椅上不再理会他。
“我只是想抱抱那小狐狸。”迟暮站起身拍拍屁股，随意的用袖子擦掉嘴角的血，走到他身边，竹棚里没有其他能坐的地方，迟暮乖乖的站在他对面。
“你是修仙者？”那人没抬眼的问道。
“啊，是。”迟暮回道。
“那你怎么不抓狐狸？”
“我抓狐狸干嘛？”迟暮懵懵的反问道。
“一只狐狸到城里可以换百两白银。”
“用狐狸换白银？为什么？”
那人抬起头，眯了眯眼睛道：“你不知？”
迟暮摇摇头：“不知？知道什么？”
“这里是灵柩山脉，山下的城里有个通仙门，自诩除妖驱邪的修仙门派，妖族灭绝后大举捕杀山中动物，狼奔蛇走，狐狸聪慧却恋家，首当其冲，抓到送去可得赏赐。”
“原来如此。”迟暮想伸手摸摸桌上的两只狐狸，又被那人手里窜出的蓝色灵力吓的缩回了手，只好摸摸自己的头问道：“所以你就把狐狸藏在了这里？”
“恩。”
“放心吧，我不想要那白银，更不想杀狐狸。”
“那你来这里做什么？”
“你家狐狸带我来的，我就是。”来找你的。“路过啊。”
那人不知信了没有，又不再理会迟暮。
“我救了狐狸，你救了我又伤了我，也算是认识了，能不能告诉我你叫什么？”
微风拂过，靛青色的衣摆和背后披散的发被风吹动，他伸手把鬓旁的发丝揽到耳后，看着迟暮良久，才开口回道：“拂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