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重厌打开门,看到北鱼正像书童一样坐在桌子旁,立着书本问他:“摄政王,你有事吗?”
重厌惊讶他已经爬起来了,而且已经在念书了,问:“陛下在学习吗?”
北鱼一板一眼说:“今天丞相教育朕,朕心中有愧,听见宿国太子又在屋顶上大声夸耀自己国家的好,愈发羞愤难当,朕向丞相请教功课,希望丞相能指导朕更加仁德。”
北鱼对伏月说:“丞相,辛苦你了。”
“是。”伏月垂眸,掩下眼眸里的疑惑。
北鱼想学习他是很开心,可是居然在亲近的时候举起手臂大声说我要学习!有点迷惑。
重厌更是心疼得不得了,想他小小的身子,却能如此识大体,那肯定不能让其他事物破坏他读书的心思了,将明珠藏在身后说:“那便不打扰陛下研习了,臣也只是例行查看别院警卫。”
北鱼看了他一眼,又把目光投向书本中了,像是时间匆匆如流水,无法在他人身上停留太久。
重厌轻声退了出去,再让人将明珠摆在北鱼的床头。
北鱼躲过一劫,这还不得好好感谢太子?
他趁夜晚无人之时偷偷溜到宿星房里,打开门看到宿星正在床上擦拭匕首。
太子看到他来了,很是傲娇地偏过头,像是狼王竖起了尾巴。
北鱼心里感激他,无视他的小骄傲,来到他的床边,软软说:“太子,谢谢你。”
太子冷哼了一声,仍是不拿正眼看他。
北鱼坐在宿星床榻上,抓着他的袖子说:“谢谢你嘛,我知道你不爱惹麻烦的,但是还好你提醒我,我才没有翻船,要不这次回去朕命人打造七艘轮船,作为两国友好的证明?”
宿星拿回袖子说:“得了,你少拿东西贿赂我,把我都搞得都跟你一样天下乌鸦一般黑了。”
北鱼听了不开心,努嘴:“我怎么就黑了。”
宿星回头看他:“我说过的,我最讨厌三心二意的人,今天你导欲宣淫,帮你已经是违背我原则,我只是回你前天在房中救我的礼,以后我们还是各走各路,不相为谋。”
“你又误会我!”北鱼皱起眉头,心觉和太子的误会不是一两天能解开的了,也不跟他吵,而是说,
“既然如此,那么我也不能不回报你帮我的情分,前天你被弄伤了手臂,作为他国使者,你接下来总要和摄政王会面,你把手臂给我,我帮你治好。”
他说着摊开手心。
他见宿星不是很乐意,说:“你的行礼在京都,别院又找不到伤药,万一别院开设比武的宴会,你想在人前暴露吗?”
宿星听北鱼说的都是他的劣势,冷哼一声,脱了外衣,将亵衣袖子抡了起来,露出手臂给北鱼。
“别莽莽撞撞的。”北鱼蹙眉说,将宿星弄皱的袖子折得细致,他看宿星那只手臂,可以看出宿星是真的没有什么工具可以疗伤。
精壮而肤白的手臂上缠着的甚至算不上是绷带,而是从衣服撕下来的布帛,用小剪刀剪开后伤口外部虽然呈现愈合,但是里面隐约有发脓的迹象。
北鱼说他:“你是想硬生生熬到回京的时候吗?”
这伤口一看就是没有经过任何处理。
宿星见北鱼瞪他,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心虚起来,为自己辩解说:“别院又没有伤药,再说了,往常我受伤也都是这么好的,反正熬着熬着,身体就会自动好了。”
北鱼医师听了他的话,很是生气:“满嘴歪理,给我躺下!”
宿星看他凶,条件反射回嘴:“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
可是身体却像是先顺从了一样,乖乖躺下了。
因为看到北鱼那为他严肃认真的样子,他的脾气好像怎么也生不起来。
北鱼见他躺下,拿出自己的小药包,用小钵子接着太子的手臂,冰凉刺骨的液体倒在伤口上,顺着肌肉的弧度流下去。
那透明液体宿星没有见过,但是倒上去很冰凉,瞬间就缓解了伤口处的疼痒灼烫。
北鱼给宿星洗菌,他表情严肃,低头垂眸。
宿星仰面躺着,被迫从下往上观看北鱼秀致的脸颊。
只是两眼,宿星就不免觉得北鱼的脸好小。
真的好小,平日的神韵是一双小鹿眼撑起来,鼻子和下巴都很小,红嫩嫩的嘴唇倒是饱满,但是也是相对而言,没有成年人的两指那么宽。
那张小嘴,只会哭,一点也不硬气。
宿星打量着,北鱼也感觉到了他的目光,眼皮一掀,灵动水润的眼眸对上打量的星眸说:“你在看什么。”
宿星想也不想说:“你长得很是女气。”
北鱼一愣,接着脸一黑,手里的小镊子往宿星伤口扎了进去。
你给朕死!
宿星被北鱼戳入伤口,嗷叫了一声,“你别故意报复!”
北鱼也不是没有医德,他的镊子只是挑开了宿星闭合的皮肤,将那些变质又黏在一起的血痂挑掉,说:“你再乱说话,我就不给你缝伤口了,让你的伤口跟你的嘴巴一样合不上。”
宿星哼哼一声,没有再说话了。
又听见北鱼问:“你身体的暗伤,多久了。”
宿星一愣,眼中带了警戒神色,口吻也沉了一点:“你在窥探我?”
北鱼神情坦然,“我只是替你诊断上次过敏有无后遗症,却在把到你脉搏的时候发现,”他看了宿星一眼说,“你的暗伤,不少。”
或者说密密麻麻,像是从很小的时候便遭遇殴打。
他见宿星不答,倒是坐起来问他:“你什么时候回宫。”
北鱼笑说:“怎么,你要去皇宫找你的白月光吗?”
他有意调侃:“别院的宫女都被你盘查过了?一个都不是她吗?”
宿星说:“她不在。”
他又说:“如果不是她,或许我的伤不是暗伤,而已经是尸痕了。”
北鱼笑容一僵,收了神色小声说:“抱歉。”
宿星摇摇头,没有心思配合治疗了。
北鱼不想半途而废,说:“还有一点。”
他赶紧将药上了,然后用洁净的绷带把伤口绑起来。
打上结的时候他笑说:“其实我也有一个白月光。”
宿星看他:“嗯?”
北鱼抿嘴微笑:“要不你跟我说你的白月光,我也把我的白月光也告诉你。”
他眼睛亮晶晶的,想跟人交换秘密。
宿星想也不想说:“不要。”
北鱼问:“为什么啊。”
宿星说:“她跟你不一样,她专情。”
北鱼怒了:“你又拿这个攻击我。”
宿星重申:“我讨厌三心二意的人。”
北鱼气死了,口不择言说:“那你因为你没有尝过花心的好,你要是尝到多人的好了,你还会这么说吗!”
宿星点北鱼胸口:“你就闹腾吧,迟早翻车。”
北鱼攥着拳头说:“我才不会!”
北鱼在这边和宿星争吵,伏月那边结束的一天的夜读。
他将手放入玉盆中清洗,看见书童脸色踌躇,他说:“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书童疑虑许久,但还没有想好要不要说,但是看见自家主子的视线落在他身上,那眸光比冷水更清冷。
他头皮一麻说:“大人,此次来别院,是为陛下的缘故吗?”
伏月收回眸光抬起手,“我以为你不会问这种问题。”
书童见主子直接承认,便决定要说,他说:“大人,大人最近与陛下越发亲密,但大人是否有觉得,摄政王对陛下态度也好得出奇?”
伏月拿着手巾的手顿了一下,或许在一刻两刻的瞬间他有这么觉得,但并未深想,他抿唇说:“你想说什么。”
书童凛了神色说:“大人,小甲旧时有一同窗,是在宫里当差,而且离陛下的寝宫极近,前日拜访听得一事,便是在大人回宫被陛下拒之门外那一夜,并不是宫人通传的那样,陛下早早就安寝了。”
伏月已经从北鱼口中听说更多,松了神色说:“那夜陛下遭遇行刺,受了惊吓,确实是安寝了。”
书童说:“是,确实是安寝了,但是大人可知道,陛下行刺那一夜,摄政王就在宫中做客。”
伏月慢慢皱起眉头。
这个,北鱼并没有说。
书童说:“大人,或许道听途说并不可信,但为了大人和陛下关系的缘故,小甲也只是略提一次,摄政王对陛下的态度,在小甲看来,和大人对陛下的态度并无二致,听闻二人曾在宫□□浴,此中关系是否需要留心,还请大人斟酌。”
他说完行了礼,将水端了下去。
房间剩下伏月一人,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可以看到,他苍白如釉的嘴唇,慢慢抿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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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晚上宿星回到房间,看见北鱼给他留纸条。
“治疗暗疾,速来。”
他抓起那大大方方躺着的纸条,咬牙说:“就不知道避讳一点吗!”
气势汹汹要去教育北鱼,却在进北鱼房间的时候有些惊诧。
只见几个桌子并得整整齐齐的,摆了不少药材。
北鱼小脸上沾了两道黑痕,看见他说:“你再等一下,还有一昧药。”
他说着哼哧哼哧,用尽全身的力量在捣那几根树藤。
宿星见他用力得脚尖都站起来,忍不住将他抱开说:“你有几两力气,让开。”
将北鱼抱到一旁,自己就着内力把树藤压碎。
粗壮的树藤被蹍得粉碎,北鱼指尖漏着流沙一样的药粉说:“哇,你力气真大。”
宿星一蹭鼻子,得意说:“这有什么,这个你打算怎么用?”
他问北鱼,见北鱼回头看他:“怎么,你对药材也感兴趣吗?”
宿星有些别扭说:“毕竟你都这么为我了。”捣药把脸都弄黑了。
他想着耳根有点发热,却看见北鱼有些疑惑,侧着头说:“嗯?什么意思呢?”
宿星一愣:“你不是准备给我疗伤吗?”
说到最后他像是反应过来什么其他可能性,捂着北鱼的嘴巴说:“没什么!你别说话。”
北鱼却反应过来,表达欲极强扒着宿星的手说:“你以为这是给你准备的吗?不是啊,这是给……”
“够了!”突然被宿星截断了话,宿星将捣药杵摔在他面前说:“你爱怎样怎样吧!”
他生着气,脸红得滴血,又恼得发黑,脸颊像匹漂亮的布帛变幻着颜色,北鱼见他恼羞成怒,赶紧抱着他的腰哄说:“有!你有你有,你的那份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了,听我解释啊太子!”
我还想拉你跟我同盟呢!
宿星气说:“你总是埋汰人!”
北鱼委屈申诉:“我没有!”
他急说:“你的真的给你准备好了,你看我磨得手心都红了。”
他将通红的手心给太子看。
宿星看他的小手真的很红,而且虎口处好像细微磨破,气消了七分,转过身板着脸说:“到底怎么做。”
“你来你来。”北鱼连忙把太子请到自己床上。
他让太子脱衣服,自己去调药,拿了加料的艾草燃起来,然后给太子咬,说:“你的内脏要调理,这个要咬着,用鼻子吸。”
宿星一一照做,北鱼端着白玉碗过来说:“你的伤口要敷药,我脱你亵衣喔。”
宿星咬着艾草不动,像是默认。
因的宿星刚才只脱了外衣和中衣,现在咬着艾草需要维持平衡,北鱼便着手帮他脱亵衣。
宿国的亵衣和北鱼也是一样,纯白色的,套在宿星精壮的身体上有一种清俊之感。
宿星的身材并不羸弱,相反的,他的身体很强壮,该有的肌肉一块不少,但是因为他是窄脸尖下巴,显得他很高挑。
薄薄的亵衣一脱,北鱼眼神颤抖了一下。
并不是为的那漂亮的三角肌和精致的腹斜肌、腹直肌,而是为宿星身上狰狞的伤痕。
好可怕。北鱼第一个直觉。
那白皙健壮的身体上布满刀伤和鞭痕,还有烟火烫过的痕迹。
他看着,一种怜悯油然而生,不由得放软了声音说:“我给你敷药,你忍着点。”
带有刺激性的药膏涂在各类伤痕上面,北鱼怕太子疼,一直关注他的表情,倒是见太子眉头也不皱一下,自己紧张了个寂寞。
上完药后北鱼替太子掩上衣服,然后擦着额角的汗呼了一口气,软软地瘫在床上,宿星将艾条拿开,就看到他小肚子都瘫平了,说:“有那么精疲力尽吗?好像你为我做了很多一样。”
北鱼拍着床榻撑起上半身:“我替你配了一晚上的药!”
宿星心里莫名跳了一下,但是随之板起脸说:“反正那份药里肯定也有别人的一份吧。”
北鱼又躺下,腰部贴着床,往天花板的方向蹬着三轮车说:“你以为配药那么容易吗,我的脚都站酸了。”
宿星看他白皙的脚踝一晃一晃,忍着抓住脚踝和呵斥他的脾气,攥紧了双手。
北鱼说:“你怎么不说话。”
宿星咬牙说:“你把脚放下来。”
北鱼蹬得更欢了,说:“你说我们提前回宫,我帮你找白月光,怎么样?”
然后你帮我接近丞相。
宿星听不到北鱼心底的后半句话,沉吟了一会,说:“你不是说想听她的事情吗?”
北鱼立刻翻过来,瞪大眼睛说:“你愿意说给我听吗?”
宿星看他就趴在自己大腿上,忍着将他掀下床的冲动咬牙道:“你给我趴好。”
北鱼这个人只能听见他想听的话,拍着床板催促:“你快说快说。”
宿星被他气得直接拎起后领,身体往后仰把北鱼的脑袋放在肚皮上,摁着他的后脑勺说:你别给我乱动!
安排完了北鱼他才说:“她是我小时候遇到的,那时候她大概六岁,我十二,当时我快死了,她送了衣服给我御寒,是个很好的姑娘。”
他揉着北鱼的脑袋,突然恶狠狠地说:“跟你不一样。”
北鱼不以为然,摊手说:“你怎么就知道我没有这种善心呢。”
宿星很确定地说:“我能看出她是个专情,纯粹的女孩子,不会乱搞男女关系。”
北鱼嗤笑了一声。
宿星额角一跳,狰狞微笑:“你这语气是什么意思?”
北鱼赶紧收回看小学生早恋的蔑视眼神,一本正经地说:“我没有啊,我只是在想,你都那么久没见她了,还能认得出来吗?”
他说着,因为脖子有点酸了,在宿星肚子上扭了两下。
宿星摁住他的脑袋说:“这就不用你费心了,她给我送的小袄我还留着,我有一条狐狸会帮我嗅到她的味道,狐狸前段时间遇上发情期,算算日子,现在应该启程了。”
北鱼突然有想法,坐起来说:“你有她的衣服,那,那你跟我说说她的衣服长什么样,我让宫里尚衣局帮你看看花样,没准就能知道她的身份了呢。”
宿星疑惑:“花样也可以认人吗?”
“可以的,”北鱼拉开自己的外衣,给宿星看他中衣领口的金龙暗纹说,“我们北国不同官阶的花样都有规定,看她的花纹就能知道她是宫生子还是外编子,宫生子的话一辈子都在宫里,外编子十八岁可以出宫嫁人。”
“什么?嫁人!”宿星立刻像被点燃了火药一样,怒发冲冠说,“我不许她嫁人!她连其他男人都不能看一眼!”
北鱼说:“可是你都那么多年没回来了,算时间她今年应该刚好满十八岁了吧,你怎么能阻止她嫁人呢?只能期待她是宫生子了吧。”
他说:“你能记得她衣服上的花纹吗?”
“这……”宿星闭起眼眸回想,那件红色的小袄在时间的光河中早已被他抚摸得软旧脆弱,隐约间他记得衣服的右侧用金银双线绣着繁复牡丹,两尾游鱼穿过花叶游向胸口。
他磕绊说:“她的衣服,有花……”
北鱼:“嗯嗯。”
他说:“上面还有活物的绘绣……”
北鱼:“嗯嗯嗯。”
他说:“是,是两尾绣得很…活灵活现的…”
叩叩。
宿星睁开眼睛,被门口的敲门声打断了思路,他还没从珍重的回忆回过神来,见北鱼往上窜了一下几乎要去撞床粱,然后捂着他的嘴巴低声急说:“丞相,丞相!”
门口丞相身影倒在房门上,说:“陛下,你睡了吗?”
宿星皱起眉头,北鱼手心捂得死紧,不断往三米外投去眼神说:“躲一下,躲那一下。”
宿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发现三米外立着一个衣柜,他顿时冒出火来,想跟北鱼理论。
北鱼像是知道他肯定是不依的,苦着小脸对他说:“求求你,求求你了太子。”
宿星看他满脸都是惊慌着急,平时怼他的气势不见了,卑微又小心翼翼地求饶,心中不由得更火了,但是这次的火焰却带着冰冷的温度。
门外来人说:“陛下,臣可以进来么。”
宿星见他更是吓到汗毛都炸了起来,冷哼一声,在伏月打开门的那一刻鱼跃下床,翻了个滚钻进衣柜。
伏月进来,便看到北鱼一脸睡脸惺忪的模样。
那小小帝王坐在床上,揉着眼睛又沙又软地说:“丞相……”
伏月轻了声音说:“臣把陛下吵醒了吗?”
北鱼只着亵衣,放下手背露出红红的眼眶,“差不多是要睡了,听见丞相敲门。”
伏月走过去说:“是臣粗躁了,臣只是喝着书童家乡的洛神花,想起陛下近日情绪波动,便想给陛下呈一晚,让陛下更好入眠些。”
北鱼做出感动神色:“既是丞相端来的,朕是一定要喝的。”
说着听见微微声响,回头看见衣柜有轻微颤动。
北鱼一惊,太子你别动啊。
伏月说:“臣服侍陛下喝茶汤……陛下?你在听吗?”
“啊,”北鱼听丞相叫他,赶紧收回视线,佯装热情给丞相让出位置,“丞相坐朕旁边。”
拉着丞相坐下,看见衣柜还在晃,而且伸出一只手指。
往一个方向撇了撇。
北鱼看不懂太子的意思,听见丞相说:“陛下的被子是有些潮么?怎么陛下睡了这么久还是凉的。”
北鱼敷衍应道:“是嘛。”
丞相说:“陛下起来些,臣命人帮陛下换了。”丞相说着手抓住的被子的边缘。
这时北鱼终于看明白太子那手一撇一撇的是干嘛,他顺着手指指的方向看去,看到太子的两件衣服和腰带还堆在床尾处!就压在被子的下方,北鱼头皮一炸,“丞相!”
伏月正要把被子掀起来,听到北鱼突然惊叫住了他,回头问:“怎么了?陛下。”
北鱼皱着小脸起身,委屈说:“丞相一动一动的,把朕的被子都灌了风了。”
伏月见他身穿薄薄亵衣,立刻解下自己的外衣披到他身上说:“陛下穿臣的衣服。”
“丞相帮朕系好。”北鱼故意往丞相的方向靠去,遮挡住了丞相的视线,同时绷直了小脚往后伸,将衣物踹进被窝里。
“好了,陛下喝汤吧。”
伏月帮北鱼系好,又喂他喝洛神花,喂花汤的时候宿星无声从衣柜滚出来,用眼神剜了北鱼一眼,从门口窜去,北鱼很是抱歉,但也放了心。
喝了花汤,北鱼见丞相直勾勾盯着他看,像是想从脖颈、耳后还有他的嘴唇窥探出点什么东西来。
他问:“丞相,你还不睡么?”
这个点确实有些晚了。
听见丞相说:“陛下,臣有一事想问你,可以么?”
北鱼乖巧笑道:“自然可以,无论丞相问朕什么,朕一定知无不言。”
伏月又是点头,说:“这件事并不难,想必陛下一定能很好回答臣。”
他将手放在北鱼的肩膀上,说:“臣想问陛下,陛下既和臣一年未见,过往又没有近贴身服侍的宫人,怎么会在一瞬间便准确地把握到,自己患了亲密障碍症呢?”
丞相这个问题,把北鱼问懵了。
————
怎么知道的呢,当然是胡编乱造的啊qwq
还没想好怎么狡辩,听见丞相说:“莫非陛下是在医书上看过,所以才能精准掐断出自己的病症?”
北鱼一听,连忙点头,“对,就是如此,朕偶尔得一医书,上面便有记载,朕一对症状,便知道是此病,朕应该将这医书和丞相一起观看,可是这书,”北鱼烦恼说,“朕没从宫里带过来。”
伏月听了,略一点头,“无事,陛下已经将此症熟记于心,不看医书也是可以,只是不知道陛下如此潜心专研药学,”他看了一眼满屋子的药植说,“是否也是急于想将这病治好?”
北鱼说:“当然了!”
他眼睛睁得很圆,柔嫩小嘴一张一合,“怎能放任此病侵蚀,朕也有情感想与身边人表达。”
“既是如此,”伏月说,“臣从一国的药师那里得到一偏方,是麝香所制的精油,听说对这类型的病颇有帮助,不知陛下可否让臣为陛下医治。”
北鱼问:“今晚?”
现在已经很晚了。
伏月说:“今晚。”
北鱼说:“可,可是……”
他左右看看,房内并无设屏风遮挡。
伏月说:“此药要在夜间施行更有效,若是陛下不适,臣会立即停手。”
北鱼问:“要命人准备一下吗?”
脱衣服还是有些犯怵。
伏月摇头,“不用,陛下不必紧张,不会……不会让陛下脱衣,只是隔着衣服,替陛下碾揉几个穴位。”
北鱼见丞相已经说到这种程度,再拒绝就矫揉了,他攥着伏月的袖子说:“那么,丞相用药之前,能帮朕将皮肤推热么?”
他眼角有些泛红说:“朕……好紧张。”
伏月眼神一动,几乎要忍不住将他的手都攥进手心,但是为了证实自己心底的猜疑,他只是说:“诺。”
北鱼将丞相的青色儒衫脱了,又剩下一件亵衣,因为要认穴位房中多了一盏灯,这样北鱼和先前看起来又有所不同。
纤细的身体在灯光下若隐若现,不是说透出皮肤的颜色,而是他窄细的腰身在衣服上勾勒出了灰黑色的轮廓。
他的轮廓变得很是柔和,灯光下真美得有些雌雄莫辨。
他抓着亵衣的带子,像在犹豫是否应该解开,伏月摁住他有些颤抖的手背说:“这样就很好。”
将精油倒在小钵子上面,纱布吸饱了馥郁浓香的液体,坐在北鱼前面说:“陛下,靠着臣。”
仍然是像擦小包一样面对面坐着,但是这次要更近一些。
他让北鱼埋在他的脖颈处,一手托着北鱼的背,一手钻进北鱼的衣摆,带着精油的纱布摸到北鱼腰侧的时候,北鱼颤栗了一下,“凉……”
伏月将他的背托得更紧:“陛下忍忍。”
那带着精油的纱布一开始碰到皮肤是比较冷了,将腰侧和臀骨上的尾椎润开,便能拿开纱布暖起皮肤来。
指腹将精油的静气凝神和灼热体感推出来,北鱼慢慢就不紧张了。
伏月问他:“陛下,还凉吗?”
北鱼吸着丞相青竹一样的气息,不想丞相放开他说:“嗯…似乎还有点吧。”
伏月便耐心地在他的皮肤上推移,而且逐渐找准了穴位将他摁得各种感官都有,这药有安神和活血的作用,而且他做足了功课,手法也都找得很准,北鱼被他推得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舒服嗯哼。
他跟北鱼闲聊说:“自臣回来,这还是第一次跟陛下独处,无人打扰。”
北鱼哼了一声说:“若是丞相喜欢,待回宫朕补回私宴替丞相接风洗尘。”
伏月淡淡一笑,说:“臣不在宫内时,陛下都有些什么消遣?”
北鱼懒洋洋说:“朕记挂着丞相,没有什么消遣,无非养了几个琴师,看了几本医书,便在等丞相回来。”
他说着被自己甜了一下,乖懒趴在丞相肩头。
伏月见他松缓,更加细致推拿,说:“陛下虽念及臣,但有时也是好动,出行时可有留些武功高强的人在身侧?”
北鱼打了个哈欠说:“朕不怎么出行,也不喜欢武功太强的人在身侧,总觉得很有压迫感。”
伏月托着他发软的身体说:“但若是遇上意外和行刺,有武功高强的人在身侧更能护着陛下周全。”
“是吗……”北鱼随手说道,昏昏欲睡。
伏月见他快要睡着,将他换了另一边肩膀说:“在陛下的侍卫中,可有哪个让陛下最满意的。”
北鱼被丞相弄了一下,看似清醒了一点其实更迟钝了,疑惑说:“满意?朕没有什么满意的……”
听见丞相说:“臣觉得摄政王就很不错,臣回宫那晚他及时护驾了,也在宫中守了陛下整整一晚。”
“哈,摄政王吗?”北鱼条件反射笑起来,“他确实还不错,多亏他拉了朕一把,要不朕还不知道要遭遇什么呢,不过丞相当时明明在门外,却知道这件事……”
他说着说着,觉得有点不对味。
他品了品,突然捂住嘴唇。
他抬起头,看见丞相眯着眼睛看他,将手拿开说:“是啊,臣当时明明在门外,却能知道这件事,而且还是从别人口中了解的!”最后一句话口吻加重。
北鱼急说:“丞相,朕不告诉你,全是怕你关心朕的缘故啊。”
“那为什么你明明说了行刺的事,却要掩藏他在宫内的事实,而且还对共浴一事避而不提!”伏月染了怒意说。
北鱼说:“可,可这又不是朕邀请摄政王共浴的。”
伏月不信任地说:“我掐算时间,发现他比我早到三天,难道你在路上拖住我脚步,就是为的和他私会吗!”
北鱼提高音量:“你怎么能这么想呢!”
伏月说:“那倒也不赖。”
他有些嘲讽地冷笑:“他身兼数职、掌管军权,若是能被你收入麾下,定能保住你这少年天子的江山。”
北鱼急急拉着伏月的袖子:“丞相……”
伏月眼底有浓郁的阴翳:“只是不知道你擅长调香弄药,将技术弄得如此娴熟,里面是否也有他的一份功劳!”
北鱼几乎尖叫:“丞相!”
伏月说:“一个年幼彷徨的帝王,一个权势滔天的名将,是不是你早就把剧本写好了,就等着治好你这束手束脚的病症,便能以身为饵,没有顾忌地献身讨好!”
“我没有!”北鱼摇头哭道,他抓着伏月急啜起来,“我没有,我没有这么想过。”
伏月听见他哭腔,眼睛清明了点,怒气渐渐平回胸腔。
北鱼只觉得丞相的指责太严厉了,他哭咽说:“我不知道他,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我没有那样想过,”他眼泪滚落,看着伏月强调,“我没有想要靠他镇守江山,我没有勾引他!”
伏月见他气得眼睛都红了,肩膀不断颤抖,想要伸出手但是忍住了说:“可他却对你百般呵护,连神情都不似常人。”
北鱼大声哭问:“纵使他有心思,难道我就要委身奉承吗!”
他用力说:“难道我连自己的意志都没有,一点点信念都不能坚守吗!”
伏月看他又气又倔,不由得心底变得柔软了许多,说:“你当真没有对他起过心思吗?”
北鱼说:“他如今权势如此大,我再低头示好,是想羊入虎口吗?”
伏月说:“你既然知道这个,更要留心他会有将你反噬的危险。”
北鱼掉着眼泪低头:“我只是没料到,或许十年未归的重将军,或许会比常伴的丞相更为忠诚。”
伏月心里浮上紧张,“这是怎么说?”
北鱼说:“难道不是吗?”
他收了眼泪,逐渐反客为主,看着伏月说:“光凭别人三言两语丞相便要来质问朕,是否有一天在摄政王身上看到属于朕的信物,丞相便要将朕的信誉打入万劫不复之地!”
伏月懊悔:“陛下……”
却被北鱼打断:“既是如此,还说什么呢?反正丞相也不过是会惹得朕一遍遍哭罢了,丞相出去!”
他真的生气了,而且决定三天都不理丞相!
凭什么,每次都要训斥他,难道他们是不能对等的吗?
伏月看北鱼背指尖发颤,这是北鱼第一次对他生气,不由得心里懊恼,抓着北鱼的手哄说:“是臣说的太过了。”
北鱼悲怒抬眸:“如果丞相每次都要不分由来地斥责朕,朕对丞相的青睐朕同样无福消受!”
伏月内心更加紧张,将北鱼揽过来低声轻斥:“何以说到这种程度,我不过是对你们独处感到恼怒,只要你告诉我后来你们再无独处过,我便会立即低头。”
北鱼心里一跳,舌头几乎打了结,磕磕绊绊维持着底气说:“若无公务,又怎会独处?”
伏月听了,心底终于放松,他说:“陛下,臣错了。”
他将北鱼揽过来认真说:“臣真的错了,此行臣不光明磊落,太过于小人之心了。”
北鱼闷闷说:“丞相要是再凶,朕绝不原谅!”
“是。”伏月低头,“下次无论臣做错了什么,陛下都绝不要姑息。”
北鱼又红了眼眶:“我讨厌丞相这样!”
伏月说:“……对…不起。”
他将这句话说出来了,而说出来的时候,他突然发现不是很难,“对不起。”他又重复了一次,北鱼也被他惊了一下。
他松了一口气,拉开一点距离说,“臣打扰陛下清梦,让臣将精油推完,好让陛下安寝,可以吗?”
北鱼被丞相道歉得还有些愣,懵懵问:“已经道歉了还要推吗?”
伏月见他眸子又充满了懵懂纯真,温和说:“让陛下好睡些。”
北鱼眼眶和脸颊都慢慢泛起红来,抓着丞相的衣袖说,“那,丞相和朕…一起脱。”
伏月一愣。
北鱼磕磕绊绊说:“丞相…都穿着,只有朕一人着亵衣,窘迫……”
伏月听了,立刻将自己的白色中衣脱下来,露出同样纯白的亵衣说:“这样陛下会好一些吗?”
北鱼见丞相宽阔结实的身形轮廓在亵衣下若隐若现,忍着流鼻血的冲动,点头。
他说:“朕还想…靠着。”
伏月立刻将他拥入怀里。
北鱼贴着丞相的肩膀,小手踩在丞相那觊觎已久的胸口上,踩上去那一刻,他感觉人都要升华了,脑海闪过无数词条。
好大、活菩萨、好想抓。
北鱼内心:呜呜呜,寡人这辈子值了!
次日宫女来整理床榻,看到北鱼床上有一件白色的中衣。
“嗯?这里怎么有件衣服?”她将中衣拿起来抖开。
抖开后她惊讶:“这衣服的图腾好好看。”
只见那中衣虽然是白色的,上面却有不明显的狼群暗绣,她感慨:“陛下到底是少年么?喜欢这种凶猛的野兽。”
说着她将衣服折好收了起来,刚走出门口就看到另一宫女领着眉清目秀的书童过来,对她行礼:“姐姐。”
那宫女是外围服侍的,职位比较低,收拾衣服的宫女问:“怎么了?”
外围的宫女说:“这位是丞相的书童,因昨晚丞相与陛下于房中研讨药学,丞相在陛下这处小憩了会,落了件中衣。”
宫女听了轻笑:“原来是丞相的衣服,怪不得看着眼生,刚才是我收拾的,我这就拿过来。”
书童礼貌微笑:“那就麻烦姐姐了。”
宫女笑着走回房间,却不知道房间早已多了一个人,宿星隐蔽在床榻和窗口的夹缝处,看见宫女进来又出去。
他听见宫女在门口跟谁说着什么,但他无暇顾及,他昨晚在北鱼这里落了两件衣服,得赶快找回来。
门口没有人进来的迹象,他赶紧查看北鱼的床榻,被子枕头下面都没有,地板也没有,余光一瞥。
床和墙壁的夹缝有道紫色暗痕。
他咬牙道:“是怎么睡的才能把我的衣服给挤床缝去了!”
不敢想象昨晚是怎样的混乱,从缝隙处将两件衣服扯了出来,都有些皱了,脏倒是不脏,紫色那件是他的外衣,白色的中衣自是不用说了,衣服找到了还是总觉得还落下了什么东西,这时门口有人进来,他来不及细想,将两件衣服揣进怀里,往窗口一跃溜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太子抱起品如的衣柜就跑,v章红包在下章更新的时候发,么么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