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一分一寸
第二天夏暖醒得极早,半睡半醒间,不禁想起昨晚的吻,开始他还是温柔的,后来就……她的嘴唇现在好似还在隐隐发麻。那个热烈的、温柔的、缠绵的吻,酒醒之后他还会记得吗?
昨晚都有点慌,谁也顾上不谁,她急着逃离现场,余光里他背过身,似乎在思考什么,又似乎在懊恼……现在想起来不免觉得委屈,到底有多不喜欢她,后悔得那么快?
夏暖正想得出神,电话就响了,看了一眼居然是高哲!
这家伙一年有365天都是中午才起床的,这个时候打电话只能说明他在梦游!她满心疑惑地接起来,那边高哲有些语无伦次地说道:“夏暖,你快回来!微微跟一群人走了!”
夏暖猛地坐起身,“什么人?”
“3个男人!”
说了等于没说,夏暖一边往身上套衣服,一边思索着各种可能性,微微最近很节俭,连信用卡都没有刷爆,也没听说欠高利贷。“他们把她抓走的?”
“不是,她自愿跟他们走的。我要拦她,她说没事。”高哲慌得不行,微微是自愿跟那些男人走的,但对方看上去来者不善,“微微脸色很难看!绝对出事了。”
是啊!一大早从家里被3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带走……怎么想都不对劲!但她又是自愿跟他们走的!夏暖忽然想起了那个温文尔雅的中年男人,微微的父亲!这事会不会和他有关?会不会是他派人把叛逆的女儿带了回去?
不对!如果是他派的人,微微肯定会闹得鸡犬不宁,不会乖乖跟他们走!而且,他要把微微抓回去,早就可以动手,没必要等到今天!
高哲报了警,夏暖也赶过去提供线索,破旧的楼道没有摄像头,高哲能提供的线索就只有3个男人,动机不详又是当事人自愿。消失3个小时连人口失踪都算不上!等民警处理了一个闯入派出所的精神病患之后,破例帮他们查询了微微的手机定位,位置在家,她走的时候没有带。最后的结论是让他们回去等消息。
警力有限,人还是得自己找。忙活了大半天,一无所获。
能派3个男人来带走微微,如果不是高利贷,也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高哲忽然回忆起,微微被带到车上,车上当时还坐了一个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有身份的中年男人,怎么都让人联想到微微的父亲!
夏暖还是决定跟他联系,如果微微在他那当然最好,如果没在,他也能帮着找以微微的脾气,事后肯定要怪她多事,微微是宁死也不会让自己那个爹帮忙的。
但血浓于水,他有权知道。夏暖记得他好像留过一张名片给自己,她翻找着名片夹。听到电话响,一失手打翻了桌上微微的维c美白片。
看到是戴碧的来电。她才想起来,她早上走的急,没见到尹欧南,只和斯丽佳说了自己有事先走一步,从早上忙到现在,居然忘了打电话请假。
她一边打电话请假,一边翻着名片夹,终于在美发师的名片后面发现了那张名片:刘明仁
匆匆挂了电话,给微微父亲的父亲刘明仁打过去,这件事他并不知情。听了经过,告诉夏暖人他会去找,有消息再通知她。
又是让她等……
环顾四周,屋子很整洁,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化妆棉有规规矩矩地扔进了垃圾筒,微微最近没有出去胡混,开始认真工作,连衣服都买得少了,银行卡上破天荒出现了余额……她最近难得的乖!
可是,偏偏微微变乖了,反倒出了事呢?
翻了微微的通话记录,询问每一个最近联系过的人,希望找到些线索,结果还是一无所获。
高哲提议再去一次市公安局,夏暖不想在家干等,也跟着去了。两人得到的答复是需要有证据证明失踪人被人身控制,比如电话录音,影像,人证,并且根据高哲所说,失踪人是自愿跟人走的,在没有进一步的证明,比如勒索电话之类能证明失踪者被非法拘禁的证据之前,不能立案。
折腾了半天,仍是一无所获。两人都很沮丧!
“微微跟你说过,她是哪里人吗?”高哲忽然喃喃开口,“除了她成天挂在嘴上的那个当“小三鼻祖”的妈,我从来没听她说过她爸爸,哪怕是亲戚也没听她提过……还有同学,她从来没提过自己同学。过年,也没见她回过家……”
微微像是个没有来处的人……
夏暖只知道微微有个专职做“小三”的母亲,这个女人虽然常被微微挂在嘴边,但从未出现过。微微曾经交代夏暖在泰国替一位女性长者做过超度,造过往生牌,很可能她妈妈已经去世了。
至于刘明仁这位父亲,她一直只字不提,如果不是这位爹自己找上门,没有人知道她还位这样的父亲存在。微微常说那女人整日里胡搞,根本搞不清哪个是她爹。
没人知道她从哪来,她像朵无根的花,如果有一天她想消失,可以消失得干干净净,像现在这样……
高哲和夏暖坐在地铁上,按警方的思路一点点地把线索重新梳理。
微微这种情况基本三个方向,一是绑架勒索。但微微不是有钱人,绑架勒索的可能不大,且到目前为止,他们没有收到任何索要钱款的电话,所以这个可能性基本排除。
二是寻仇,深仇大恨没听微微说过,小恩怨倒是常有,微微嘴巴刻薄,又有些招摇,女人们不喜欢她是常事。但女人之间的恨大多止于扯头发,撕脸皮,嘴上明讥暗讽,很少有人会升级到绑人,为点小事铤而走险地犯法。
三是感情纠葛。这个也是目前最有可能的一个方向,因为微微年轻美貌,追求者众多。但那些人他们都不认识,微微平时连提起他们的兴趣都没有,她一直是单身,没有接受过任何人,也没抢过任何人的男朋友。
总之,他们手上没有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高哲苦笑:“你说,会不会我们一到家,就发现那祖宗已经回来了?”
希望如此。他们怀揣着最后一点希望到家,微微并没有回来。
“我当时要是拉住她就好了!就算打不过那些人,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把她带走啊!”他低下头,“我当时脑子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她特别镇静,说没事,你别管。我去见个老朋友。我就信了!她走了以后,我才觉得不对。”
夏暖知道高哲不是见死不救的人,当初张达来家里闹事,是高哲用她的名义叫了外卖,救了她。他或许胆小,但并不懦弱。
老朋友……?
这位朋友是不是来自于那些微微从未提过的过去?属于他们对她认识的大片留白中?
“或许她真的是去见老朋友了,是我们想多了。”夏暖安慰着高哲,也这样安慰自己。毕竟这里是华国,治安良好,从小只在电视剧中看过绑架,内心深处还是认为不太可能发生在自己身边。
就像高哲说的那样,这位祖宗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回来了!
她朦朦胧胧中听到门外有脚步声。门被打开一半,那个美丽身影侧身进来,一边脱高跟鞋,一边嘲笑她,“夏暖,你能不能有一次夜不归宿?你这跟大爷大妈一样的作息时间,楼下的野猫都比你夜生活丰富!”
夏暖手一挥,想将靠垫扔过去堵住那张嘴,却清醒过来……
门口没有人,屋里只有她和那盏未关的昏暗台灯,刚刚是自己做了个梦。
她翻了个身,看到自己白天打翻的药有几颗滚到了床下,耳边响起微微挑剔的声音,“二货,你平时笨手笨脚的,离我的美白丸远点!它有你多贵,你知道吗?小心我让你赔!”
微微如果看到了,一定很心疼吧。毕竟这目本进口的药丸这么贵。
她下床小心地捡起。手捏着药丸的手忽的一顿,那白色药片上赫然写着:阿米替林
不是维c标志,也不是日文,而是阿米替林!这是抗抑郁药!她不会认错,因为前阵子表姐得了产后抑郁症,她把自己医保卡的余额都用来买这个药。
抗抑郁药?微微什么时候抑郁了?
从她们认识开始直到今天,微微每天都在吃的美白丸是抗抑郁药?
而她居然没有察觉。那个伶牙俐齿,十分挑剔,好像浑身带刺的人,究竟有多少她不知道的秘密……
然而,事情比他们预想还要糟……
夏暖一大早就被微微父亲派人接走。电话里只说微微从高处摔了下去,人在医院。伤到哪,伤得重不重都没有说,所以她站在病房门前,深吸了一口气,才有勇气推开那扇门。
微微躺在那,仍是美丽的,只是太过苍白,她脸上有淤青,身上盖着被子,看不出伤了哪里。
但这里只是普通病房,不是icu,她略略松了一口气。刘明仁站起身,示意夏暖借一步说话。
“夏小姐,谢谢你能来。”刘明仁双眼通红,整个人憔悴不堪。
“她伤在哪了?发生什么事了?”
“她身上伤的不重,都是皮外伤。”刘明仁叹了口气,“是她心里想不开,具体情况一时说不清,她不想让你知道这件事,也不想让你来。我是……真的没有办法了!她恨我!我劝不了她!”
说着说着,刘父竟红了眼圈,忽然伸手抓住夏暖的手,“你无论如何要看住她,要劝她活下来!只要她活下来,你提什么要求都可以。”
夏暖有些受宠若惊,“伯父你言重了,你放心,我会尽力照顾她的。”
“谢谢,谢谢你,夏小姐。”
“叫我夏暖就可以!您也累了,先回去休息,我来看着她。”
“我想多陪她一会。”
夏暖点点头。也不劝他,听到病房内有声音,两人走回病房。
刚打开门,迎面吹来一阵寒风。窗户大开着,微微正费力地爬上窗户,风一下子鼓起她的长发,她如叶子般单薄的身体仿佛被风一吹就随风而去……
一切发生得太快,连呼喊都来不及出口,夏暖冲出去抱住微微的腰。即使微微的身体单薄得可怜,但下坠的重量仍然把夏暖也带出了窗子,她整个人半趴在窗台上,刘明仁迅速赶来,合力把微微拉了回来。
护工站在边上吓得嘴都不利索,不断重复着:“她说要喝水,我就转头倒个水的功夫……就转头倒个水的功夫……”
两人倒在地上,夏暖喘着粗气,浑身颤抖。刚刚拉住微微完全是出于本能,她的大脑甚至来不及反应。
缓了好一会儿,她爬起来抡起胳膊给了微微一巴掌。
所有人都猝不及防。那巴掌不重,但极响。
微微脸色死灰,连眼都没有眨一下,好像她已经死了,没有话,没有泪,没有反应。
夏暖真的气了,“你疯了吗?你刚刚想干嘛?想干嘛?”
微微仰面躺着,感觉夏暖抓着她的衣领,要把她脖颈晃断似的拼了命地摇晃。一下比一下用力地打在她身上。
刘明仁过来阻止,被夏暖一把甩开,活像是炸了毛的刺猬。
“你说话啊!你知不知道我和高哲一直在找你!我们有多担心你!你凭什么去死?凭什么?”
微微眼睛微动,她就算跳楼没有成功,也会被夏暖活活打死。
脸上有微咸的泪水如雨点般落在她的脸上,滴进她的嘴里,很咸很涩……
夏暖趴在她身上呜呜呜地哭了起来,好像她真的死了似的哭。
她大概能猜到这傻子在她墓前的表现了,鬼哭狼嚎毫无仪态可言……她当即决定把夏暖拉入墓地探望的黑名单,夏暖太low,也太吵了,完全拉低了她墓地的档次。
想着想着,她嘴角扯出一缕笑来。但是,她还真想这个傻子呀!
她伸手抱住夏暖的胳膊,眼泪抑制不住地流了出来,然后被一个温暖无比的怀抱熊抱住。
不知哭了多久,微微哭着睡着了,她紧闭着眼,在夏暖怀里蜷成一团,她在做一个可怕的梦,始于年少却没有尽头,她拼命摆脱直到哭着醒来,梦再可怕终有醒的时候,但现实不会,她害怕地抱住夏暖,哭着醒来,又哭着睡去,就这样做着一个漫长而又可怕的梦,无法醒来,无法停止……就像她的命运一样是一场无处可逃的死循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