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稚嫩又甜软的嗓音(修)
第二日清晨, 呼啸的寒风刮得顾府一地落叶。
在后院中练完武的顾充麟,刚收起剑,便看到了恰好从凝翠院门口走出来的翠绿色身影。
出了院门, 一阵寒风呼过, 小姑娘拢了拢身上的大氅,余光撇到来人, 神色恹恹地同他打了声招呼。
“哥哥早。”
顾充麟淡淡地嗯了声。
“眼睛怎么了?”
顾之瑶先是疑惑地“唔”了声,想了想,才意识到他说的是自己的黑眼圈。
昨夜她翻来覆去地,想了一晚上前一天的事情,一直到天快亮才睡了一会儿。今早绿竹起来帮她上妆的时候,都吓了一跳。
“姚太傅留的让我看的书太难了, 我睡不着。”
顾充麟:“”
“不行就别把自己逼得那么紧。顾府多一个不会念书的,也不会怎么样。”
这话一说完,小姑娘立刻就精神了些:“哥哥,你怎么可以看不起我,我明天就写一份看书心得给你看!”
顾充麟看她一本正经地模样,低笑了下, 同她一起往正厅走去。
上午当值时,他提前回了武英殿。
今日,太子和兵部尚书要过来同他商议给皇城加固左、右翊卫之事,要从四十万大军中征五万名精兵。
一个时辰过去,方案有了初步的结果,兵部尚书松了口气, 起身行礼道:“太子殿下,臣告退。”
又同顾充麟颔首后,便退了出去。
外面的寒风呼呼地刮着, 吹得殿外的旗杆舞动。
顾充麟看了眼殿外的日晷,看向太子:“殿下,午时已过,此时长信殿的膳食应已凉了,殿下若不介意——”
话未说完,男人冲他轻轻一笑,打断了他:“顾统领的好意孤心领了,但,不用了。”
顾充麟暗色的眸光微怔,片刻,还是将人一路送到了殿外。
清早。
当顾之瑶走过皇宫的转角时,视线中又落入了太傅书院的大门,昨日的场景,又不合时宜地从她脑子里窜了出来。
一切,都是从这个大门开始的。或者说,结束。
她在转角处站了好久,任由风吹得大氅里的裙摆轻轻飞起,却似是毫无察觉。
脑海中的思绪,却不受控制地,又一次重复了昨晚想了一夜的问题。
明明打心底里觉得他是演的。
或者,她甚至怀疑,李承郾问出口的那句话,当真是自己想的意思吗?
也许是误解呢。
也许,他说的是其他事。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看到他那副模样,自己也会觉得难过。
那样的情感,到底是什么。
从小到达,从未经历过这种情绪的顾之瑶,真的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也不知道李承郾又是怎么了。
他那样一个复杂的男人。
她只知道,自己现在脑子有些乱。
当意识到情绪又一次涌来上来,她立刻甩了甩脑袋,拢好大氅,向书院门口走了去。
“怎得脸冻得这么红?”
在屋内刚煮好热茶的姚太傅,抬头看见门口的小姑娘,眉宇中拢上一丝担忧。
顾之瑶也才意识到自己的脸都要冻僵了,不自觉地抖了抖身子。
她颤了颤羽睫:“可能是,外面太冷了。”
听着乖巧又懂事的声音解释着,姚太傅着实有些心疼。
给她上课两、三月有余,虽嘴上不能说,其实心里,早将她如女儿般看待了。
“过一阵子还要下雪,那时候天更冷。你若是受不住,老夫便去同皇上说,兴许可以等寒雪天过了,再进宫继续上课。”
“不用了,姚太傅。”顾之瑶摇摇头,“我以后多穿些衣服便是。”
要读书本就是她自己选的。况且,她好学的名声早已传了出去,这会儿半途而废,不仅是丢她自己的人,更是给顾家丢面。
再说,这番冷也是因为她在外面站久了冻着的,论路程的话,其实也不过一刻钟。
姚太傅亦知她的心思,叹了口气,小姑娘实在是太懂事好学,让他都有些不忍。
看来,皇上就差明着说,要她当太子妃,也是不无道理的啊。
午后,今日好不容易出来的冬天阳光,从书房的东边,逐渐从西窗映进来了之后,姚太傅的笔也顿下了。
“今日,就先到这里吧。”
顾之瑶行了一学生礼,起身刚要走,姚太傅却又唤住她。
点了点一旁的书案:“糕点,今日莫再忘带回去了。”
顾之瑶一怔,回头一看,才发现是昨日李承郾拿来的糕点。
她顿了顿,还是从姚太傅手中接了过来。
自己拿回府里自是不合适的。所以,她又绕到桂月宫送给了七公主。却不曾想,她提着糕点进殿,又空着手从殿内出来的场景,一一落入了男人的眼中。
原本要往前的脚步一顿,他回过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名鹰看了眼台阶上下来的那抹碧绿色身影,急急地唤道:“殿下。”
跟着殿下近十年,他从未见过殿下这般。
昨夜一夜未眠,今日清晨,又天还未亮便到御花园中练剑,一直到卯时中,又回了长信殿,在各个政务中转,半刻不曾歇息。
以前再忙,好歹还会小憩一会儿,可如今
这般趋势,看起来还不知道要维持多少日。
这般场景,他大概也猜出了是为何,可心里担忧,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即使禀报皇上和容贵妃,也是无用。殿下想做的事,不想做的事,只有他自己能决断。
任何人的话都不会管用。
名鹰长叹了口气,看了眼台阶上下来的身影,又望着那冷漠的背影,还是跟了上去。
冬天的白日极为短暂,夜晚漫长。
漆黑寂静的夜中,有人入了酣眠的梦,有人彻夜未眠。
这两天下来,顾之瑶每夜睡前都在捋,终于在第三天晚上,她觉得自己捋清楚了。
大概是因为和他相处,也有一段时间了,不再是擦肩而过的路人。
再怎么样,多多少少都是与长安街上的陌生人不同的。
所以,自己觉得难受,大概也是因为看到一个熟人那样吧。
如果换做是哥哥,她也会心疼啊,说不定会更心疼呢。
毕竟,哥哥还是她的亲人。
这般想着,夜也深了起来。她觉得,今夜过后,自己应该又可以好好入眠了。
直到第二天起来,梳妆打扮好,出了院子的门,她看到顾充麟在门边守着,似乎是在等她。
对上他的眼神,心忽然咯噔了一下,觉得不是什么好兆头,但还是轻轻地唤了一声:“哥哥。”
顾充麟抬眸看了她眼,目光多了几分深沉:“你最近,是不是和太子说了什么?”
听闻这个名字,顾之瑶怔了怔,下意识地回避他的目光。
“没有。”
顾充麟抿了抿唇,长舒一口气。
她这般模样,能骗得了谁。
“今日从府中带些午膳过去,送到长信殿。”
“为什么?”顾之瑶当即微嘟起嘴,似是有些不愿意。
她好不容易想通了。
“没有为什么。”顾充麟道,“我的话,你还听吗?”
顾之瑶撇了撇嘴,可看他这副严肃的模样,也不敢不从。
心里想着,算了,到了殿外应该就有宫人接手,轮不着她见面。
这日午时。
名鹰依旧从殿内走了出来,要等御膳房送来的膳食,不管殿下这顿吃不吃,都是要拿进去的。
才出了门,视线却瞥到一抹杏红色的身影,迎着寒风,提着裙子往台阶上走,手上还跨了一个小篮子。
名鹰眸底微亮,待人上前,行了一礼。
问道:“顾姑娘,可是来寻殿下的?”
顾之瑶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点了点头。
说着,抬起手里的食盒递给他:“名鹰,你可以帮我送进去吗?就说,是我哥哥让人送来的。”
想起那日同顾统领说的话,名鹰顿了顿,道:“顾姑娘,还是自己送进去吧。”
顾之瑶眨了下眼睫,有些怔。
见她似是不解,名鹰又叹了口气,道:“殿下这几日都在长信殿中,几乎未曾阖眼,再这么下去”
“姑娘,要不您还是进去看看吧。”
闻言,面前的小姑娘明显一怔。
娇小的身子在殿外的寒风中,定定地僵了好久,似是出神。
脑海里想起了哥哥那日的话,问她是不是和太子说了什么。
他这样是因为自己吗?
可是,这怎么可能
寒风从耳边刮过,心忽然又混乱地跳动了起来。
愣愣地发了半会儿的呆,才终于抬起头,抿了抿唇:“那,就请帮我进去通传一下吧。”
闻言,名鹰的眸中终于有了微光。
然而出来的时候,眼中又是方才一开始的那般黯淡。
他道:“殿下说,让姑娘回去。”
话音坠入,小姑娘神色却似是有些急了,下意识地就要绕过名鹰想进去。
她不觉得会是因为自己,可李承郾这个人做事偏执,他这样下去
才往前一步,面前却多了一只手臂挡住。
名鹰摇了摇头,叹道:“姑娘,还是请回吧。”
顾之瑶知道,以李承郾的性子,这时候若是违抗命令放自己进去的话,名鹰也不好过。
她抿了抿唇,还是提着裙后退几步,下了台阶。
殿中。
安静又空荡荡的,只剩下一抹玄蓝色的挺拔身影。
名鹰又进了门,走到男人身边低声道:“殿下。顾姑娘方才离开的时候,看起来,似是有些失落。”
“与孤何关。”
“可是——”
两个字才出,男人立刻冷着眸看了他眼,声音极寒:“若是想管的事太多,孤可以将你派到别处去。”
名鹰语顿,又暗暗叹了口气后,出了内殿。
后面又是一连两日,披着红色大氅的娇小身影,都在同一时间出现在长信殿外。
却也无一例外地,被人拦着不让进。
直到第三天,又一次被人拒绝,小姑娘站在殿外的寒风里,神色中带了抹倔强,看向面前的人:“名鹰你不用管我。我就在这里等着,午时过了我就走,不会影响大臣过来上值的。”
名鹰无奈地叹了口气。
殿内的人无法应付,殿外的人,也是一般的犟。
名鹰再一次进门,看着桌案前一身黑色麒麟蟒袍的人:“殿下,今日外面刮了东风,顾姑娘候在殿外已有一刻钟,都打哆嗦了。要不,还是让她进来吧?”
眸光始终落在卷宗上的男人,眼神松动了片刻,也没说话。
但名鹰看得出来,殿下的神色不似之前般强硬了。他连忙将殿外受了寒的小姑娘请了进来。
顾之瑶进殿的时候,大殿里只有那一人。
端坐于书案前,只是,那双凤眸写满了凉薄的冷意,始终未曾抬眸看她一眼。
尽管看起来依旧有精力,却不掩他眼底略微的疲惫之意。脸似乎,也不可察地比以前消受了些。
看着眼前的人,顾之瑶莫名地眼眶中有些酸涩,但她又努力地抑制住了。
抿了抿唇,恹恹的嗓音看着他道:“殿下是铁打的吗。三岁的稚儿都知道困了要睡觉,殿下却不知。”
然而面前的人,冰冷的眼神,未曾在她身上落下一眼。半刻,才暗沉着声音道,“放了就回去。”
冰冷,不带一丝温度。
可不知从哪儿多出来的勇气,她忽然鼓了鼓声:“我不回。”
嗓音中,带了几分倔强,就像她那日不看他时笃定的眼神一般。
然而,男人眸色始终未动。
直到一股清甜的少女奶香飘入鼻尖。
视线内,忽然多了一片杏红色的裙摆,外面披着的,是那日的红色百蝶大氅。
男人眸光忽顿,闷在胸腔中的两个字,还是滚了出来:“出去。”
极冷的一声,就像冬日的寒冰。
“我不出。”软糯的嗓音坠地,带了几分颤弱的倔强。
男人捏着卷宗的指节攥了攥,眸光逐渐变暗。
她是当真觉得,自己能忍着她、任着她来吗。
他眼眸比方才还要冷上几分,刻薄的话到了喉间就要滚出。
安静的空气中,一只小手却忽然坠了下来。
轻轻地落在了他桌案上的袖摆上,悄悄扯了扯他臂上的衣袖,讨好似的。
“殿下,对不起。”
稚嫩又甜软的嗓音,在他的耳边悄然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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