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秋日当空。
今日的顾府中，午后格外的宁静。
“小姐，你怎么又到床上啦？”
绿竹一进门就看到顾之瑶卧趴在雕木藤床上，面前摊了一卷书，又是抓耳又是挠腮的，忍不住掩嘴噗嗤了一声。
昨日从殿下的生辰宴席回来之后，自家小姐便一直这样，破天荒地从老爷的书房中寻了一堆书卷出来，在这里习读了一日。
有时坐在藤椅上，一会儿又换到了贵妃榻上，这不，如今又到床上来了。只不过，手里都捧着一卷书。
“小姐，你这样容易身子不舒服的。”绿竹将手中的花瓶放下，徐徐走了过去，小心将顾之瑶扶了起来。
见顾之瑶眼睛仍旧黏在书卷上，绿竹又掩嘴笑了一下，开口道：“小姐这般用功，莫非是要去参加科考不成？”
听闻这话，顾之瑶一双放空的大大杏眸才终于回过了一丝灵气。
科考？
那是人干的事吗？
别说科考了，这册书卷上的字，她几乎一个都不认识！
不！认！识！啊！
一句话十个字，她要凭着印象加猜测，花好半天才勉强拼出个大意来。于是，一个下午过去，她终于在绿竹进门之前，成功翻到了第二页。
不行。照这样下去，彩虹屁还怎么积累？
顾之瑶叹了口气。
“小姐既不是要参加科考，为何突然心血来潮想读书了呢？”绿竹歪着头，有些疑惑。
顾·累了·之瑶面无表情：“为了保命。”
绿竹：？？
读书如何保命？再者说，小姐可是正迎圣宠的顾大将军宠爱的小女，怎么会有性命之忧呢。
顾之瑶看着绿竹天真的眼神，又叹了口气。
接触的这么几次看来，她发现在关键时刻，狗太子似乎对她拙劣的彩虹屁也是接受良好的。毕竟，夸夸谁不爱啊！而且顾之瑶知道，别看他这幅模样，其实受过的美言少之又少。
因为，别人不敢。
可她肚子里的墨水就这么多，前两次已经把她掏空了，一滴都不剩了啊！
顾之瑶视线不知不觉地又落在了书卷上，盯着如同天书一般的古体字，发起呆来。但凡她当年多背点唐诗宋词哎。
片刻后，却不知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顾之瑶眼睛霎地亮了起来。
午后，顾林武正在顾府的后院中同属下练枪。禀报的小厮随口说了句，顾之瑶一大早就到他的书房里抱了一堆书走，闷在房中半日不出门。
顾林武当下停下耍枪的动作。
陪练的属下一个猝不及防，差点将枪刺入了顾林武的胳膊。
他立时收回枪，握着枪柄的手都发抖了。方才，那刺刀但凡再歪一点，对准的可就是顾将军的心脏了！
顾林武倒是跟没事人似的，枪头从他眼前划过都不眨一下眼。可怜了那属下，吓得后背都湿了。
他似乎很是惊奇，看向那小厮问道：“你是说，小姐今日竟主动念书了？”
小厮点点头：“是的老爷。”
顾林武闻言，一张黝黑有皱纹的脸上，那双眼睛忽然铮亮了起来。
正要再多问几句，便听到一声清脆悦耳的呼唤由远及近而来。
“爹爹1
顾林武一回头，女儿提溜着淡黄色的垂仙裙的裙摆激动地小跑了过来，一路跑一路“爹爹、爹爹”地唤着，简直甜到了人的心里去。
忽然，她脚下绊到一个石块。
小小的身子往前一倾，顾林武心里都咯噔了一下。好在她自己站稳了没摔着。这边顾林武脸色都变了，顾之瑶倒是没事人似的，跑到了他跟前站定，小喘着气道：“爹爹1
“小心点！这么大人了还冒冒失失的。”顾林武狠不下心像骂顾充麟一样骂她，却还是得说她几句。
想起她方才急急切切的模样，又换了副脸色问：“怎么啦，乖女儿？”
面前的小女儿仰着一张白皙精致的小脸，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望他，顾林武感觉自己的心都要化了。
他常年在外征战，上一次回京还是两年前，他现下看着自己的女儿，也是愈发觉得乖巧可爱，愈发觉得像匹小棉袄。
“爹爹，我想回私塾继续念书1顾之瑶表情认真地道。
“啊？”顾林武听了这消息，神色中又是震惊，又是惊喜。心里想着，女儿这是怎么了？
不过方才小厮来报，他也算做好了些心理准备。
更何况，爱学是好事啊！
顾林武干脆道：“乖女儿，去什么私塾啊，我们进宫到太学去，好不好？”
太学？
顾之瑶长长的睫毛闪动了一下，杏眸渐亮。
这可是真出乎她意料的。
太学，那不是国内最高学府吗？
她是要享受真·皇家待遇，奢侈体验了吗！
顾之瑶连忙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
这就是名门望族吗呜呜呜，待遇也太棒了！
女儿难得如此积极好学。顾林武一兴奋，当天就找人给她张罗了选书童、入学等事宜，湖笔、徽墨、宣纸、端砚也都给她备上了最好的，第二天就可以入学。
一早上，顾林武亲自将她送出了顾府大门。
在听了顾林武从房间到前厅，从前厅到大门口的一路嘱咐之后，顾之瑶终于可以放下了捂住耳朵的手，挥挥手道：“爹爹别念了，我都知道了，爹爹再见1
顾林武看着她小脸不耐烦的模样，又舍不得骂，只叹了口气。
“行吧，待申时散学了，爹爹亲自去接你！府里的厨房给你准备最爱吃的红烧肉1
“好耶1顾之瑶星星眼点头。
这种咸鱼生活，简直不要太舒适了吧！每天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什么也不用做，想读书就读书，想干嘛就干嘛。
此时，顾·只想咸鱼·之瑶已经暂时把李承郾剔除在世界之外。
说到读书，她就对即将要去的太学院充满了期待。
国家级的讲师，讲课一定很有趣吧！顾之瑶星星眼。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万物皆有其规律，然”
台上的博士老先生拿着教尺，指着板上的字慢悠悠地摇头晃脑，台下的顾之瑶，眼皮都快撑不开了。
救命啊，好无聊，好枯燥。古代的老师，也喜欢在进入正题之前讲一大堆的长篇大论吗？
整堂课下来，她学了二十个字，却要听两个时辰的之乎者也，还完全不知所云。
顾之瑶撑着下巴，在桌上不知道打了多少次瞌睡。
不是她不知礼数，是真的听不懂！是真的好！催！眠！
顾之瑶一下仿佛回到了高中数学课堂，老师在讲立体几何，不过，现在在讲的是
她眼皮一耷，脑袋开始缓缓地往下垂。
忽然，小小的脸从掌心滑落，倏地一下，下巴差点磕到桌角。
她整个人都激灵了一下，袖摆差点碰倒了桌上的墨砚，好在一旁伴学的书童扶住了。
旁边霎时间传来了几个稚嫩的笑声。
见老先生回过头，眉头一横，这群小奶包才纷纷捂住了嘴，小脸憋着又不敢笑的模样。
没错。
顾之瑶来到了最低一级的书院，也就相当于——学前班。
她扫了一眼这群牙都没长齐、才到她腰际高的小豆丁，仿佛已经看到了他们回家之后，他们的娘亲拉着他们的衣袖说，“看到没有，不好好读书，就会像顾家的那个姐姐一样”的画面。
毕竟，她虽然高中的时候文化课也学得不错，但到了古代，就是另一回事了。她现在是真的和原主一样，大字不识了。
不过她也懒得介意。反正学就对了！
至于别人怎么看那就随他们怎么看咯。自己身上又不会少一块肉，少一两银子。
从小童星出道的经验，早就让顾之瑶做到无视他人的目光了，对她来说，活着开心才是最重要的！
“砰砰砰1老先生狠狠地敲了一下面前的桌板，“肃静1
顾之瑶早在老先生转过来之前就小手一搭，一脸认真求知地抬着头。
老先生看着台下唯一“认真”听课的学生，拿教尺指了指顾之瑶的桌子：“你们看看，这才是一个学子该有的样子1想再讲些道理，又觉得跟这群稚童讲不通，皱着眉摇了摇头。
目光落到顾之瑶书桌前的字纸时，浑浊的双眸又是一亮，他走到顾之瑶身边一看。
宣纸上面，全是方才他在板上教的那些字。
这毛笔字虽写得惨不忍睹，但每一个字都练了好多遍，一排一排地看下来，虽然每个字都歪歪扭扭，但整体又怪异地整齐好看。
更让他惊奇的是，在练字的一旁，竟还竖列着写了他方才所讲的《道德经》。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
老先生拿手指了指：“这是方才，你自己写的？”
顾之瑶点点头。
高中的时候背过，她刚才实在太过无聊，就又给手抄了一遍。
“你竟读过《道德经》”老先生摸了摸自己的胡子，似在思索。
半晌后，下了个结论，“就是，错别字多了些。”
顾之瑶感觉自己的九年义务教育受到了侮辱。
那不是错别字，那是现代汉语！！！！
算了，入乡随俗。qaq
老先生满意地点点头，背过身走回了讲桌，口中赞道：“孺子可教，孺子可教也。”
他心中想着，这小姑娘，也并非同顾将军说的那般“性子顽劣了些”嘛。勤奋好学得很哩！
他决定，散学之后同顾将军说完后，也去回禀一下皇上。
皇宫散播消息的速度简直比加鞭的快马还要迅速。
很快，十五岁的顾之瑶同七八岁的皇子公子们一同上课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皇宫。
凤仪宫中——
五公主在皇后宫中用完膳后，便挥退了殿内的所有宫人。
“母后，你说那个顾之瑶她吃错了什么药，竟然同九弟一同上课，也不嫌丢人。”五公主在皇后旁边坐下，嗤笑了一声。
“说话规矩些1皇后美眸睥了她一眼，厉声道：“忘了上次你在太子宴席上的教训了吗？”
她虽已三十有五，看着仍同二十多时差别不大。即使此刻柳眉微竖，依旧不掩其姿色。
五公主被这一喝怔得噤了会儿声，很快意识过来，不服气道：“我说的本就是实话1
“上次不过是没料到罢了，谁曾想东宫竟真给了她请帖，也不知道是不是太子的意思。”
皇后见惯了她这幅恃宠而骄的模样，只能恨铁不成钢地在心底叹了口气。
她拿起身旁的茶盏，推了推茶盖，美眸抬起道：“是不是太子的意思又如何？她迟早都是要做太子妃的。”
“怎么可能？”五公主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语气嘲笑，“顾之瑶这般粗鄙不知礼数，性子又刁蛮的人，还什么都不会，简直一无是处，太子怎么会看得上她？”五公主自己都没察觉到，她的语气中充满了酸意。
皇后纤纤玉指扶了扶凤冠，幽幽看了她一眼：“可人家长得好看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