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别怕
顾之瑶像是没看到秦楚衣略带惊讶的眼神, 她淡淡地说了一句：“秦姑娘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秦楚衣看了她一眼，摇摇头。
顾之瑶缓缓转过了身，余光中，那抹玄蓝色的蟒袍已经不在,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不在也好, 总好过, 他直接过来质问。
但是，他会质问吗？说不定，他就再也不会来找自己了吧。
自己这么不识好歹。
无情无义。
没有心。
她甚至怀疑，自己真的喜欢过李承郾吗。喜欢一个人, 真的能像她一样狠心吗。
李承郾甚至想杀了自己。就算真的杀了也没什么。
此时, 顾之瑶觉得把最坏的词用在自己身上都不为过。
世界上, 怎么会有她这样的人。
但她很快收敛起了情绪, 到太傅书院的时候, 已经又与往常没什么区别了。
姚太傅看到小姑娘一身花襦裙跨过门槛进来，乖巧地唤了一声“姚太傅”, 头上还别着小巧精致的发簪，垂下来的步摇一晃一晃的, 觉得可爱至极, 原本垂首镌刻的严肃脸都立时慈爱了几
待人将学具都一一整齐地摆到了她的小书案上, 姚太傅慈声问：
“不来书院的这两月, 让你看的《论语》和《仓颉篇》, 可都有翻阅？”语声中既含着严师的质问，也有长辈的关爱。
小姑娘眨了眨大大的眼睛：“都看了, 还默写了一遍。”
姚太傅笑，不吝地又夸了她几句，才开始讲习。
在外人面前, 他向来是极严厉的，包括太学里的那些人向他请教时，都是不苟言笑，唯有两个人，他是极为看中的。
一是太子，少时便聪学，才干过人仍谦逊，在他心中，太子任何方面都不输朝堂之上任何一人。还有一个，就是这个让他无数次想把她拐回家当女儿的小姑娘，生得聪明伶俐又勤奋好学，尊师重道，唯独可惜了，家里的三个儿子他都觉得配不上。
想到什么，姚太傅微微摇了摇头。
寻着机会，他须在太子面前多夸夸小姑娘才是。在这一点上，他可真是同皇上一个想法。
然而，许是朝廷之事繁忙，后面的几日，都不曾见到太子来书院的身影。
顾之瑶的字却比任何时候进步都要飞快，如果说一开始习字的时候，像鸡爪子在爬，现在写的字拿出去，大概没有人会再笑话她。
看到小姑娘埋着脑袋一笔一划的模样，极是认真，姚太傅既觉得欣慰，又觉得她似乎过于用功了。
以前趁他不在的时候，好歹会偷会儿懒的小姑娘，这会儿，每次他从其他书房过来，都见她全心投入。
长信殿中，午时已到，今日上值的朝臣们都一一退了出去。
名鹰垂眸看了一眼端坐于书案上的男人，俊美的侧颜平静无波，手里只持着兵部呈上来的竹简。
回京后，殿下已经快有十日没有去寻过顾姑娘了。
然而男人的面色毫无波澜，名鹰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殿下向来都是，有什么事都会沉默，不说。
可是，顾姑娘怎么也不来……
之前，她可是吹了三天的冬日寒风，都要过来给殿下送午膳。
名鹰心中叹了一声，却又无可奈何。
不过，殿下除了偶尔会出神片刻，似与往常也没什么不同。
这一日，放晴了十几天的长安上空，不知为何，忽然卷起浓云，不多时便下起了倾盆大雨。
豆大的雨点砸在屋檐上，盛大的雨幕笼罩着长安城，即使在白天，天边也是一片昏沉沉。
像在预示着什么。
宫道上，官员们穿着蓑衣戴着斗笠行色匆匆。
而殿门似是将殿外沙沙的雨声隔绝了，长信殿内，依旧安静得只有书卷翻动、和毛笔落在纸上的声音。
名鹰寻了件披风过来给太子披上。
然而，一直到夜里亥时，从殿中出来准备回东宫。大雨都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殿门一开，天边一道闪电如利剑一般划破夜空。
名鹰皱了皱眉，撑开伞，怎么突然打雷了？
又一道闪电照亮寂静的雨夜，片刻照在了男人轮廓分明的脸上。他眸色如墨，伸过手：“伞给孤。”
“不必跟着。”
屋外雷声阵阵。
柔软馨香的床榻上，小姑娘忽然紧紧地瘪起了小嘴。
她……
她害怕。
顾之瑶从小就把打雷。以前，每次打雷的时候她都会到爸爸妈妈的房间，把爸爸赶出去窝到妈妈的怀里。就算在学校的时候，她也会和闺蜜一起睡。
她现在，好想去找娘亲。
可是她不敢。
她也不能。
顾之瑶看着手心蹭地就掉了十分的数字，知道，十多天的好天气，突然就下了一天的倾盆大雨和打雷，都是因为她。
也许很快，雷就会劈下来了。
屋外，摇晃的树影映在窗上，倾盆的大雨如同洪水猛兽一般地落下来，仿佛能吞噬这个漆黑的夜。
顾之瑶整个人躲进被窝里面，尽力地捂住耳朵。
她会死吧。
会死的吧。
死了也好。
不知想到什么，忽然，像是忍了许久，少女的喉咙中终于溢出了几声抽噎，两行泪从脸颊上滚落。
黑暗之中，窗户似乎被风吹开，可下一刻，顾之瑶却似乎听到有脚步声越来越近。
原本就害怕至极，想到可能是什么人，她这会儿更是心快跳到了嗓子眼。
手紧紧地攥着脑袋下的檀木枕，脚步声近，顾之瑶几乎鼓起浑身所有的勇气拿着檀木枕头起身。
随着一道轰隆的雷声，屋外一道闪电忽然一闪而过，照亮了眼前的人。
“别怕。”
漆黑轰鸣的夜中，沉稳的声音落了下来，只说了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