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我要杀了你
钟颐目眦俱裂,眼球里的血丝如岩浆一般狰狞赤红:“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上天作证,这可不在我的计划之内,可不能怪我啊,哈哈哈。”
石门虽然坚硬挺拔,但并不隔音。先前钟颐三人在石门外经历了什么,方左常都听得清清楚楚。
方左常没说错,在他的计划之内,救援队本该被人质所化的蝙蝠和血枯阵逼退。哪怕真的还有不知死活的顽固分子躲过了灾厄来到了石殿,他也准备了足够的手段用以杀人和逃生,只是他没想到,来的人会是钟颐。
方左常之所以认识钟颐和钟昊,是因为钟家还欠他一笔帐还没有讨回来,所以在钟颐亲手将堂弟的性命断送之时,方左常心知这一趟即使没找到东皇钟,也不枉此行了。
“这就叫做,天注定。”方左常轻声笑道,随即转而对潘复说道:“前辈,我知道现在您看我很不顺眼,我这就走,等到了外边,我自然就放了这小子了。”
“你觉得,你还走得了吗?”
“钟颐对您有多重要,我的命就有多大。”
潘复伸出一根手指,说道:“一次机会,我只能给你一次机会,你要想杀了他就这一次机会。”
方左常笑道:“我为什么要杀他,我要让他这辈子都活在悔恨的阴影里。”
“年轻人,你又会错意了,这话不是说给你听的,这话是给钟颐的。”
潘复说完此话深吸了一口气,双脚打开扎稳在地,腹腔缩小,胸腔急剧增大。
“钟颐,把嘴巴张到最大。”潘复脸部胀红,极为吃力地喊道。
“六重天门,狮子吼。”
潘复狂放的吼声如惊涛骇浪般爆发,一股无形的声波如狂雷炸响,朝着方左常碾压而去。方左常脸色大变,慌忙闪身,那股能量波几乎是擦着他的身体掠过去的,能量波轰隆撞击在石壁之上,整个石殿都嗡然响了半分钟之久。
方左常感到大脑沉重眩晕,那股声波攻击,不止是带着强大的破坏力。当时声波掠过之时,如果方左常不及时反应过来,用灵力护住耳朵,也许就在那一刹那,耳膜会被直接冲破。
只是方左常有种奇怪的感觉,似乎有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上具体是哪里。直到他看见钟颐从地上缓缓站了起来。
方左常心中大为骇然,潘复的一吼直接让千钧阵失效,虽然灵阵还在,但却处在静息状态。可怕的是,周围灵气异常紊乱,他无法调动灵力与灵阵联系,想要重启灵阵的唯一办法只有他亲自站在阵眼的位置主持灵阵。
方左常转身跑向阵眼,却听到身后响起铁器摩擦石头的声音。方左常背心立起无数鸡皮疙瘩,他不敢转身去看,他不用看都知道,钟颐正拖着他那柄铁锤向自己跑来。
方左常的心跳几乎要冲破天灵盖了,身后的钟颐仿佛一只冤死的恶鬼要把自己拖下地狱撕成碎片。身上的护体灵器已经全部被潘复摧毁,先前布置好的灵阵也悉数被破,本来捏在手里的人质却在追杀自己,阵眼距离方左常不过十余步而已,他却觉得这个过程漫长得如同一生。
也许是千钧阵的还有些许余效,也许是被重力场镇压过久的钟颐还没有适应自己的身体,方左常如愿在被钟颐追上之前到达阵眼,方左常一脚踏下,千钧阵如期启动,他转身看去,钟颐的锤子离自己只有半步的距离,可就是这半步,足以让这个死局重新被盘活,钟颐又要像开始一样伏倒在自己的面前。
“给老子跪下!”方左常癫狂地笑道。
钟颐的身体眼看着就要倒下,却愣是向前跨了一小步,然而这一小步并不能改变什么,距离依然不够。可下一刻钟颐做出了一系列让方左常难以相信的动作。
钟颐的膝盖咚地一声砸在地上,血液飞溅,整个石殿的地板都震动了一下。可怕的是,钟颐居然用膝盖支撑住了上半身,以此为支点,他将另一条腿的膝盖抬起,随后抬起的膝盖也轰然撞击在地板上,钟颐把自己的身形又往前方送去些许
钟颐跪在两朵艳丽的血花上,支配着铁锤带着二十倍重力砸下,浮屠般的铁锤终是准确落在方左常的脚上,先前经历好几轮战斗的石板,终于是被锤出一个大窟窿。沉闷的响声在整个大殿中回荡,听起来像是年迈的古神在哀嚎。
方左常亲眼看着自己的脚掌被砸扁,趾骨刺破血肉露了出来,脚上尚未断裂的猩红筋肉拉着他整条腿没入地下,他已全然感受不到脚掌的存在,只有疼痛刺激着大脑。除此之外,另一条腿被迫劈叉横摆在地面上,胯部传来同样的剧痛。
哗啦一声,似是三月春风过珠帘,压在钟颐身上的力量顷刻间了无踪影,千钧阵阵眼被破,彻底失去了效用。
钟颐若无其事地从地上站起来,膝盖已是血肉模糊,右边大腿骨和小腿骨偏离了原来的直线,一左一右。
以膝盖为支撑点的勉力前行直接造成了他右边大腿和小腿脱臼。
右腿在不停地打摆子,可钟颐似乎感觉不到一样,缓步走到方左常的面前,左腿踏地,脱臼的右腿抵在后者的脖子上。荡起的铁锤再一次砸下,这次铁锤对准的位置,是方左常横置于地上的腿。
沉闷的锤击声中,夹杂着些许液体被挤压出来的声音,以及一阵如核桃壳碎裂的脆响。方左常扯着喉咙叫喊着,脸上血泪交加,他不忍直视眼前的画面,在他的面前,他的腿已经被砸成了一个反关节的v字形。
钟颐抓起方左常的头发在他耳旁咬牙说道:“放心,我不会很快杀了你,但我敢担保,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你将会是除我以外这个世界上最痛苦的人。”
“我会废了你的手脚,再把你身上每一根骨头都砸碎,最后让你看着自己的血全部流尽。你身上背了多少条人命,我今天一笔一笔一笔跟你算个明白。”
方左常哭丧着脸求道:“不要,不要”
钟颐丝毫不理会方左常的求饶,拽着方左常的头发猛然将对方拉飞了出去,方左常像个沙袋一样从石殿的最深处飞过整个广场直接撞击在石门之上。
钟颐用力过度,差点没站稳摔倒在地上,他看了看自己扭曲的右腿,选择用铁锤支撑着身体向方左常走去。铁锤一下一下地落在地上,仿佛钟表在滴答读秒,读的是方左常的死亡倒计时。
膝盖血流不止,然而却传来丝丝暖意,钟颐低头看了一眼,有一些黑乎乎的东西在血肉之间攒动,那是麻云中的蛊。它们的主人死了,它们却还在为自己的宿主工作着。
是啊,麻云中已经死了,他本该是要成为麻家家主和天下第一蛊王的男人,怎么就这么突然死了呢?还有钟昊,自己的堂弟,自己这辈子第一个朋友,他也死了,死在钟颐自己的手里。
钟颐亲手杀死了自己的亲堂弟,葬送了自己这辈子最重要的朋友。
他向来不喜欢与人打交道,十八年里,他身边就那么几个陪伴他的人,两只手,不,一只手都数的过来,他很珍惜他们,甚至可以说是依赖他们,他们给的依赖是钟颐那狭隘的心理世界里为数不多的一点防卫
堂弟钟昊挡在人群前面为他出头的时候,他那颗封闭在打造室的心灵为外面的世界打开了一扇窗;麻云中邀请他一起上漆吴山时,他以为自己能够正常与人交流了,于是窗户变成了门。
可是很突然的,他们就一起死在了漆吴山,那种感觉就像你费尽心血用了一整天时间在沙滩上搭起一座城堡,转头一看,身边已空无一人,城堡也被浪潮冲垮。
钟颐的小心建立起来的城堡在一夜之间崩塌了,上一次崩塌是在母亲去世的那个晚上。
“小颐,妈妈可能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不用怕孤单,有爷爷爸爸和姐姐陪着你,长大以后还会有很多的朋友。”
“你是我大哥啊,谁打你我就打谁。”
“咱们可是一起经历过洗礼的,说是生死兄弟不过分吧?”
钟颐眼里噙满了泪水,为了不让眼泪掉出来,他仰起头,可是这么一动弹,泪水反而溢了出来,泪水啪的打在地上,他想用衣袖把眼泪抹掉,可是抹掉一波又来一波,眼睛像个海绵一样,一直一直往外冒泪水。
脑海中有个声音一直在说放声哭吧,可他讨厌自己这副不争气的样子,他更讨厌在人前如此狼狈,但他做不到不难受,越是做不到便越是挫败难受,多年来心头压着的那块巨石变得无比沉重,他站在黑暗里放眼望去,偌大的世界里,找不到哪怕一个人替他分担重量。
潘复看着钟颐一边奋力抹去眼泪一边蹒跚地走着,任凭他经历过多大的悲伤也不禁为钟颐感到揪心。那是一种肉眼可见的无力,深藏于每一个人的心底,像极了第一次在游乐园里走丢的小孩,最能深切地感受到这个世界是如此的巨大空洞。
钟颐满面泪痕行至门前,身后是一道狭长的血迹,眼泪还在流,可他已经顾不上了,哪怕泪水带走了他所有的气力,但只要一想到杀死麻云中和钟昊的罪魁祸首就在眼前,握着铁锤的双手就不自觉举了起来。
方左常双手爬在石门上想要找出口,看到了门上映出了一道黑影。
那个拿着铁锤的修罗,沐浴着血和泪,穿过悲伤的长河,已然到达他的身后,将要执行最后的审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