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1章 反抗
贺传雯停滞片刻后,凝重道:“要是咱们就这么走了,远的不说,来通知咱们的村长就得受到迁怒。”
瞧吕毅略微惊愕的表情,贺传雯便知道,吕毅是从未考虑过可能因为他们而无辜受牵连的人。
事实也如此,吕毅显然是觉得贺传雯小题大做了,故而轻笑道:“阿奶,你顾虑太多了,虽然刘知县是个叛贼,我也打听了他的行事作风与为人,他倒是从未为难过百姓,要不然被关进县城的那些人也不会安全归家,就算官差将无辜的人抓会县衙,按照刘知县的作风,也一定会把他们放了。”
尽管吕毅这样说,可贺传雯还是从他眼里看出了一丝心虚,故而毫不留情地点破吕毅的心思:“世子爷,若是你的子民需要靠对方的仁慈活下来,那才是真的失败。”
听了贺传雯的话,吕毅脸色一僵,说不出反驳贺传雯的话。
但要让吕毅为了那些人留下来,他却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因为他打从心里觉得,他的命贵不可言,怎么能因为一些贱民而冒着生命危险留下来。
在屋外的叶二见吕毅久不出来,忙走进屋,催促道:“主子,咱们得赶紧走了。”
“好,”吕毅心里既心虚又愤怒,幸亏叶二来叫他,要不然他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贺传雯。
就当吕毅跨过门槛时,又不放心地朝贺传雯补了一句:“你当真不走?”
这句话让叶二听得稀里糊涂,他这时才发现,吕毅的表情很难看,他才反应过来,吕毅是在跟贺传雯说话。
叶二与贺传雯相处多日,早已把贺传雯这个老太太看成介于朋友和亲人的存在。
虽然他不知道贺传雯为什么不走,但他不放心地劝道:“赵阿奶,不如您先跟咱们走,要是有商量不了的事,也等离开了再说,这儿可不安全。”
闻言贺传雯站起身。
叶二略微松了一口气,就怕小老太太执拗留下来。
吕毅却扬起丝丝得意的微笑,似乎只要贺传雯跟着他们离开,适才贺传雯说的话就全不作数。他也不是那个自私的人。
可贺传雯却直接让吕毅和叶二推了出去,接着面无表情,啪的一声关上了门。
吕毅面色铁青,神色不明地盯着眼前的门。
叶二也顾不上贺传雯了,他最主要的任务是保护好吕毅,因此,叶二急切地开口道:“主子,咱们赶紧走吧。”
说完,叶二又怕吕毅因为赵四丫脑子犯糊涂,要留下来,便相劝道:“赵阿奶不愿意走,咱们也没法子勉强。”
虽然这话说得叶二自己都不相信,可他却不得不硬着头皮说出来。
只是叶二不知道的是,吕毅倒是对贺传雯没多担忧。
仅仅觉得贺传雯的做法像是一巴掌甩在了自己脸上,让吕毅羞愧难当。
可就算是这样,吕毅仍然不会学贺传雯的样子留下来,他带着叶二和徐家三兄妹离开了,但离开之前,他朝茅草屋望了望。
茅草屋终于宁静了下来,贺传雯的打算是,先看情况,要是这些被抓的外乡人能安然无恙,那贺传雯自然不会冒头。要是这些无辜的人被治罪,到时候贺传雯绝对不坐视不理。
宁静并未持续多久,屋外响起嘈杂的脚步声。
贺传雯所在的屋子被人碰的一声踢开,一队官差举着高高的火把,让整个屋子照得亮堂堂,见贺传雯坐在床上,立马叫人将贺传雯从床上拉下来。
领头的人长得五大三粗,看模样应该是北蛮子,但其他小兵却是大武人。
北蛮子的目光像是一把刀子般锐利,直勾勾地盯着贺传雯。
这时搜其他屋子的人朝北蛮子道:“大人,没有搜到其他人。”
北蛮子冷笑一声,仰着脖子,朝贺传雯质问道:“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其他人在哪儿?”
想来北蛮子是打听的一清二楚,茅草屋住了多少人。
不过想也是,要是没把握五里墩住了外乡人,他们也不会兴师动众地来捉人。
贺传雯眼睛珠子转了转,装出一副怕极了的模样,直往后面缩:“我,我,不知道,你,你,你们是干啥的?咋大晚上地闯门?”
见贺传雯是个老太太,想也不可能和县城放火的事情有关。
但北蛮子事先打听到,这儿可不止一个老太太住,还住着她的孙子孙女。
说不准放火的人是她的孙子呢。
而且原本应该住在这儿的孙子、孙女却不见了踪影,这让北蛮子很难不怀疑到这一家子有古怪。
北蛮子心中怀疑,便一挥手,让人将贺传雯带走。
被押出屋,贺传雯才发现五里墩的村长站在屋外面。
村长见贺传雯被抓住,诧异不已,心里暗自着急:不是都提前告诉他们,让他们赶紧走吗?为何没走?
但村长表面上却不敢显露,弓着背,低眉顺眼地望着北蛮子,连个眼神都不敢给贺传雯。
虽然见村长一副讨好的模样,但北蛮子却怀疑有人给这家通风报信,要不然为何只留了个看起来不中用的老太太。
因此北蛮子审视着村长,直盯得他汗毛耸立,又语气不甚友好地朝村长质疑:“奇怪了,为何这家只有个老太太,没其他人?难不成是有人给他们通风报信?”
一边说,北蛮子一边捏住腰间的弯刀,一步一步朝村长逼近。
北蛮子的模样着实有些吓人,村长有些心虚,咽了咽口水,直往后退。
贺传雯的心也跟着提起来,她双拳拧紧,要是北蛮子真敢拿刀子对村长不利,她得从空间拿出大刀,保村长一命。
正当村长退无可退,挨着篱笆时,有一个身材高大的差役挡在了村长面前。
差役的脸上难看至极,恨不得拔出腰间的官刀和北蛮子一决雌雄,可县城由北蛮子把控,刘知县又是北蛮子的走狗,他不得不示弱,将手从官刀上挪开,挡在村长面前,拱手道:“北大人,还请本捕头一个面子!”
见有人出头,北蛮子嘴角扯起一抹嘲讽道:“董捕头,你身为捕头,理应以身作则,怎可徇私枉法,替自己的老丈人开脱?难道你就不怕首领和知县怪罪?”
董捕头脸色一凝,看向北蛮子的眼神满是愤怒,但北蛮子却是一副不屑的模样。
怒火蹭的一下冲上董捕头的脑子,他的手按住刀柄。
村长见此,生怕女婿冲动,做出无法挽救的事情了,他忙从后面按住董捕头的手,小声劝道:“贤婿,千万别逞一时意气!姝儿还怀着你的孩子,你不为他们想想吗?”
岳父的话,让董捕头顿时清醒过来,他不是了无牵挂的人。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董捕头深吸一口气,咬牙朝北蛮子低声下气道:“北大人,你要怎样才肯放过我岳父?”
见董捕头朝自己低头,北蛮子得意极了。
因为北蛮子进城那日,典史带着董捕头等人阻拦,两方不可避免地交上了手。
要不是刘知县使了计,叫走毫无防备的典史,派人杀了典史。
恐怕那日北蛮子断不能如此安逸地进城。
不说别的,董捕头身手不凡,有不少北蛮子在他手里吃了亏。
其中一个就是今晚派来监视董捕头的北蛮子。
怨不得北蛮子不给董捕头面子,他哪里是公事公办,而是伺机报复。
因而北蛮子故意要给董捕头难堪,他不怀好意地狞笑道:“你给本大人跪下,磕三个响头,本大人就放过你岳丈。”
此言一出,董捕头面色沉重不已,他只觉得自己心间的愤怒快要溢出来了,真恨不得拔刀,将北蛮子剁了。
村长都有些不忍心看,他知道自家女婿最要面子,怎能甘心朝北蛮子下跪?
可村长没想到,自家女婿竟然将腰间的官刀解下来,砰的一声朝北蛮子跪下,又磕了三个响头。
在场的衙役纷纷偏过头,或者闭上双眼,不愿意看自己的头儿这样受辱。
董捕头磕完头后,薄怒地盯着北蛮子,声音有些沙哑道:“我头也磕了,可以放过我岳丈了吗?”
见董捕头跪在自己面前磕头,北蛮子心中狠狠得意,他略带讽刺道:“没想到董捕头真是个能屈能伸的好汉,我不过是随便说说,让你跪你就真跪了?”
董捕头这时才反应过来,北蛮子在戏耍自己,他的脑子嗡嗡响,咬牙切齿地瞪着北蛮子道:“你这话是啥意思?”
北蛮子却对董捕头的愤怒视而不见,嬉笑道:“本大人的意思是,既然董捕头能屈能伸,我也不好失言,不过磕头算啥?不足以彰显你的诚意。”
北蛮子一边说,一边将双腿叉开,指了指裆下:“要是董捕头你能从我胯下钻过去,我就大人不记小人过,放过你岳丈。”
见北蛮子像耍猴一般,还要羞辱自己,董捕头眼中猩红,气得双手有些颤抖。
村长看不下去了,眼中含着泪,拉着董捕头胳膊劝阻道:“贤婿,我也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老命一条,要拿去便拿去,可你是大武的捕头,要是你今日从北蛮子胯下钻过去,以后可是要受人唾骂,再也抬不起头来!”
董捕头内心挣扎不已,明明知道北蛮子是故意羞辱自己,他却不得不配合北蛮子。
董捕头羞愤地朝北蛮子走去,他正处于崩溃的边缘,他脑海里不断闪过将北蛮子砍死的念头。
作为旁观者的贺传雯都看不下去了,她见其余大武的差役面露不忍,顿时心里有了主意,大声朝其余人道:“难道你们就看着董捕头受辱?北蛮子这哪里是在羞辱董捕头?他这是在羞辱整个大武,所有大武人!”
贺传雯的话像是一记响鼓,也像是一个导火索。
所有的差役心中都很愤怒,可没人敢冒头。
现在被一个老太太点出来,他们心里的愤怒再也无法压抑。
特别是这些原本在县城很是受人敬畏的差役们,自打北蛮子进城后,过着连狗都不如的日子。
不仅被北蛮子打压,还被望青县的百姓看不起,说他们是北蛮子的走狗。
他们早想反抗,奈何刘知县押着他们。
如今他们的愤怒到达了顶点,再也压制不住了。
众人虎视眈眈地盯着北蛮子,眼中的杀意让北蛮子清醒过来,心里有了恐惧,同时有些愤怒道:“怎么?你们还想造反?”
也不知道是哪个勇士,站在北蛮子背后,伸出一脚将北满踹到。
倒在地上的北蛮子连跪带爬地从地上站起来,怕这些人真发了狂,遭殃的是自己。
因此,北蛮子顾不上羞辱董捕头,而是朝董捕头妥协道:“算了,本大人大人有大量,就不和你们一般见识了,董捕头,我也不抓你岳丈了,咱们收队!”
董捕头见北蛮子认怂皱了皱眉,犹疑不定。
这时,贺传雯站了出来,她见董捕头并不是真心要做北蛮子的走狗,要是董捕头能为他们所用,说不准此事能好办。
故贺传雯朝董捕头道:“董捕头,可不能放过这北蛮子,要是他回县城后反悔,吃亏的还是你和这些大人,难道董捕头还想再一次受折辱?”
贺传雯的话点醒了董捕头,董捕头从地上将官刀捡起来,朝北蛮子逼近。
北蛮子将腰间的弯刀拔出来,朝董捕头举着,色厉内荏道:“姓董的!你敢!要是你敢动我,首领和你们的刘知县可不会放过你们!”
可北蛮子的话并没有奏效,反而让董捕头更加坚定,不能放过北蛮子。
董捕头眼神凛冽,挥舞着官刀朝北蛮子袭去。
二人战了几十个回合。
到底董捕头更胜一筹,砍伤了北蛮子的胳膊,北蛮子的弯刀掉在地上,被董捕头一脚踢开。
失去武器的北蛮子如待宰的羔羊,眼中充满了惶恐不安,再没有之前咄咄逼人的气势。
董捕头却没有给北蛮子一个痛快,而是朝自己的所有手下道:“今日杀了他,是我一个人的事,不连累众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