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三章 凶卦
密室内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看向我，阿黎不由自主死死拉住了我的手臂。
小川回过神来，当即朝玄君骂道:“你老糊涂了吧！胡说八道什么！”
玄君却笑道:“乳臭未干的小鬼，不信就自己来看。”
小川连忙凑过去，空山君子也很感兴趣，跟着凑近。玄君指着地上的龟甲说道:“这块龟壳分八面，正对应八门，再注入了林辰自己的灵力，短时间内便能起到‘以物化身’的效果。这点基础知识，你们至少应该懂吧？龟壳坠地时，内在里，表在外，如山如包，则为阳；内外颠倒，如碗如皿，则为阴。阴阳确定后，再看八门与主人方位的对应关系，则能辩吉凶。方才我连扔三回，无一例外，全是西南方位对准了林辰。这还用我多说吗？”
空山君子伸手细细摸了摸龟甲，点头道:“西南方位的那片龟甲灵气浑厚，看来林辰兄弟的命数确实集中在此方向。西南方……八门当中，乃属死门……”
空山君子站起身，看我一眼，只摇头叹了口气，不再多说什么。
小川脸色煞白，他找不到反驳玄君的理由，因为这套理论很基础，也没什么漏洞。
他回到我身边，尴尬朝我挤出一个勉强的微笑，安慰道:“师爷，这东西……也不可全信。俗话说，人定胜天嘛……还有……”
我笑着拍拍他的肩膀，“没事，我心里有数。”
见我脸上毫无悲伤，小川反而更难受了。他眼圈有些泛红，可又不想当着这么多人哭出来，揉了揉眼泪，拉起我的手臂，“走，师爷，抽支烟去。”
我跟着他走出密室，在门口点燃了香烟。
一开始我俩都没说话，我时不时看看墓室，时不时看看那口棺材，耳边是山泉滴落的声音。小川则一直低头看着脚下，大口大口吸烟。
烟抽了一半，他才哽咽着开口道:“师爷……你能不能别死……”
我苦笑着捶他一拳，“怎么多愁善感起来了，跟个女人似的？”
小川抽抽鼻子，说出了心里话，“其实，以前跟你一起遭遇危险的时候，我还没这么难受。为朋友两肋插刀嘛，死在战场上，我也不算委屈。可是，这一回，要是你真的……死了……我就太难过了。师爷，我爸妈死得早，人家都说我的命太硬，会把周围的人都克死。从小到大，我连个知心朋友都没有……后来去学院上学，也只顾着学术法……再后来，遇到你和蕊儿师姑，我头一回晓得，原来同龄人之间，是可以掏心窝子说话的。师爷，你辈分虽然比我大，但对我一直很真诚。这两个多月加起来，比我这十九年活得还舒服……师爷，你要是死了，我就又没有朋友了……”
他说得真挚，我也不禁动容。相比之下，我虽然也遭受过不少磨难与不幸，但小川或许活得比我还艰难。至少，我还有父母，有师哥；可小川呢？他没有同龄的朋友，因为自小没有感受过父母的爱，他把家庭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强迫自己孝顺姑婆，希望能从这份关系里体会到亲情的滋润……
可夜深人静时，他终究是一个人，终究找不到人说一说心里话。因此，他时常混迹于麻将馆，去那些大人该去的地方，强逼自己活得像个成熟的大人，眼里只顾着赚钱，别的事爱答不理，活生生装出一副冷漠的姿态……
但当他遇到我和蕊儿后，他表面的冰霜终于还是融化了。我能确切感受到，这两个月里，他的话越来越多，笑容越来越多，开始跟我插科打诨，开始试图在我身边找到这原本就理应属于年轻人的快乐。
如果我死了，小川，你一定会伤心，然后，你还会遇到同样的可以让你毫无顾忌笑出来的人吗？
想到这里，我单手绕过他的脖子，给他胸口来了一拳，笑道:“你要不想我死，那就在关键时刻尽力帮我一把吧。”
“师爷，你不怕死？”他有些吃惊。
“哼，我这辈子能交上你这么个真心实意的好朋友，就算死也值了。”我仰头大笑，“古人说，千金难换知己，咱们哥俩虽然比不上古人，但也勉强算是志同道合的狐朋狗友。”
见我说得耿直，小川也笑着点点头，“对！从今往后，你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
他伸出拳头，我也握紧拳头与他碰了碰，“彼此彼此。咱们干脆做个约定好了，往后咱俩不管谁死在前头，对方都要为他操办后事，如何？”
小川笑道:“那不如效仿古人，来个歃血为盟，结拜当兄弟！”
我一把推开他，“放屁，辈分不能乱。”
我扔了烟头，挥挥手，“抽完烟就进来。占卜的事，不必放在心上，说不定只是玄君那老贼故意打击咱们的士气呢？”
“好！”小川不再伤感，高声应道。
我和小川满怀笑容回到密室，就连阿黎和希雅也觉得惊讶，想不通我们为什么能笑出来。
哎，说白了也很简单，男子汉的心胸大抵如此。我们也会怕，也会珍惜朋友之前的感情，但对于我们来讲，这世上还有很多比生命更可贵的东西。所谓朝闻道，夕死可矣；士为知己者死，想明白了这些道理，就算眼前就是悬崖，我们也不会有丝毫的畏惧。
从这个角度出发，我还真得感谢玄君。要没有他突然来这么一出，我此刻的心多半还很忐忑。其实认真想一想，刺风能不能到手，并没有那么重要。关键是，我曾为之付出了努力，而且身边还有三位好朋友相伴，不离不弃。相比之下，此刻的我，比世上很多人都更加幸福了。君不见，世间多少人忙碌一生，却不知为何而忙；腰缠万贯，却落得孑然一身的下场。
空山君子看看我，感叹道:“林辰兄弟，你有这份视死如归的气量，若能逃过这次的劫难，未来不可限量。但无论你这回遭遇如何，绝音门都会永远敬佩你。”
我平静答道:“多谢。”
空山君子的话到底有几分真，有几分假，我已无暇去思考。我做事从来不是为了讨好谁，只要问心无愧，那便放手去干。这既是我本人的性格，也是辟邪白派的作风。
我想，师父若还在世，一定也会认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