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九章 脆弱
回到阿黎家中,只有希雅一个人坐在门口,眼巴巴等着我们回来。问她才知道,老太公又回屋睡午觉了。
我问起她返程的日期,她说不着急,暑期才刚刚过了不到一半。她与同学约好十天后在k市集合,之后再游览几天,便乘飞机回学校。
说起今天下午的收获,希雅既高兴,也惋惜。高兴的是能亲自和苗族首领面对面交谈,遗憾的是古代苗族文字保留得太少,很难做系统的研究。
闲聊一阵,阿黎开始准备晚饭。希雅自告奋勇非要去帮忙,结果被烟雾呛得连连咳嗽,根本适应不了,惹得阿黎呵呵直笑。
吃过晚饭,希雅想出门散步,可看外面天色黑得跟锅底一样,又退缩了。重新分配住房,小川主动让出一间房留给希雅,他则和我两人一起挤一挤。阿黎贴心抱来一床棉被,铺在地上打了个地铺。
我躺床上,小川躺在地上。临睡前,我问他手臂伤势如何,他摇摇头说已经没啥痛感了。
“对了,昨晚上睡觉,你有没有做梦?”
“做梦?”他疑惑不解,“就算有,我也记不得了。”
“昨天晚上我做了个奇怪的梦……”我把梦里的情景告诉小川,“……最神奇的是,醒过来之后,我居然在梦游!差点一脚踩到池塘里,要不是阿黎跟在我后面,估计我都成落汤鸡了。”
小川恍然大悟,“难怪你俩一大早从外面回来。嗯……你在梦里梦到了迷雾老人?难不成……这是迷雾老人死后留下的残魂?”他来了精神,笑道:“这可怪了。先是黎老太公遭遇了沐王爷的残魂,梦到他讨要宝物,接着你又和迷雾老人的残魂产生了交集?这猫场镇真是奇怪……”
“是啊,关键这梦境还挺真实。”我叹口气,“如果真是迷雾老人的残魂,我昨晚该在梦里向他问问三年前的情况。”
“你是说那场屠杀?”
“对。三年前幻真门覆灭,在外人眼里,只是一场随机的瘟疫。可你我都清楚,这其实是一场连续谋杀案……明天我要拜托你一件事。”
“师爷你尽管说。”
我想了想,又摇摇头,“不妥。我是想让你去镇上,找派出所的同志查一查三年前因为‘瘟疫’而去世的人员名单。可是……那天夜里你被人用毒刺暗算,这说明猫场镇已经不安全。咱俩在一起,还能有个照应,真要分开,说不定会出什么乱子……”
“要不……让阿黎去?”小川提出建议,“她不是村里的临时治安员吗?由她出面,再合适不过了。”
“哎,问题就在这里。”我有些心烦意乱,“阿黎是个好姑娘,又是当地苗人的小首领,由她出面,自然很好。可她毕竟不是咱们这一行人,我是很不愿意把外人牵扯进来的。更何况这件事背后无比凶险,她要是出了什么意外,我怎么跟她父亲交代?”
我又想起去年阿黎的那次遭遇。这女孩子虽然乖巧懂事,聪明伶俐,像个小大人,可面对危险,她始终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根本无法抵抗。
小川喃喃道:“倒也是……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明天就想去游龙镇,对不对?所以才不放心我一个人去猫场镇派出所?”
“没错。玄君去游龙镇的目的,除了寻宝,就是寻人。这两者都与那件宝物有关,他本来就快我们一步,再不迎头赶上,恐怕就为时晚矣。”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师爷你现在的修为……真要见了面,能对付得了他吗?”
我没有回答。这也不必回答,以我现在的修为,自然不可能与玄君正面冲突。
我摸了摸脖子上的玉佩,虽然师祖依然在我身边,可我总有一种愧疚感。难道我事事都要依靠师祖的力量去解决吗?师祖经常借口自己太疲累,恐怕也暗含着要让我提升自我修为的意思……人都说,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再这么依赖下去,我恐怕只能永远停留在目前的水平。
自从上次师姐把我教训一番,我更有感触,几乎不愿意再去麻烦师祖了。
“走一步看一步吧……”我含糊应了一声,打着哈欠入睡了。
今天小影依旧没有回复我的消息,尽管中午我又发去了几条短信,可她偏偏像是关机一样,毫无回应……难道她真的那么忙?忙到连看手机的时间都没有了?
烦心事一件又一件,压得我喘不过气,不知不觉进入了梦乡。
……
我又一次身处浓雾当中,随着光线靠近了那座高山。
这一回,山体不再阻拦我,反而微微敞开了一条通道。我沿着通道前进,重新见到了那堆篝火。迷雾老人依旧坐在那里,笑意盈盈看着我。
“坐下吧。”
“是。”
我和他围坐在篝火两侧,火光似乎比昨天稍显热烈了些,烤得我面部发烫。
盯着这团火焰,我彷佛从中看到了一张张奇怪的人脸。他们一个个闭着眼,安详又安静。
“呵呵……你好像有很多烦心事?”迷雾老人开口。
“对。”
“说出来听听?”
“你能帮我?”
“哈哈……”他笑了笑,“小伙子,人类这种生物,有时候需要的不是解决办法,而是倾诉。”
“怎么说?”
“我还在猫场镇的时候,很多人都曾找我帮忙。一开始,还是驱邪除魔的工作,可到了后来,就连夫妻吵架也来找我。我这才明白,他们并不需要外人帮他们解除痛苦,而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小伙子,我问你,这世界大吗?”
“当然很大。”
“有多大?”
他似乎别有所指,可我偏偏不明白。
他笑着继续说道:“天南海北,有火车,有飞机,想去哪里,都能到达。这世界在我看来,不过是分寸之间。同样的,人的心,又能有多大呢?你在猫场镇见了很多人,他们中的大多数,从出生开始就没有踏出过猫场镇一步。他们的眼界,他们的感知,他们的心,都小得可怜。可明明是这样小小的心思,却不得不憋在心里,难道不可怜吗?”
我似乎有些明白了,“您是说……与其烦心,不如敞开心怀,积极应对?”
“不错……如今你在梦里,我也在梦里,这里没有别人。你不妨把你的委屈,你的恐惧,都说出来。”他眯着眼睛,像个慈祥的老爷爷,“小伙子,我看得出来,尽管你在外界表现得十分坚强,可你的心……终究是脆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