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8章 两百斤的“仙子”
四月杨柳风,宜州鹭湖畔南岸,最好的酒楼都集中在这里,湖边柳树成荫,屋舍围湖而建,排列整齐,这里的百姓算得上悠闲自在,湖边的柳树下,有游玩的,有说书的,唠嗑家常的,城外的百姓却没那好的运气了,过提心吊胆的。
湖中的荷叶才开始浮出水面,时不时鱼儿跃出,荡起阵阵涟漪。
一篷乌船停在湖中,少年郎躺在船舱内,少女葱葱玉指轻轻划动湖水,阳光折射在水面上,形成五彩色,撒在少女的脸颊上,煞是好看。
咚,湖面激起微微的水花,只见那名少年潜入了水中。
片刻后少年纵身一跃,跳上了船头,手中正捧着一条肥硕的大鱼,甩去头上的水。
少女转身走进船舱,拿出一方罗巾,轻轻地帮少年擦去脸上的水,四目相对,她的俏脸爬上一丝绯红。
少年调皮吐了吐舌头,少女扭着步子躲入船舱中。
水面荷叶遮羞,恰似佳人笑回眸。
楚修郢在酒楼上,凭栏迎风而立看得怔怔入神,他招呼没打出来大半年了,不知道狗腿子如何了,想到她咆哮骂他的模样,不由地发出低低的笑声。
“东家!”
一个声音打断他的笑声,一名女子端着轻托,缓步走来,随着她莲步轻移,环佩叮当响。
楚修郢转过身来,大步坐回桌前。
女子细声软语:“东家,这里鹭湖里捕捞的新鲜的鲤鱼,都说秋风起,鲤鱼肥,其实这时候吃鲤鱼最好的时候,产卵期间的鱼体肥硕,肉质结实,味也是最鲜美的,您偿偿,这也是我们招牌菜。”
楚修郢拿起筷子小吃了一口,点了点头,表示满意。
女子为楚修郢斟满酒,笑道:“这是百花酿。”
楚修郢端起酒杯轻啜一口,眉头微皱。
她又端起一碟青梅,摆在楚修郢面前:“东家,这时节的青梅最合适饮酒了。”
“嗯。”
楚修郢喝了一口酒,夹起一颗青梅放入口中。
这就他们所说的青梅煮酒,青梅煮酒并不是把青梅放酒里煮,而是一口青梅一口酒。
对于楚修郢来说,真不是一件可口的事情,肯定找不出青梅煮酒论英雄的感觉。
楚修郢吩咐道:“你去把楼下那宋县尉请上来,就说这里给他准备上,酒楼里最好的酒菜。”
女子行了一个万福礼,退了下去。
这位宋县尉,听说有人请他喝酒时,一脸懵的状态,那个甲号厢房,这个楼就最贵的厢房,就他一年的俸银也未消费得起,到底是何人,会请他一个小小的县尉喝酒,还能让掌柜出来亲自下来请他。
这个酒楼开了两年了,这里有着最美的歌姬,很多人都慕名而来,无人知道酒楼的背后之人。
而这间甲号厢房,正对云台,背朝湖景,一直是宜州最大的纨绔常年敢占着。
他得知不是那几个纨绔弟子,心里有些疑惑,难道是更大的人物?
他忐忑问道:“掌柜的,上面到底是何人?”
女掌柜笑意妩媚道:“宋县尉,了便知晓,上面已经备好上等的酒菜等着您了,您随我来。”
这位女掌柜转身,快步朝楼上走去,她走起路来,腰枝拧转,韵味十足,宋民鬼使神差跟了上去。
刚上到二楼,便瞧见厢房走廊的两侧站着几名男子,佩刀肃立。
宋民心不由得紧张起来,左顾右盼,心里盘算着若是里面的人找他寻仇话,该如何逃快速逃命。
他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一位锦衣公子,端着酒杯站在靠栏杆前,面朝着他。
宋民怎么不知道这位气质不凡的公子哥是何人,但敢抢这个厢房,肯定是大有来头的人物,他率先拱手道:“在下武阳县县尉宋民,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楚修郢走了过来,笑道:“鄙人,姓楚,宋县尉请坐。”
宋民应声坐下,看着满桌子的佳肴,还有女掌柜亲自为他斟酒布菜,他有些急张拘诸,这位年轻的公子哥,为何花大手笔来款待他这个小小的捕头。
楚修郢对女掌柜道:“你先下去。”
女掌柜点了点头退了出去,随手把门关上。
一桌子的菜肴尽是诱人,宋民没敢动筷子,他如坐针毡,问道:“公子,您这是何意,您如有事尽快可吩咐便是了。”
楚修郢笑了笑:“寻常的喝酒而已,宋县尉不必拘束。”
不一会,敲门声响,掌柜站在门外道:“公子,那两位公子听到厢房被占了正在下面闹脾气。”
楚修郢高声道:“你去和他说,这厢房被武阳郡的宋县尉包了,叫他们滚。”
宋县尉吓得猛的站起来:“这…这……公子我和你无仇无怨,您这是把我往死里坑啊,您可知他们是何人?”
楚修郢点了点头,慢悠悠喝了一口酒:“一个是长公主的孙子嘛,另一位是刺史大人的公子。”
宋民哭丧着脸道:“公子既然知道,为何还要坑害我?”
门外的嘈杂声响起,两位纨绔公子不顾阻拦带,气呼呼带着一帮奴仆冲了上来,没到门口,领头的贵公子,便给季明一把推开,几个踉跄差点跌倒。
几名奴仆,见自家公子被人无礼对待,不用主子发出命令,撸起袖子直接冲了过去,要教训这些不知死活的东西。
季明抽出佩刀:“不想死的,赶紧滚。”
吓得一帮奴仆缩了回去,谁敢赤手空拳就上去。
女掌柜出来劝道:“今日宋县尉,在宴请重要的客人,何公子,您就给个面子我,去隔壁的厢房,今日的酒水全给您免了,您尽管吃好喝好。”
厢房内的宋县尉听到掌柜的话,顿时冷汗直冒,这是把他往死里整啊。
这位何公子冷哼一声:“本公子缺你这点酒钱吗?”
他绝不相信一个县尉敢和他叫板,上个月揍的他屁都不敢放。
“姓宋的,若是你在里面给老子马上滚出来。”
这位刺史大大人的独子何公子和长公主的孙子,不停在外面叫嚣,众目睽睽下,给一个捕头打了脸,让他们如何能咽下这口气。
宋民也顾不上这位年轻的公子,为什么要坑害他,着急的对楚修郢道:“公子,要不把这个厢房让给他们!我一个小小县尉头实在得罪不起他们。”
“聒噪!”楚修郢没露面,在厢房内直接喊道:“季明将他们打出去!”
只听见一阵惨叫之后,整个酒楼都安静了下来。
宋民已经吓得不行了,他要是独自一个人倒无所谓,把他逼急了,拿这些纨绔子弟开刀又如何,大不了落草为寇,可家里有老母妻儿,他只能忍。
“宋县尉,在职多久了?”
“十年有余。”
楚修郢没说话,一边用指尖敲打着桌面,一边若有所思。
突然的沉默让宋民,让他心里不由紧张起来。
半刻后,楚修郢悠悠开口:“宋县尉,我送你份功劳如何?顺便再帮你教训那两位纨绔子弟。”
宋民心生惊奇,问道:“公子,您到底是何人?”
楚修郢漫不经心回了一句:“我姓楚,你说你何人?”
楚是国姓宋民按照楚修郢的年龄推算后,立即跪下:“卑职,参见王爷!”
“起来吧。”
楚修郢将他的计划说了出来。
宋民露出惊喜之色:“卑职定当全力以赴。”
此时他的心里只有一个想到法:升不升官无所谓,但百姓终于有救了,能剿灭那群悍匪,就算死了也值得。
…………
刑狱的廊道中,一阵镣铐的撞击声响起,四名捕快,押着两名犯人,年纪轻的英气凛然,美如冠玉。另一名也算得上相貌堂堂,跟那位年小的比起来还是逊色了一些。
狱卒一脸谄媚,迎了上去,笑道:“宋县尉,您这是……?”
他眼睛扫了一圈,伸手指了指旁边的牢房,大声吆喝道:“将他们都关那边,他们得罪了我们的周公子,你们好好招待招待他们。”
“好咧!”狱卒一刻不敢耽误,连忙拿着钥匙打开了牢门。
两名犯人押到了牢房门口,捕快一脚一个将他们踹进了牢栏里,两人以叠罗汉的姿势摔在地上。
同一个牢房的三名牢犯大声哄笑
楚修郢龇牙咧嘴喊道:“起来,你压死老子了!”
他胸口下面一个尖锐的东西,在他摔下那一刻,其中一个牢犯踢过来的,又被季明那个王八蛋一压,胸口差点就被刺伤了。
季明连忙爬起来,满脸歉意将楚修郢扶起,当看到地上有一个作为暗器使用的指针时,眉宇间立刻浮起一抹杀气:“找死!”
作势要冲过去揍他们,被楚修郢拦住了。
季明握紧拳头,怒火冲天的盯着他们,似乎要将他们吞没。
“看什么看小白脸,想找打吗?”
楚修郢赔笑道:“我这位兄弟脾气点暴躁,见谅见谅。”
两名牢犯眯着眼上下打量着楚修郢,之后他们互相对视了一眼,笑意中带着猥琐。
一位尖嘴猴腮的中年男人,阴侧侧笑道:“两位小兄弟犯了什么,给关进来了?”
衣衫褴褛的楚修郢,拍了拍粘在身上的稻草,抱拳道:“得罪了,一些贵公子,便给抓进来了,请诸位多多关照。”
中年男子嗤笑道:“原来得罪了,那些的软蛋啊?”
“小子有没有兴趣跟我们混啊,吼山知道吗?”一位兔头麞脑的牢犯哈哈大笑道:“我们大当家荷花仙子,可最是稀罕你们这些唇红齿白的小郎君了。”
季明啐道:“真是吼山的人,早就该砍头了,吹什么牛皮。”
“嘿,你这小白脸真讨打,你懂什么,咱叫体验牢里生活。”
楚修郢笑脸憨憨不说话,心里早开始骂娘了。
呸!两百斤的老婆娘,还不害臊自称仙子,真是叔可忍婶不可忍,猪都比她眉清目秀。
传闻吼山这位什么荷花仙子,绰号凤辣子在宜州盘踞多年的巨寇,这老娘们出了名的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的毒妇,周围的小山头基本纳入她囊中,拦路打劫,贩卖人口,田间劳作的或者赶路的妇人,被他们摁住,套进麻袋,扛上山欺辱,有赎金就放人,没赎金就卖给青楼或者人牙子,还喜欢掳掠体魄强健的年轻男子给自己享用,看不上眼的男子基本一刀捅死。
以前也过大举剿灭,但去的人都无一生还,下令剿匪的官员也遭到他们暗杀,只要是喘气的一个都不留,导致后面上无人敢剿匪,猎户更不敢靠近那片山域。
“在下久仰当家大名。”楚修郢叹了口气,拍打着几下牢栏:可惜啊……”
“呸!这破大牢咱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楚修郢笑而不言,找了一个角落坐了下去,撇了一眼窃窃私语的山匪,角落里还坐着一位带着重枷,长相斯文阴柔的中年男子正似笑非笑盯着楚修郢。
楚修郢咧嘴一笑,露出一副憨厚的样子,朝他打了个招呼。
在后面的两天里,这些山匪也没找他两人的麻烦,处得还算相安无事。
他也知道这些山匪想将他们两人,孝敬给那两百斤的“仙子”。
这帮山匪之所以如此有信心觉得逃出去,自然是牢房里关着一位被他设计抓来二当家,这位二家每月都会下山,到找他相好快活几天。
那位两百斤的仙子向来不把官府放眼里,她的二当家被官府抓了,以她的尿性自然忍不了。
这几个月翻山越岭,掏了十几个土匪窝,还遇到了几次大雪封山,天寒地冻,山间道路不好走,饥寒交迫,硬生生从冬天干到了春天,当时他都跳脚把那帮朝臣的祖宗问候个遍。
如今就剩下这蓟州的观音山和这个两百斤的婆娘,
这两座山头实在没人敢领路,带着几百人满山遍野去找,肯定不现实,山匪易剿,游寇难寻,他们弃巢而去,还玩个球。
楚修郢不由感叹:“想不到他也有出卖色相的一天。”
放虎归山的山匪按照时日来算,搬的救兵也快到了。
果不出其然,到后半夜就听到一阵打斗声,不一会大摇大摆进了几个人,一刀劈开了牢房铁链,脸都懒得蒙,实属嚣张。
“二当家,受苦了。”
带着枷锁的男子一把撑开了束缚,悍匪帮他打开脚链,他轻轻迈出一步,闪到了楚修郢跟前,目光如炬在黑夜里的匍匐的勐虎,楚修郢“一脸惊恐”后退几步。
他突然咧嘴一笑,迅速如雷,一拳砸在楚修郢和季明的太阳穴上,两人直挺挺的倒了下去,他扭动了脖子,伸起了懒腰,嘿嘿笑道:“好一个唇红齿白的小白脸,竟比娘们还俊俏,把他们带走,当家的肯定喜欢。”
二当家带数名山匪跃墙而出,其他一个匪徒,拧起“晕倒”的楚修郢两人,往墙外一扔。外面的山匪没接住他们,两人摔得七荤八素,“晕倒”楚修郢痛得在心里骂娘。
另一边县衙火光冲天,当值的衙役火烧屁股了才反应过来,连滚带爬大喊着走水。
火灭了以后,这位姓沈父母官正的收拾着细软带上带着矫妻美妾,正打算跑路。
刚出门口就被一把刀横在脖子上,宋民森冷的声音在他面前响起:“沈大人,天还没亮,这是去哪啊?”
沈县令被宋民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随后大声喝道:“大胆!宋名你要造反吗?”
宋民刀子更入了一些:“造反的是大人吧,身为父母官却和山匪勾结,王爷早就料到你不老实,令属下看管好大人。”
沈县令激动骂道:“你们这帮白眼狼,你们能活到现在,还不是我每年送上的银子。”
宋民冷笑道:“那些银子怎么来的,大人心里清楚。”
沈县令哼道:“你真以为一个锦衣玉食的皇家子弟,就凭那几百人能轻易灭掉那些山匪?他得罪了吼山的悍匪,不跑等死吗?这么多年来,多少官员死在吼山那帮山匪手上,光是我这个位置就死了几名县令,上头那些官员管过吗,朝廷官管过吗?”
“这里离匪窝最近的一个县,我每天战战兢兢的活着,生怕哪天在梦中被山匪割去头颅,如今这位王爷惹怒了山匪,他大可拍拍屁股就跑了,可我们呢?就要承受山匪的报复。”
宋民嗤笑道:“王爷孤身进匪窝了,大人更不能跑,等王爷回来再自行请罪吧。”
沈县令愕然呆滞,后背一阵发凉,他对这位王爷并不看好,他这种行为无疑就是以卵击石,当年都尉带了一千多人进山,都无一生还,就算他有这种本事,摸到了匪巢,那些山匪哪里会老老实实跟你打,若不能全部绞杀,又有何用?
“沈大人,别想着通风报信,若是景王殿下有什么三长两短,可是要掉脑袋,诛九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