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舌战群儒2
江公说：“昔孝文帝之时，未实行盐、铁官营，而百姓富足；如今实行了盐、铁官营，百姓反而穷困不足了，没有见到盐、铁官营的好处，相反却见到它的害处了。好处从何而来？乃取自于民间，还说有百倍的好处。诗云：‘哀哉为犹，匪先民是程，匪大犹是经，维迩言是听。’此乃诗人讽刺善于弄权谋利之人。陛下抗击九夷，扫平百越，数次兴兵，导致粮食不足。故设屯田，铸钱币，让商贾出资买官晋爵，以解决急需的军队供给。今九夷百越已是汉土，匈奴北遁漠北，尔等公卿应安抚百姓，兴利除害，以仁义辅助陛下建立宏图大业。今公卿之辨议，未有五帝、三皇之道，六艺之风，此所谓守小节而遗大体，抱小利而忘大利者也。”
三皇五帝距离汉朝也有两三千多年了，效仿连奴隶社会都不是的远古时期，这得多迂腐啊。
林长风说：“匈奴虽北遁漠北，也数次骚扰我长城边境，去年秋射，为保长城内民众不被匈奴掳走当奴隶，酒泉就有百余戍卒死于匈奴箭下。匈奴不灭，边防就不能废。”
林长风又拱手说：“陛下，我愿意重披铁甲，手持长剑，横扫漠北，生擒单于。”
郑吉也站出来，拱手请示：“陛下，去年秋射，我亦在酒泉戍边，眼见同袍惨死，恨不能北击匈奴王庭，我愿效仿博望侯，凿空西域，断匈奴右臂，携西域各国士卒北击匈奴王庭。”
刘彻看了一眼他们两个，微微的点了一下头，没有回答，继续看着竹简里的对策。
儒生见到林长风和郑吉在鼓吹行兵伐匈奴，朝廷再出兵，受苦的还是百姓，铁定心要废除盐铁酒专营，废除边防军务。
江公又说：“如今天下安定，大汉的疆界之广阔，是周、秦不可比的，陛下在太学悠闲自得看着群儒的对策。陛下之德，与唐尧、虞舜齐名，功烈流于子孙。漠北不毛之地何足虑也？若陛下不弃，加之以仁德，施之以恩惠，匈奴必定向往大汉，自动前来归服，俯首称臣，则匈奴永不会背叛大汉。盐铁官营、酒类专卖和均输皆可废。”
儒生都是一样的调调，就是要以德服人。
林长风呵呵一笑：“匈奴向往我大汉，怕不是来归附称臣，而是兴刀兵夺我土地，奴我民众。尔等废边塞兵备与匈奴讲仁德礼义，就不怕重蹈宋襄公泓水之败。”
春秋时期，宋襄公和楚成王会战在泓水，宋军已先在泓水北岸布好阵势，处于有利态势，但宋襄公遵守“不排成打仗的阵列不能开始战斗”的陈旧观念，在楚军渡河之际及渡河后尚未列阵之时，两次拒绝乘机出击的正确意见，直待楚军从容布好阵势后才下令攻击，以致大败，襄公重伤，不久死去，宋国由此失去了争霸的实力。
江公哑口无言，他精通《春秋谷梁传》，《谷梁传》说宋襄公“不顾其力之不足而致楚成王”，认为宋襄公自不量力，丧军失民，其所谓仁义并不可取。
吕步舒起身说：“君子大其不鼓不成列，临大事而不忘大礼。宋襄公军败而德存，其之仁德可比于周文王。”
“宋襄济河而战，春秋称赞其义。”
“宋襄公功冠于五霸，名越于千古。”
太学弟子和文学都点头称赞宋襄公。
吕步舒学的是《春秋公羊传》，《公羊传》是汉武帝时的太学的指定课本，是主要思想潮流。
林长风哈哈一笑：“宋襄公本可胜楚军，却因仁义败于泓水，宋国走向了衰落，宋之将士何其无辜，失去了性命，宋之民众何其悲哀，失去至亲。以将士之性命，国家之前途来成就自己仁德之私名，敢问诸位，宋襄公之仁德可取吗？”
吕步舒说：“霸王之道，皆本于仁，不由其道而胜，不如由其道而败。”
林长风大骂：“大愚，难道要大汉将士之性命和大汉之灭亡来成就你个人的仁德吗？”
吕步舒气的眼睛都要红了，想要打林长风，被拉住。
今天被林长风骂作“大愚”，博士弟子和文学都没几个人同情他，有的甚至想笑，因为吕步舒曾经骂他的老师董仲舒“大愚”。
桑弘羊等人听到吕步舒被骂“大愚”，五十多岁的老人家了还要憋着笑，差点憋出了内伤。
江公又说：“导民以德，则民归厚；示民以利，则民俗薄，俗薄则背义而趋利，趋利则百姓荒废农地而奔走往来于集市中。陛下应该重视农业，抑制工商业，用礼义来防止百姓的贪欲，以充实粮食和货财。商业只是用来流通积压的货物，手工业只是生产各种用具，工商业非治国之本。”
林长风说：“舟船通行于江河，车马通行于山陵道路，就是流通各种货物以便利百姓。太学前面的槐树林，难道你们没有去买过毛笔、竹简、木牍和书籍？尔等当中更有甚者卖过一些家乡带来的物产吧，何必自己喊着重农抑商，却不去事农，来太学做工商逐利之事。”
五个博士都在那里买过东西，没其他原因，就是图方便。
有儒生低头不敢看林长风，他们是卖过特产的人。
林长风看到儒生都不回答，说：“财者，为国之命而万事之本，国之所以存亡，事之所以成败，常必由之。财来何处？乃工商之税赋也，工商越兴盛，税赋也越多。兵防军备，灾荒赈灾，皆出自税赋。诸子在槐树林的逐利买卖之事，无需自责惭愧，此行为可增加国家税赋收入，为国家军备或赈灾也有一丝功劳。”
有了这个台阶下，做过买卖的儒生心里好受多了。
戴圣此时站了出来，说：“我等去槐树林买物品，是为便利，非逐利。”
“商贾使物品流通也是便利百姓，均输也是如此。再者，尔等经书学有所成，将所学所悟著作成书，也需要商贾或均输将著作之书运输至各郡国，各郡国儒生学子才有机会在家就能拜读你的大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