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第八十二章
一眼望去,前方是一片一望无际的树林。
柳絮记得《妖族篇》开篇便有介绍,槐焱城其实是一片占地数十万亩的森林。因白虎一族天生喜欢树木森林,所以妖族第一任妖帝便把妖族王城选在这片上古遗留下来的远古森林中。
如今即将入冬,地上的落叶早已铺了几尺厚,柳絮抬脚向前走去,脚下是枯叶被踩碎的‘咔嚓’声,在这寂静空旷的林子中显得有些刺耳。
柳絮低头看了一眼淹没了小腿的枯叶,这才继续向前走去,一时间簌簌沙沙地声音不绝于耳。
槐焱城外围云雾缭绕,让人看不真切里面的情况,柳絮抬手戳了戳,才发现那云雾其实是一道阻止外界的屏障,联想到歧定城之外的结界,柳絮猜测这可能也是一道结界。
雪弃这时候从斩魂剑里飘了出来,因为她没有实体,所以可以轻而易举的穿过结界。
柳絮透过云雾看向雪弃,出声提议:“要不你去找寒珏来打开这结界。”
想到聒噪的寒珏,雪弃一张脸顿时皱了起来,借口道:“我不能离开斩魂剑太久的。”
“那怎么办!”柳絮有些泄气,三日来她连眼睛都没敢合一下,结果临到眼前却进不去。
“不知道,从未有典籍记载过如何打开妖族的结界,我记得从前秦恒手中有块翎羽,他每次都是靠那个出妖族的。”雪弃撇撇嘴,穿过云雾回到柳絮身边。
柳絮烦躁叹了一口气,一掌拍在那结界之上,结界如水波一样晃动了几下,又恢复如常。
“小美人叹什么气呀!”寒珏熟悉地声音自身后传来。
柳絮闻声回头,她从未对寒珏的出现如此惊喜过。
寒珏对上柳絮亮晶晶的眸子,勾唇轻笑:“没想到阿絮这么高兴见到本殿下,看来本殿下的魅力还是一如往常。”
再次听到这厚颜无耻的话,柳絮与雪弃同时翻了一个白眼。
雪弃更是直接嗤笑出声,阴阳怪气补充了一句:“是啊,一如往常的厚脸皮。”
寒珏也不生气,绞着自己胸前的银发,依旧笑的邪魅勾人。
柳絮逼迫自己挤出一个讨好地笑容,“还请寒珏殿下帮我们打开这结界。”
寒珏却绕起了弯子,假装疑惑:“你们来妖族做什么?”
柳絮虽然有很多东西还不懂,但她也不是傻子,自然看得出来寒珏在逗自己。
“别装了,你不说,广掣又怎么会知道赵安之还活着。”
寒珏挑起眼尾,批评道:“怎么能直呼长辈的名字呢!”
柳絮满脸不解,广掣何时就成了她的长辈了。
“将来你嫁给赵安之后,那可就是你的长辈了。”
听到寒珏这话,柳絮不知自己为何会面上一热,她本能反驳:“我为何要嫁给他!”
寒珏笑容更加肆意:“你都追到妖族来了,确定不是想嫁给他?”
柳絮面上又是一热,却又说不出狡辩的话。
雪弃终于不耐烦了,“行了,别废话了,快点打开结界。”
对于这命令的语气,寒珏先是瞥了雪弃一眼,而后才上前两步把眉心抵在结界上,下一瞬结界便打开了一道口子。
如此特别的方式,柳絮与雪弃均都惊奇挑眉。
雪弃飘到寒珏身前,伸长了脑袋观察他平整的眉心,然而那里却什么都没有,她忍不住伸手摸了过去,直到摸了一个空,她才反应过来自己碰不到实体。
寒珏并未理会雪弃的失落,而是侧身对柳絮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柳絮也不客气,抬脚走了进去。
雪弃忙施法飘进斩魂剑中。
这时,身后的结界悄无声息的合上,看不出来任何痕迹。
柳絮踩在松软的枯草上,好奇环顾四周,这里的树木每一棵都很高大粗壮,最小的看起来应该也有上百年了。阳光费力穿过层层叠叠的光秃树枝,洒下斑斑光点来,让原本昏暗的林子有了些许光亮。
她仰头看向高耸入云的树木,好奇问:“你们平时都是睡在这树上吗?还有这些树有没有修炼成人?”
寒珏顺着柳絮的目光看向那厚实的层层树枝,忍不住轻笑一声:“槐焱城也是有王宫殿宇的,我们是白虎妖不是鸟妖,怎么可能会睡在树上。而且树木是很难修出原神的,你能修炼成人只不过是走了狗屎运,得了慈航真人的庇护。”
听到‘狗屎运’三个字,柳絮讪讪摸摸鼻子,她内心也是承认这一点的,只不过被直白指出来,她还是觉得有些尴尬的。
为了缓解尴尬,柳絮轻咳一声:“我还以为整个槐焱城全是这样的树林。”
寒珏脚步不停,“说你没见过世面,你还真是孤陋寡闻。”
柳絮撇撇嘴,没有接话,而是加快了脚步。她本想图方便捻个瞬移术的,可寒珏却一直优哉游哉的步行,在这一望无际的广阔森林中,她又不认路,也只能认命同样用脚走路。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寒珏所说的殿宇。
柳絮看着那偌大且金碧辉煌的楼阁殿宇,瞳孔不自觉放大,这豪华程度堪比仙界。不,这远比记忆中仙界要奢华的多,仙界的一应建造只是给人贵气的感觉,而眼前这座金光闪闪的妖界王宫足以闪瞎眼睛。
寒珏率先走上那镶金的台阶,这条通往王宫的长阶共有一千层,每一层都是白玉镶着金边的。
柳絮两条细眉同时扬起,垂眼看向面前的白玉石阶。
雪弃这时从斩魂剑里飘出来,啧啧了两声:“两百多年不见,这王宫更加巍峨庸俗了,这金子是什么时候镶嵌上去的?我记得秦恒还活着的时候,这长阶还是白白净净的玉阶。”
“一百五十年前镶嵌的。”寒珏的声音自上方传来:“当时妖帝九千岁大寿,万妖为了给他老人家庆贺,特地去挖空了人界的一座金矿。”
听到这样的解释,雪弃又啧啧了两声。
柳絮终于抬脚踏上白玉石阶,这一尘不染的阶梯显得她脚上的靴子尤为脏,她捻了一个净水咒,这才让靴子显得不那么突兀。
雪弃吐槽完之后又一次钻回了斩魂剑中。
大概小半个时辰后,柳絮终于跟着寒珏爬完了一千层长阶,她弯腰撑着膝盖,呼吸有些微喘,连日来的疲惫让她又累又困,再加上又在森林中走了那么久,能爬完这一千阶台阶已经是极限了。
身旁的寒珏却没有丝毫影响,依旧脊背笔直。
广掣那高大的身影此时正站在王宫之前,衣袂翻飞间,他抬脚上前几步,对柳絮歉意一笑:“当日走的着急,不是有意把姑娘丢下的。”
柳絮闻声直起身子,对上广掣那双深邃的眸子,下一瞬她便冷目质问:“赵安之呢?你是不是把他囚禁了?”
对于这样不客气的语气,广掣却淡淡轻笑一声,那双浮上笑意的眸子乍一看很像赵安之,“你很紧张他?”
见广掣不答反问,柳絮眉心皱了皱,默然片刻,才开口:“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自然是紧张他的。”
关于两人之间的事情,广掣先前已经从寒珏那里知道了大概,此刻听柳絮亲口承认,他还是忍不住弯起了唇角,“走吧,我带你去见他。”说着,他便转身向着王宫门口走去。
柳絮没有犹豫便跟了上去,为了赵安之,她也不能犹豫。
寒珏神情却有些恍惚,他那一向威严地父亲在柳絮面前竟然没有自称‘本太子’,而是久违的‘我’。
这样的优待,也让寒珏明白了他对赵安之的态度。
柳絮跟着广掣走到宫门前,那高五丈宽三丈厚四尺的铁门正大敞着,铁门上更是用金子镶嵌了繁琐精致的白虎图腾,只见那上面的白虎身姿矫健,向上飞掠而上,似乎是要飞入上空的云层中。
看来人界那座金矿不小,柳絮想学着雪弃啧啧几声,可余光瞥见斜前方广掣的背影,她又硬生生憋了回去。
走在前面的广掣察觉到柳絮的惊叹咋舌,眼眸中不自觉染上笑意,“实则我也觉得太过扎眼了,可奈何妖帝就喜欢这样的。”
柳絮没想到他会解释,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忙快走两步,与广掣并肩,“除了俗气惹眼了点,其实也不丑。”
广掣听闻这话,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柳絮跟着广掣走过七丈厚的宫门,才发现寒珏没有跟上,她回头喊了一声:“怎么不走呀?”
“来了。”寒珏应了一声,几步闪现到柳絮身边,调侃了一句:“没想到阿絮还是很关心我的。”
“………”
柳絮嘴角抽了抽,很后悔喊他。
广掣听到寒珏如此没正形的话,呵斥了一句:“说什么胡话呢!她可是你弟的人。”
柳絮凝眉狡辩:“你才是说胡话呢!我是我自己的,才不是赵安之的。”
“………”
广掣脸色变了变,还从未有人跟他用这种语气说话。
寒珏幸灾乐祸笑了起来,丝毫没有给自己老子留面子。
“有什么好笑的!”广掣瞪了寒珏一眼,一甩袖子走了。
寒珏被吼了依旧嬉皮笑脸,催促柳絮快跟上。
走出宫门拱形长廊后,出现在柳絮眼前的是广阔的一片青青草地,跟外面的枯草枯叶俨然不是一幅天地。
草地正中的位置被白玉石铺出了一条宽阔的大道,碧绿的草与洁白的路形成的强烈对比,让柳絮眼前一亮,这片偌大的广场远比外面长阶宫门要有品位的多。
前方的广掣已经踏上了白玉石大道上,柳絮忙小跑两步跟了上去。
走过大道,广掣又带着柳絮拐上一侧的木制走廊。
生气后的广掣走路很快,柳絮为了跟上他的脚步,只能偶尔小跑两步,已经无暇顾及这王宫内的陈设了,余光匆匆扫过,她只记住了奢华大气以及眼花缭乱。
一个时辰后,广掣终于在一处宫殿外停下。
柳絮仰头看向那足有六丈高的围墙,全是用坚硬石头砌成的,表面被打磨的十分平滑,没有一丝缝隙。她指尖微动悄悄捻了一个诀袭在那墙头之上,只听轻微的‘啪嚓’一声,在那道术法袭过去之时,围墙之上本来隐匿的结界显露出来。
“你果然设了结界来控制赵安之。”柳絮蹙眉怒目看着广掣。
广掣轻哼一声:“只要他不想着逃跑,我自然会给他自由。”
其实,最初广掣把赵安之带回来时,并未想要关着他,后来他连续逃跑了三次,广掣才无奈设下结界的。
柳絮同样轻哼:“你与他母亲当年做出那样残忍的事情,他又怎会愿意待在你身边。”
残忍的事情?广掣眸光微动,心下也明白了柳絮指的是什么,“那是他们咎由自取,本太子警告过他们不要越过边界,最后他们困在法阵落得惨死的下场,并不是本太子的责任。”
“不是你的责任?那是谁的责任?你与她为了私情,枉顾他人性命,却从未有过悔改。”赵安之的身影出现在敞开的殿门内,冷眼看着广掣。
这样不留情面的指责让广掣黑了脸,他被气的胸膛剧烈起伏着,“自古便是强者为王,看来你真是被御江教废了。”
赵安之垂在身侧的手陡然握成了拳头,本来面无表情的脸上也浮上了怒意。
广掣突然袭向柳絮后背,而后漠然转身离开。
毫无防备的柳絮猝不及防被广掣推了一掌,等她反应过来已经穿过结界扑在了赵安之身上。
赵安之被扑的一个趔趄,向后退了两步,才揽住柳絮的腰身稳住身子,自从上次被广掣点了肋下弱点之后,他这几日总是使不上力气,施出的灵力也是软绵绵的。
柳絮反应过来,直接搂住赵安之的脖子,整个人都挂在了他身上,疲累地声音里含着笑意:“你没事真好,我为了能尽早来到妖族救你,已经三天没有合眼了。”
赵安之这一次没有再调侃柳絮占自己便宜,他满眼宠溺任由她挂在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