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2章 你说朕是昏君?
果然
皇帝瞪着他,不服的辩驳:“韩家意图谋反,按照沧漓律令,本应该诛九族,她”
萧怀瑾转身,眼里覆着一层薄冰,眼神又冷又沉。
“父皇仅凭那半真假不辨的手札就把谋反的罪名扣在了韩家的头上,是不是太武断了些?”
话被打断,皇帝愣了一下后怒道:“你这是在说朕是不明事理的昏君?!”
萧怀瑾不说话,像是在默认。
皇帝抄起手边的茶盏砸了过去,瓷片碎裂在他脚边,里面的水溅在了他的鞋面。
守在外面的德胜听到这样大的动静,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急急忙忙的小跑了进来。
“皇上,这”
皇帝此时正在气头上,自然没有好脸色:“给朕滚出去。”
德胜看了眼波澜不惊,仿佛皇帝的怒火和他无关的翊王,心里叫苦连天。
这翊王每次与皇上说话,为难的都是他们这些做奴才的。
他点头哈腰的退了出去,把门合上,训斥做事的宫人仔细点,绷紧了自己身上的皮。
里面,发了一大通怒火的皇帝有些累了,身体佝偻了下来,喘着粗气。
他眼神发狠,像是看仇人一般看着自己的儿子,手颤抖着说:“你,你这个逆子,早知如此,朕当初就应该——”
不知出于何种原因,最后几个字他最终没有说出来。
萧怀瑾淡笑,踢开脚边的碎片,替他补充道:“父皇是想说,当初在处死母妃的时候,就该连儿臣一起处死吗?”
皇帝看着他慢慢走近,身体不由自主的轻颤。
这个儿子身上的气势,竟何时也这般震慑人心了?
萧怀瑾在软榻前站定,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字句冰冷:“可惜,如今也晚了,父皇再怎么后悔也没有用了。”
“楚怀仁用手札构陷儿臣外公一族,儿臣便步步为营除了他,太子一派落井下石,儿臣也找了那些人的罪证呈了上来,当年对楚家下手的人,儿臣一个也不会放过,上百口无辜枉死的人命,总要有个交代,父皇,您说是不是?”
“你,你要对朕下手?”皇帝苍老枯朽的眼中迸射出狠戾的光,他抓着萧怀瑾的衣领,神情激动:“韩家意图谋反证据确凿,并非他人构陷,落到那样的下场,也是他们罪有应得,是他们活该!”
“想毁了朕江山的人,都该死!”
萧怀瑾忍着腹部伤口的疼痛,一字一句的顿道:“韩家为父皇您的江山立下了汗马功劳,您登基时地位不稳,是谁帮您巩固了地位?敌国骚扰,又是谁二话不说的领兵平乱?沧漓蝗灾发生,内忧外患之际,又是谁慷慨解囊,拿出了大半家产出来赈灾?父皇,这些您都忘了还是不愿承认?”
“儿臣外公与舅舅戎马半生,最后却落得个不忠不义,满门抄斩的下场,这其中究竟是他们有了不臣之心还是父皇怕他们功高震主,意欲除之而后快?”
他握着皇帝的手腕,把他的手拽了下来,淡淡道:“父皇您做这样过河拆桥,翻脸不认人之事时,就应该想到会有今天。”
皇帝盯着他,突然哈哈大笑。
是,他说的这些都没错。
但是韩家纵然为他千般好,也不该打他江山的主意!
“韩家势大,在上京城一手遮天,朕是有意削弱他的势力,但朕从来没有想让他们全部都死!”
萧怀瑾直起身体:“是,父皇只是想削弱外公的势力,所以和楚怀仁一拍即合,密谋算计,名正言顺的抄家。”
“但楚怀仁自始至终要的都是韩家覆灭,他楚家独大,所以父皇您才会在韩家找出那本被刻意放进去的手札,认为外公有不臣之心 。”
“楚怀仁死后,父皇您早就清楚了这其中缘由,但您自始至终,都从未想过还韩家一个清白。”
一直隐藏在黑暗中的丑陋伤疤被人揭开,皇帝瞬间哑口无言。
该说的话已经说完,萧怀瑾看着皇帝讥讽一笑,抻了抻自己的袖口,准备离开。
开门之时,皇帝对他的背影吼道:“江山是萧家的,你别忘了你也姓萧!”
萧怀瑾停了下来,头都未回道:“儿臣是姓萧,但这江山连儿臣的亲人都保护不了,那这江山与儿臣来说又有何用?”
皇帝身体一震。
门打开的瞬间,外面的光线照了进来。
他看着萧怀瑾离开,看着那抹光线重新消失,身体终于垮了下来,眼神恍惚。
德胜带着小太监走了进来,小太监轻手轻脚的收拾着地上的碎片。
他看皇帝的脸色不太对劲,赶紧倒了几粒药出来。
把温水递过去,他捏着分寸宽慰道:“皇上,您要多为自己的身体着想,少动怒生气。”
皇帝的额头出了一层虚汗,喘气明显。
良久,他道:“你去把那牌匾后的东西取下来。”
“皇上。”
德胜大惊,那后面放的什么东西没有人不清楚。
皇帝闭上眼睛,摆明了不想多说。
“去吧。”
德胜住了嘴,满腹疑虑的退下。
不过片刻,他再回来时,手里捧着一卷明黄色的圣旨。
皇帝对他招了招手:“扶朕起来。”
在德胜的搀扶下,皇帝艰难起身,走到了御案后面坐着。
桌子上散落着凌乱的信纸,他一张一张的捡起铺平,面部极力忍耐。
到最后几张时,他忍无可忍,广袖一扫,桌子上的东西应声落地。
德胜战战兢兢,不知道这好好的皇上又在发什么脾气。
他弯腰去捡信纸时,皇帝呵斥住了他。
德胜应了一声,站在原地未动。
明黄色的卷轴打开,里面是御笔亲书,已经盖了国玺的遗旨。
皇帝抚摸着上面的名字,失望又愤怒。
不知过了多久,他吩咐道:“端个火盆来。”
德胜让人端了火盆进来,见皇帝把那些信纸一张不落的扔了进去。
跳跃的火光映照在皇帝眼底,那双素来精明犀利的双眼如今死气沉沉的,如一潭沉寂的死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