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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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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彭措被吼得愣了半晌,马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还弹动了一下。

    紧接着他又带着怒色,气急败坏地说:“让他选?他还不是要屁颠屁颠地跟着你!我以为你会坚持要娶他,要来我家按照习俗求亲。你!你跟我说什么钱?!”

    程航东摊手道:“阿爸阿妈同意的话,也不是不可以。我愿意和他在吉祥老人的见证下举办藏|式婚礼,只是不具备法律效益。”

    最终彭措又捡起刀,颤巍巍地指着程航东说:“别以为你没有信仰就可以背叛婚词,我阿弟傻,你不能对不起他。”

    程航东腹诽道:大哥你是不是对你弟弟有什么误解?他还傻吗……

    单珠刮了胡子,把长到下颌的头发吹干,在后面松松扎了一半。

    他在热水里泡着手,想把冻伤的地方泡化一些,好上药。

    过了一会儿却听闻下面吵了起来,大哥和东哥越说越大声,言语里包含了什么“娶他”、“婚礼”、“钱”。

    单珠手都没有擦,在空中甩了甩,三两步跑到楼梯口,对下面喊道:“我不要彩礼的!”

    程航东本来都快把彭措哄好了,听到这一声,大哥马上又板起脸,骂道:“你懂什么?不许插嘴!”

    “阿布!”单珠跑了下来,鞋子把木地板踩出急切的“咚咚”声,恳求道,“你让我和他走吧……你要是不同意,我们就私奔!”

    彭措抬手指着单珠,好半天才说:“你,你账户上还有多少钱?想私奔就把剩下的钱交出来,我替你保管,不许再一股脑地投到他身上!”

    程航东这才想起,“程先生”曾经告诉过他,如果营收增长超过50,他会再次注资,只是被程航东拒绝了。

    也就是说,当初彭措分给单珠的不止八十万,他还有钱。他原本的计划里也说过会投程航东旗下的分公司项目。

    单珠不再跑了,猫在楼梯拐角,小心翼翼地说:“哥,时间是有价值的。”也不知道在喊哪个哥。

    彭措没听懂,单珠便老老实实交代了自己账户上的资金,解释道:

    “剩下的钱他没有要,我存在银行做了一笔定期扣款的基金定投。无论涨跌我在修行中都没有管过,现在……已经翻倍了。”

    程航东忍不住说出了事实:“星辰轮滑不是当年的起步小公司了,我不缺、也不会要他的这点钱……所以大哥,你放心。”

    彭措:“你有钱了不起啊?”

    单珠知道彭措还不放心,便一语戳破了他的心思,恳切地说:

    “阿布,我会好好上班的,不会因为这笔钱就继续荒废时间,不求上进。也不会因为程航,就只依靠他……”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彭措最终沉闷地点了点头,只是:“你履历上五年空白,哪个地方会要你?”

    单珠求助似的望着程航东。

    “我公司可不行,除了销售,最低学历要求硕士。”程总冷酷地说。

    单珠:“……我考。”

    彭措:“……”

    他可算知道弟弟是怎么被拿捏地死死的了,好像考研是件无比容易的事情一样,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后来吃饭的时候彭措一直都没给程航东好脸色,却闷着头夹了一筷子炖牛肉的虫草在他碗里。

    程航东不敢拿出来,只好吃了……

    晚上他和单珠互相上药,都疼得一阵龇牙咧嘴。

    程航东小腿上全是灌木划出的细小伤口,单珠膝盖摔伤,手指冻得像萝卜。

    两人这才有机会借着光,好好看一眼对方……

    程航东瞧单珠,越看越不顺眼。

    单增头发本就有自然卷,留长了扎在后面,看起来很是不羁,更野了。

    而且他似乎不知道自己的脸有多值得珍惜,风吹日晒雨淋,皮肤粗糙泛红,满是高原阳光留下的痕迹。

    唯有一双眼睛依然很亮,像海子山清澈的湖泊,仿佛没有被世俗污染。

    程航东看着看着就上了手,把单珠的脸颊捏在指间,数落道:“程先生,你欺骗了我好久感情。我至今都在傻乎乎给你发邮件。”

    不仅如此,程航东感动于“程先生”的投资,还自己悟出了一些人生哲理。

    所以他也在大学生创业路演上挑选了有前途的团队,给别人进行了天使投资。

    所谓的天使就在他面前,长得却黑黢黢的,垂眸道歉:“对不起,阿哥。”

    “不必说了。”程航东把手捧着单珠的脸,凑近了,和他抵着额头说,“对不起,单增。”

    或许不再需要更多的言语,就能懂了彼此,程航东不再责怪单珠。

    单珠则庆幸着那次投资,星辰轮滑才能翻山越岭,那颗星辰才会照亮他走出大山的路。

    十五岁的他觉得,五年时间哪有一个人的命和健康重要。再用十年都可以,他的青春并没有什么可贵的。

    十八岁的他觉得,走出去看一眼足够了。满足了追到程航东的心愿,尘世就已完满,他总是要回来的。

    二十一岁时,单珠却不那么想了。他终于知道,时间因为程航东而变得珍贵。所以他会说:“禅语说大喜不若大悲,铭记不如忘记。我曾经很信,可是现在,我后悔了……”

    新的认知冲刷着世界观,让他难以在信仰和自我之间找到平衡。他常常会想,是后悔追到了蓉城,还是后悔曾经无知许下了五年的誓言?

    五年到底有多长?

    当一个人无知无觉地度过时,不过眨眼一瞬间。当单珠真的坐在狭小的绛红色木屋里,开启清修时,他才发现时间太漫长了。

    因为,心有所爱,隔了山海。

    他不能碰烟酒来麻痹自己,不能大悲哭泣,也不能想念太深。

    单珠在矛盾和痛苦里煎熬了四年,最后还是一个僧人告诉他——坐不住,就朝圣吧。

    此时此刻,他在程航东的面前甚至有些羞愧。虽然在溶洞里,他以为在做梦的时候,亲了程航东。

    但现在还是觉得像那些年一样,只能仰望着他。

    程航太完美了。

    程航东不笑的时候,嘴角都是微勾的,带着一种儒雅谦和的气质,让人一看就心生好感。

    可他又是那么高洁、冷傲,就连露出毛衣的一截白皙脖颈,也仿佛不能触碰的禁区。

    没有人会把他看做一个无知青年了,三十岁的程航身材挺秀,优雅中又蕴含着巨大而坚韧的力量。

    单珠望着他,再次深刻感受到他们之间的差距。所幸剩下的时间,他能心无旁骛地去追逐他。

    程航东却不觉得自己高贵,他想碰着单珠,挨着他。

    只有身体靠近了,才觉得如今是真实的,而不是反反复复的梦魇。

    睡觉的时候,程航东也想牵着单珠的手。但因为对方的手冻伤了,他便只能握着手腕,思绪万千地躺着。

    他们躺着,各自想对方,也想自己。

    本以为带伤的夜晚会平平静静地度过,可夜深的时候,程航东还是凑过来,捧起男人的脸颊,品吻他的单珠。

    好似多年的分隔才是梦境,他们从未离开过彼此,依然亲密无间。

    这个吻温柔、包容,蕴含了无限的纵容、鼓励,和共赴未来的邀约。

    单珠无法拒绝。

    后来,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似乎想透气,忽然冒出了被窝。

    不过半秒,被那只黝黑粗糙的手抓了回去,不许再逃。

    他们压抑着,在无声的夜晚里找回一些早已迷失的感觉。

    程航东甚至觉得自己从未长大过,好像又回到了最富有活力的时候,一切都是新的,充满希望的。

    ……

    清晨,彭措借口县城里还有生意,及时走了。

    他怕再呆下去,会忍不住当场原谅程航东,这样会显得这个大哥很没面子。

    后来两人在巴雅镇新居休息到了雪化完的时候,才出发继续前往蓉城。

    程航东想,下次过年回家的话,大哥应该不会那么凶了……

    “轮滑去跨山海”的直播账号再次亮了起来,从系着dc包的那个路墩子开始,程航东陪着单珠一起走。

    318沿途风景绝美,神山就在那里,万年未曾变动。

    他穿着十八岁时的那双德国产的rb速滑鞋,也是他的初心,听闻风声掠过耳畔,忽然觉得往昔如烂柯。

    有一个叫程航的少年,无知无畏地追求挑战自我。他曾在这里倒下,也在这里站起,向着理想的王国,依然在往前滑。

    只是曾经的程航以为人终究孤独,千帆会在身旁过尽,捕不了任何一盏。而今他牵着一只粗糙的手,有人伴他同行了。

    程万军在第一次知道单珠的时候,醉醺醺问道:“那他就能陪你浪一辈子?”

    一语成谶。

    程航东尝到了创业路上的辛酸苦辣,但未曾放弃过,因为他坚持且热爱。他在这条自己开辟的路上,还是自在的、浪着的。

    有这么一个人,愿意放弃自己的路,来到他的路上,和他一起历经风波。

    所以,程航东才坚持也要陪单珠滑完这段路。

    镜头在后面,单珠跟着他。

    下坡的时候程航东习惯躬身背手,减少风的阻力。单珠却喜欢张开双臂,拥抱自然的馈赠。

    每一天观看直播的人数都在增长,弹幕不断跳动,纷纷猜测着前面那个人是谁。

    程航东戴上了兜帽,但也没刻意隐藏身份。跑动间从不觉得冷,越往外,穿得越是单薄。

    两人才滑到康城以东,就有粉丝认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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