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不速之客
随着排练的推进,程航东对特木尔和他女朋友的了解也变多了。
有了共同的朋友苏曼调和,他们也会一起聚餐、谈论,轮滑社和街舞社成了友好社团。
这两人都不准备读研,同为大四。
说起未来,他们的规划是创办属于自己的街舞工作室,从事舞蹈培训行业。
他们因为共同的爱好相识,结缘于舞蹈。准备毕业以后就结婚,从此专注于共同的事业。
程航东听特木尔讲的时候,看见他脸上幸福洋溢的神色,也会止不住地想——
要是他和单珠能够这样,该多好。
他们因为轮滑相知,过去的缘分把两人更紧地连接在一起。
如果单珠毕业以后,能够和他共同创业,一起浪迹天涯,该多完美。
可惜,他是州里培养的定向生。
程航东热爱自由,喜欢冒险。去那边旅行还可以,但绝不会和单珠回去定居,把曾经的远方变成生活的囚笼。
他一边羡慕着特木尔的感情,一边又深刻察觉到自己和单珠的未来渺茫,竟觉得一阵阵难受。
程航东甚至有些惊讶。
最开始在一起的时候,他认为两颗灵魂自由,不绑缚在一起是理所当然的。
单珠有他要走的路,有身上的责任。而程航东也有他要追的梦,有未完成的诸多理想。
而此刻,他在众人的交谈里,侧眸望向单珠。发现对方没心没肺地笑着,还在不断给特木尔说祝福的话。
程航东惊讶于自己的改变,他竟敏|感到在那一瞬间想了很多。仿佛经历了一轮思想的旅途,然后回到现实里,开始感受到一点悲凉。
单珠靠了过来,把手臂搭在他的肩膀上,完全就没想别的,时不时偷偷摸摸在桌子下做点小动作。
他曾说——纵使千帆过尽,人终究孤独,我也愿意做你青春里停留的那一个。
程航东改变不了未来,他便开始想,要无限珍惜当下,把每一个季节都记得清楚。
冬天深了,程航东围着单珠送的围巾,牦牛绒甚至把他捂出了汗,从未冷过。
这次跨年节目他用上了火石轮,和单珠献上一场花式刹停盛宴。
两个社团带来了别具一格的轮舞,获得联合会的一致好评。
不过这些都不是程航东最期盼的,他等待的是寒假,两人将会一起回家,没有期末的压力和社团琐事。
这天程航东留着和单珠一起做的微卷短发,脚蹬一双特殊款式的板鞋,身上穿着情侣摇粒绒,等在明德楼底下接人。
不多时,铃声响起。
大一的期末最后一门考试也结束了,单珠和华尔沃一起走了下来。
单珠一看见东哥就乐了,丢下自己兄弟跑了起来。程航东甚至在那一刻产生一种接孩子放学的错觉,还没来得及避开就被抱住了。
“我盼这天盼一个多月了,阿哥要和我回家啦!”单珠兴奋地跳了下,搂着程航东说,“我们明天就走,明天就走好不好?”
“全是人呢。”程航东把牛皮糖似的人扯开,脸上带笑地说,“回去收拾东西,今晚就去我那里住。明天我们开车走!”
“啊?不用坐大巴吗?”
单珠问的时候华尔沃也过来了,如常对东哥打了招呼。
程航东数落道:“坐到康城还要等一天,再买票坐到鹏城。到了鹏城还要找野车,才能拉回牧民新居。咱俩两个箱子,怪不方便的。不如自驾,直达!”
“好勒爱你!”单珠又撞了一下,讨巧卖乖地说,“我哥最好了!”
华尔沃早就看习惯了,起初还不适应,觉得单珠一遇到程航东就变腻歪了。
后来完全可以假装看不见他们在袖子底下偷偷牵手,反而觉得自己走在穿成情侣装的两人旁边,像个巨大的电灯泡。
“那个……我有半瓶水忘拿了,上去取一下啊。”华尔沃找着理由说,“你们先走!”
程航东站住了,反而当真地说道:“那我们等你啊。”
“走啦!”单珠拉着东哥朝宿舍区挪去,“我这兄弟在自己的事情上不开窍,别的事还是挺懂的。”
程航东霎时想起上次遇见过一次华尔沃偷偷练轮滑。
“他轮滑还在学吗?”
单珠揉了揉下巴,皱着眉头说:“我让他出来练,他不敢,自己偷偷学着。上次龙哥为了他,差点把王一元揍了,华哥更是感动得不行。”
“有时候觉得他两这样又别扭又挺好的,毕竟大部分的友情都比爱情长久,对吧?”
程航东没回答,心里坠了一瞬,觉得空空的,问道:“那咱俩呢?”
单珠的手顺着袖子就钻了上来,抓着程航东的腕间说:“咱俩又有友情、又有爱情。你既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是我最好的爱人!”
分明是甜到极致的一句话,程航东却觉得心里有点酸涩。
——失去这个人,就失去了一个朋友,和一个爱人。
他最近总是胡思乱想,以至于恋爱中很多甜蜜的时刻,都不仅仅是享受了。分明还在一起,却能料想到失去以后的感受。
甜味好像不能咀嚼,稍微体会深一点,就变成了苦涩。
程航东勉力笑了一下……
“阿哥,你好像不怎么开心呢?”单珠坏坏地凑了过来,调戏似的问,“是不是怕跟我走了,我把你吃掉都不吐骨头?”
程航东这就不服了,上次是因为吴迎龙灌他杂酒。
“哼,就凭你?”东哥是很好强的,当即放下了狠话,“谁怂谁是狗。”
“怕了怕了。”单珠躲闪着说,“原来带你回家,不是请君入瓮,是引狼入室。”
程航东真心地笑了一会儿,捏了捏单珠的脸颊。
“不错嘛,这才半年时间,成语都运用得很溜了。”
“我家哥哥教得好。”单珠越发讨好地说,“程老师,我带四级真题回去,放假了有不懂的地方,你要教我啊……”
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左一声“程老师”,右一声“程老师”,连阿哥都不喊了,一路上都这样叫。
一直说到程航东的公寓楼门口,单珠拉着自己的行李箱,另一只手把程航东圈在怀里。
声控灯坏了,光线不好。
程航东躬身,摸黑找钥匙孔,好半天没能打开,单珠就半真半假地在后面撞他。
“程老师,最近吃虫草了没呀?”
“程老师,你怎么放不进去呢?”
“程航老师……要不要我来帮你呢?”
他每说一句就撞一下,程航东的头往门板上磕了一瞬,更是拿不稳钥匙,半晌都没成功。
正在这时,“咔嚓”一声脆响,公寓门从里面打开了。
程航东刚好被单珠朝前顶着,踉跄着扑在门框上,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接住。
气氛霎时沉闷,空气流动都仿佛变慢。
单珠收回准备去抱程航东手,尴尬地举在空中,半晌才说——
“程叔叔……好。”
程航东也有些赧,大型调|情现场竟然被父亲撞到,不过他转瞬就松开了手,拿足了气势。
“爸你回我家怎么不和我提前说一声?我今天带朋友回来了,这怎么住得下?!”
程万军像是没看见他两的尬色一样,气势汹汹地说:
“什么叫你家?这房子不是我出了一半钱买的?我回来住着怎么了?我再不来看看,你就又要跑到西部去了!”
程航东把单珠让进了屋里,不悦道:“你怎么知道?”
寒假去西部的安排他没和程万军说过,父子两人几乎没有额外的联系。
除了单珠,知道的人唯有母亲林韵。
“你妈让我多给你点父爱,走进你的世界陪你过冬。”程万军没好气地说,“好不容易休个假,还被她逼过来和你过,你以为我愿意啊?”
程航东一瞬间更不服气了,轰然一下关掉门,快速说道:“我们明天就走行了吧?您老人家自己在蓉城,爱去哪儿就去哪儿!”
“你妈让我陪你,当然是你去哪儿我去哪儿。”程万军踹着脚底下的鞋,“你少说几句话别跟我生气,别和我顶嘴。咱俩路上拍拍照发你妈就算求!”
程航东:“我不想带你。”
程万军:“你那辆帕萨特不是我赏你的?有种你别开啊!”
程航东快要气炸了,一把将单珠扯了过来,比在父亲面前说:
“我是要去单增家,人家家愿意接纳你吗?你好意思去白吃白住吗?怎么不问问他同不同意?!”
“我……我!”程万军这回也不直接问单珠了,干脆破罐子破摔地说,“走亲家不行啊?大不了我当民宿,每天给房钱伙食费。”
单珠被夹在两个人中间,好半天才弱弱地说:“哥……我家真有开民宿……”
“听到没,听到没!”程万军还没忘了上次喝酒和单珠称兄道弟的事,直言道,“还是我小老弟说话管用。”
程航东一把又将单珠攘开了,咬着牙低道:“单增桑珠你到底是哪一边的?你和谁一伙?”
单珠帮这个也不是,帮那个也不是。瞅到门还没关,干脆把行李箱拉杆又捏在了手里。
“那……我自己走。你们吵,行不?”
这一瞬间程航东猛地锁上了门,程万军把行李箱抢过去踹进了屋里。
这两父子虽然嘴上不对付,做事却极为默契。
都不让他走,否则两两相对,更要吵个翻天覆地。
程航东急道:“你答应了要带我回去,你敢自己走?”
“小老弟,万事好商量嘛。”程万军抬头一望,程航东的酒架上还是存了几瓶酒的,“上次我们不是聊得很愉快吗?”
程航东这就知道他想干嘛了,又不满了:“明天要开车不许喝酒,麻烦您像个父亲,不要叫你儿子的男朋友为小老弟。”
程万军又收回了目光,主要是没什么好酒,儿子的酒他瞧不上。
“说真的,咱们三避免不了一路同行了。今晚叔叔睡沙发,你两睡床行不行?”
其实这就是一室一厅,榻榻米和客厅之间只有一个屏风格挡,睡哪儿都一样,什么都不能做。
程航东一边换鞋一边说:“您老人家睡榻榻米吧,我们睡地上都行。省得下次你又骂我不孝顺,遭天谴。”
单珠以为程万军还会推辞一下,没想到东哥他爸当即朗声答道:“要得,一言为定哈!”
夜里,程万军一个人独霸榻榻米。单珠和程航东各自睡了沙发一边,头抵着头,连翻身都不敢。
第二天,程万军自告奋勇,作为三人的司机,开上那辆老帕萨特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