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礼物
上了赛场就没有退缩,即使这只是一次校内社团考核,单珠也把它当做了赛场。
更何况他还承诺过,要拿第一名的礼物给程航东。
如果第一次就因伤痛不能完成,以后还怎么让自己相信,他能靠拼搏追程航更近一点?
不是想逞强,而是他想起锦标赛那一天,程航东就是忍着跟腱的状态,展示出了完美的极限花刹bo。
太远了,单珠仰望着他,知道自己被甩在千里之外。
程航东那么耀眼,他凭什么,能够和他并肩?
黑天鹅是白天鹅的另一面,如同芭蕾舞者的蜕变。轮滑是极限运动与艺术的结合,既像一种舞蹈,又是一门体育。
单珠的黑天鹅转不够稳,却圈圈都能回到他给自己设定的那个点。
前方的花桩就好像未来的路途,一步步走过,一点点进步,时间在流逝……
“黑天鹅转适合用在bo里,不应该拿来过20个桩,人会晕的。”李宇忍不住提醒道。
吴迎龙和程航东都清楚,可是他们定下了单动作过桩的规矩,就不能因为心疼单珠改了。
第十三个桩的时候,单珠转得太快,不小心踢倒了它。
那个倒下的花桩又把他轻轻绊了一下,差点绞进轮子里面。
单珠没有慌,以自己的力量碾压过去,把第十四个桩作为起点一样,再次沉着地转过了。
十六、十七,终点越来越近……
要保证他的分数稳居第一,不能再倒下一个桩。
程航东既生气他逞强,因为看出来了膝盖伤还没好。又被这种坚持打动,为单珠捏了一把汗。
十九、二十,到了!
整整20个桩,他用新学的黑天鹅通过,没有停下过一次。
过了终点甚至都不能马上落脚,单珠又在原地旋了两圈,才把八个轮子都放下,然后一屁股跌到了地上。
看台那边响起掌声,无论如何,单珠和王小嫣都是最富潜力的新生。
技术部成员赶紧过去,七手八脚地把他拉了起来,几乎是抬到了一旁放物资的地方,裁判吹响下一个队员上场的哨子。
程航东在中心如坐针毡……
他想冲到广场边上给单珠两拳,说他又逞强。又想骂他一声傻子,第一名的礼物哪有那么重要?
可是单珠觉得很重要。
后来宣布分数颁奖的时候,他瞅到那礼物是两排火石轮,更是明白了程航东的小心思,默默开心着。
单珠被新生簇拥了起来,这是他第一次在轮滑社里成为中心。
那一瞬间好像万道光芒都照在身上,实际上只是几十个人在为他欢呼而已。
“新人王”、“黑天鹅王子”,这些称呼就像“东神”一样,被一股脑地用到他头上。
单珠越过众人的头顶朝评委席位上望,程航东被挤在外面收拾物资,都没能首先进来给他庆贺。
考核完成以后,众人又把这次期末聚餐当成狂欢,在后街吃了一顿夜宵。
不少老成员和喝酒的男生留到了最后,十一点都还缠着两位社长闹腾。
单珠的单肩包里装着礼物,八枚程航东亲自挑选的火石轮,还没能送出去。
他很克制,没有喝多少酒。因为知道轮滑社每次聚餐,程航东都是被灌的对象。
今夜肯定不能回学校了,他得照顾这几个酒疯子。
快到凌晨时,吴迎龙还保持了一丝清醒。
他今天好像格外好说话一样,把另外两个队员揽在自己肩膀下,然后把程航东丢给了单珠。
“快去,带着你东哥一边玩儿去,我们还要继续下半场!”
单珠接着没骨头似的程航东,紧了紧单肩包的带子,顺便把东哥的包也挂在了自己身上。
“龙哥,你可以吗?”
吴迎龙瞪大眼睛,怒喝道:“滚!”
“让咱滚,咱就滚……”程航东也不和他们喝,扭着单珠说,“走,我们去……酒店!”
单珠听到这句话,抬头看了一眼凌晨的后街,而后说:“我们还是去小旦增的小旅馆将就一晚上吧……”
程航东不满地说:“洗澡不方便,热水不给力。”
“明天回学校洗。”单珠拉下东哥卷起来的袖子,把围巾也给他系好,“好哥哥,别闹。”
“我想闹。”程航东反而变得孩子气了,一只手顺着单珠的袖子,抓了上去。
他因为饮酒而微微发烫的掌心,不断在单珠小臂的光滑皮肤上摩挲,好半天又含糊地说:“我想……”
单珠顿了一下,喉结攒动。
程航东又叫了他的名字,混着嘟哝般的音译,说:“登真……我想。”
虽然只是手臂被捉了,只有一截皮肤在程航东的手里。单珠却仅仅因此,泛起了心上的涟漪。
他呼吸重了几分,瞳色暗了。一手拿出手机点开了预订酒店的app,朝下看了不到两眼。
程航东忽然摸出自己的手机,摇晃着说:“你看什么呢……我早就订好了。”
单珠低头一看,东哥果然在决定吃夜宵的时候就定了附近最好的酒店,炫耀似的在眼前晃了一圈。
“去不去啊……”程航东醉醺醺地,抬手捏了捏单珠的脸,“还是说,你不敢啊?”
“有什么不敢的,又不是没……”
单珠话到一半,自己止住了。因为程航东刚才掏了手机,他的手拿包就是半开着的。
单珠看见微敞的包里,有一个橙色的小瓶子,还有一盒他只在超市货架上看见过的东西,转瞬明白了什么。
程航东凑近了,低声说:“真不好……想的事,被你发现了。”
他把下颌靠在单珠的肩上,那个角度刚刚够到耳朵,再次说:“不是要送我礼物吗?我要的……你,送不送?”
单珠跺了跺脚,他也站不稳当。
因为出门的时候就用的轮滑下楼,根本没带便鞋。他们一群人吃夜宵也蹬着轮滑的,现在还要轮滑去酒店。
“阿哥,你还能滑吗?”单珠小心地问道。
程航东攀着他朝前,嘴里张狂地说:“别瞎找这些理由,我闭着眼睛都会滑,轮滑就是我的腿。就问你,愿不愿意?”
分明没喝多少酒,单珠却觉得脸烫起来。
他倏然把包的拉链合上,低道:“我在马上说过,哥想怎么坐,都可以。”
“那你还磨叽……”
程航东瞬间清醒了几分,导航都不用开,朝着心里记得的方向,就奔了出去。
单珠身上还有重负,又担心他跑下人行道,不看红绿灯。赶紧不要命地追,把程航东的手腕抓在了自己手中。
太急了,酒意上头,催发了程航东心里那股感觉。
都是十多二十岁最青春的年纪,谁不想尽情挥霍,痛痛快快地大梦一场?
风声掠过耳畔,行道树歪斜着,凌晨的车辆不多。
今天的皓月好似草原上的一样明亮,伴随在旁边的星辰被遮蔽了光芒,看不清形状。
单珠在奔跑间想,想他们的距离。
从西部到平原的七百公里,到大一和大四宿舍间的七百米,再到宜城房间里的亲密无间。
今夜,是多少?
人行道不如广场光滑,轮子滚在上面发出些嗡鸣。进了沙的轴承带着它们转动,像是程航东带着单珠,闯进了他早就定好的酒店。
前台二十四小时营业,服务生看见两个穿着轮滑的人都愣了。
他在登记的时候大致问了一下要求,譬如早餐、房间选择、打扫时间……
“随便。”
“尽快。”
“好了没?”
程航东不断地催促着。
房卡一到手中,他就怕这阵酒意过去了一样,抓着人不肯放开,轮子又滚到了过道的绒毯上。
“咔嚓——”
门关掉了。
程航东放了两次门卡,都没能弄到凹槽里。那张薄薄的卡片掉在地上,单珠低头去捡。
程航东抱住他,就穿着轮滑鞋,在没有亮灯通电的房间里,猛地将人朝侧旁一甩!
单珠手里抓了空,只能让那张门卡掉在地上。
他脚下的轮子不太稳当,随着力道扑过去就摔在了皮沙发上。
还没来得及坐起来,程航东已经靠过来,抬手扯掉两个包。
单珠抓着自己的包,记得礼物还在里面。
他找出了装着火石轮的盒子,拿到两人中间,这才说了句话——
“阿哥……这是我第一个冠军,送你……”
程航东轻拍掉了盒子,人却把单珠吻住了。
他有些不讲道理,让火石轮都摔在地上,像房卡一样可怜巴巴地被两人抛弃了,斜歪在桌角。
“阿哥,鞋还没脱呢。”
“穿着。”
……
程航东把那串蓝红宝石抓在手里,就在那绒毯旁,胡乱寻找着包里早已准备的东西。
临到头了,他手上却有些抖。
这酒的后劲真大,而他又是不醉则已,一醉昏头的类型。勇气在奔走间似乎被消磨掉了,反而有点紧张。
单珠却不,程航东醉是醉了,却让人心乱如麻。
他还清醒着、活跃着,最终把程航东提了起来。
……
像雪、像海子山冰窟,或是像破烂诊所的陪护。
单珠热切地,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阿哥……看来只能我疼你了。”
程航东认命般,咬着牙说:“你别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