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背叛？
联合会学生工作办公室大门紧闭。
程航东站着，毛鑫坐在他面前。那张印得潦草的照片滑到了桌子旁边，再次落入程航东的视线。
毛鑫几番呼吸以后冷静下来，沉声说道：
“你没管好你下面的人，被谁出卖了。我也没管好我下面的人，让魏磊去纪检部告了我手下的社团。”
顿了顿，他收起目光坐正，拉过身旁的一张椅子示意对方坐下。
“程航东，不论做学生工作还是你以后去了单位上，都要学着与一些自己不喜欢的人打交道。良好的人际关系可以避免很多麻烦，这点你认同吧？”
到目前为止，麻烦都是魏磊带来的。
程航东坐在毛鑫旁边，把照片捏在了手里：“是这个道理。对不起主席，我也不该冲你发火。”
“没什么关系，你直来直去，我很欣赏。怕的是那种笑面虎，搞不清他心底里在想些什么。”
毛鑫的话一语双关。既代指那个背叛了轮滑社的人，又代指了魏磊。
魏磊在他面前总是一副狗腿样子，鞠躬都快把头埋进尘埃里了。
转过身却会越级上报，给他的管理工作带来麻烦。
话题回归到想办法上，程航东问道：“那这件事走到现在，主席你看该怎么办？”
“我们要争取损失最小。”毛鑫想了一阵，看着照片说，
“你在你们旅行的人里把那个内鬼找出来，我把魏磊给叫出来。到时候坦诚布公好好谈一次，争取让他们撤销举报。如果结果不好，我再去找纪检组老师说情。”
程航东点点头，把照片收进了衣服兜里：“今天是周五，举报处理会从周一开始。我还有两天多的时间想办法，会尽快的。”
“不，不是两天。周日我们谈，你只有一天。”毛鑫拉开了门，“去吧，我这边也找魏磊问一下。”
出了办公室，外面秋雨连绵。
吴迎龙打着一把蘑菇似的小伞，伸过手来罩在程航东头上。
“怎么样，毛姥爷怎么说？”
程航东刚好把那张照片拿出来，接过伞，把照片递到了吴迎龙手中。
“魏磊拿着轮滑社大群里面我发的消息截图，和这张小群照片作为证据去举报的，我得把谁出卖了我们找出来。”
吴迎龙皱着眉头，盯了照片几次才说：“为什么是这张？”
“什么？”程航东偏了一点伞问道，“这张有什么不同吗？”
吴迎龙抖了抖照片上的水，边走边说：
“相机是我带的，一般都是我给他们拍集体照。偶尔到了特别好看的景点，我会让他们出来一个人，把我照进去，还是用我的相机。”
“所以合照都是无差别发在了小群里，谁都可以下载。”
程航东在细雨里头脑清醒地说，“刚才主席说照片上的人都可能处分，举报的人总不可能把自己也整进去。选择这一张，说明拿相机的田雄很有问题。”
吴迎龙先是点了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
“东哥，除了田雄，照片上也没有单珠……”
那天单珠早起就说牛要打预防针，跑回家乡缺席了两天的旅途。
程航东想也没想就说：“单珠怎么可能整我？你又不是没看见他对我怎样。”
吴迎龙揪着照片说：“可是那天，刚好是你严词拒绝了他的时候。”
程航东：“……”
秋雨断断续续，时有时无。
东哥干脆收起了伞，望着天说：“地上湿的，今晚出不了轮滑了，我们把旅行的人都叫到一起吃个饭吧。”
说到吃饭，吴迎龙又想起上次吃火锅的时候，田雄说单珠和魏磊关系很好。
“东啊，你说会不会真是他？他无心地把旅行照片发给魏磊看，结果被人拿来做了文章。”
程航东甩了甩伞说：“如果他和魏磊单纯关系好，想炫耀旅行。应该发有他自己的照片啊，发我们的做什么？”
吴迎龙：“……”
两人讨论了一路都没有结果，最后分别在宿舍楼门口。
程航东顺着楼梯朝上走，转过拐角才发现自己寝室门口蹲着个人，正是单珠。
“程航……”
单珠见到程航东来了，撑着墙面让自己站了起来。
“别乱叫。”程航东掏出宿舍钥匙抖了抖，“怎么来我寝室门口蹲着了，有什么急事吗？”
“你不回我消息。”单珠跟在程航东身后，却没踏进门槛，站在外面说，
“魏队给了我一个升国旗的机会，在十月十七国家扶贫纪念日上出旗。我想这几天去参加国旗班的训练，觉得有必要征求你的同意。”
程航东本来就被举报的事情烦得焦头烂额，在他口中又听到了魏磊的名字。
这个人才去纪检部坑害了他，而现在单珠居然说还想去出旗。
“你和魏磊确实很亲近嘛，他看不惯轮滑社所有人，却愿意给你圆梦的机会。”
程航东嗤笑一声，甩下钥匙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不是开学招新的时候在轮滑社登记的成员，现在我的社团里也没有你的个人档案。”
“所以你爱哪儿去哪儿去，何必要来问我？”
即使再迟钝，单珠也觉察出了程航东语气里的不对劲。
他用手掌着门说：“阿哥，你是不是生我气了？”
“我生不生气又有什么大不了，我说的话你从来没听过。”程航东斜坐在自己的椅子上，语调不悦地说，“早告诉过你离魏磊这个人远一点，你知不知道他去联合会和纪检部举报了我们？！”
程航东想，单珠肯定会说不知道，否则也不会这样无知无觉地前来寻求他的意见了。
没料到单珠忽然放开了门板，就像那天在酒吧把程航东灌醉一样，丝毫不狡辩地说：“哥……对不起。”
程航东在那个道歉里逐渐坐直了，再次握紧钥匙，几乎把手掌都捏出了凹陷的深印。
他想起去西部的提议最初是单珠说的，他才在轮滑社里面发了消息。
当时他提醒过单珠，这是私人邀约，并非轮滑社活动，单珠也点了头。
他还想起七秒摔倒转圈的视频带给他许多困扰，程航东三番和博主交涉，生怕没有保护好单珠，让他在意。
结果呢，那个视频就是单珠托人转发的，也不知道有什么目的。
事到如今，他还是没有说过帮魏磊灌醉程航东有什么原因。
也没有说，最初的时候为什么不肯和程航东相认。
短暂的沉默里，程航东想了很多。
包括两人第一次见面到现在发生的桩桩件件，越发觉得单珠这个人难解且复杂。
“你出去。”程航东用脚踢踹着门说，“下午聚餐，你也不用来了。”
单珠抵着门板，刚才小群里才收到了九人聚一聚的消息。
他说：“可我都回复要去了，忽然毁约的话他们会怎么想我？”
“你没有悔过约吗？”程航东死咬着牙关，反复压下想把人揪住的冲动，“你不是说要带我们一路向西吗？那最关键的几天，你去哪儿了？！”
“我说了给牛打预防针，我大哥一个人忙不过来。你又不是没看见我家有多少头牛！”
单珠的语气忍不住急了几分，语调很快。
程航东忽然放开了脚，便使得门板一下拍在墙面上。
单珠本来在抵着门，忽然失去和他抗衡的力道，竟然跌撞着扑了进来。
程航东再次伸出脚，猛一下把门踹上了。
终究没有忍住心里那股火，程航东抓了单珠的衣领，把人低在门板背面，喝问道：
“你去的那几天，有没有把我们的照片发给魏磊过？！”
单珠怔愣了一瞬间，他刚才道歉，说的那句“对不起”全是因为程航东生气了。
他明知道魏磊已经举报了轮滑社，还是想完成自己出旗的心愿，所以为此道歉。
单珠根本不知道魏磊拿什么举报的，此刻被程航东问到这里，忽然明白魏磊掌握了几个人游玩的照片。
他被程航东凶横地摁在门板上，语气里全是质问的声音。
单珠忽然觉得心口挺疼的，抿嘴垂着眼睑说：“群里除了你还有八个人，你却把怀疑的目光单单放到我身上。你分明给我说过不能向外界透露行程，我连亲哥都没发过照片。”
“程航东，原来我在你眼里那么不堪啊……你以为我是会伙同别人算计你的人吗？”
程航东的手指松了一瞬间，而后人再次迫近了，死死压制着，并没有放开单珠。
“你不算计我，那你让大博主转发我们俩的视频做什么？”
“你没和别人同伙坑过我吗？那你在酒吧灌醉我，难道不是为了魏磊？”
“单增桑珠，愚弄我、玩儿我，看我因为你装出来的外表而当个蠢货，是能让你很有成就感吗？”
单珠摇着头，露出一个自嘲的表情。嘴角上浮着，眼尾却哀矜地垂落。
“呵……我从未想过有朝一日我们重逢，会是现在这样的。”
他不是真心在笑，只嘲讽自己走过的那些路途，和自以为已经接近了程航东的错觉。
“你既然都这样怀疑了，那能不能在我们的关系上给个准话？你对我充满不认可，并不接受我的喜欢，又何必一直不明说？！”
“想和我确认关系，也简单。”程航东骤然被这句话里面的字眼激到，松开手、指着地面说，“脱了，让我屮一次，我们不就有关系了？”
单珠猛然推开他，拉动门栓，头也不回地踏了出去。
他把门板甩过来，发出沉闷的声响，整个人也在那一刻变得冷锐。
下午，单珠没有去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