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视频
程航东也知道一直吊着人真的不好，可是拒绝他舍不得，接受又确实无法说出口。
毕竟在单珠之前，东哥就是钢铁直男。
“你别这样……”
程航东心里有种酸酸痒痒的感觉，看着单珠难过，就好像有谁在他胸口埋着飘絮。
分明不是疼痛，那么柔软，却膈得人饱含酸涩，还带点难以描述的痒。
他又埋头去撕那个结，在心里组织语言，想着要不先答应算了。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单珠也在那一刻叹了一口气。
他拽住程航东的小腿，帮着脱下了一双鞋，保守地后退一步，才说：“阿哥，我以后不会再问了。”
门被敲了数十下，两人谁都没有回应。
沉默被门栓的脆响打破，化妆间的门忽然被打开。
程航东准备的话，想说出口的顾虑，都没来得及继续。
此刻他们两人站得极近，东哥身上的西服敞得感人。开门的正是轮滑社一位新生，忽然尖叫一声捂住了眼睛。
“啊！我什么也没看见！”她说着就掏出手机，迅速摁下了快门。
程航东：“……”
这不就是吴迎龙和单珠针锋相对那天，拍下七秒视频的女生吗？
好像名叫王小嫣。
视频是从她手里流出去的，她肯定是磕cp大军中的一员，程航东赶紧把单珠推开。
“打扰了打扰了！”王小嫣迅速把手机塞回兜里，回身就要替两人关上门，顺便上个锁。
“别关了，他们都要来换鞋了。”单珠说着便离开了程航东，越过几个梳妆台，从门边上走了出去。
“单增！”王小嫣不进来换鞋，反而随着单珠追了出去，喊的还是他名字的前两个字，可见两人比较熟悉。
程航东眉心一跳，忽然回想起室友丹康和吴迎龙提醒他的话，蹬着鞋也往门口跑。
王小嫣没能喊住单珠，反而被程航东拉了帽子。
回头时候只见社长脸色微沉，把她拖回了化妆间里。
王小嫣知道，大事不妙了……
“你和单珠挺熟的哈。”程航东直勾勾地伸出手，“论坛里面的七秒视频是你发的吧？手机拿出来把今天的照片删了，别想再发到别的地方去！”
王小嫣老实巴交地摸索着衣服兜，好半天才扭捏地说：“社长……我们圈地自萌，也没大肆扩散。你别生气……”
“还不叫大肆扩散，某音博主都转发了！”程航东黑着脸说，“还有论坛里写同人文的那个，是不是你认识的？告诉她更新可以，不要写黄暴内容！”
王小嫣把手机比在程航东面前，三两下就删掉了刚才的照片。
她弱弱地说：“社长……原来你全都看了啊？还知道有什么内容。”
程航东：“……”
王小嫣见到程航东的神色更阴沉了，不敢再胡乱开玩笑。
她收回手机说道：“写同人文的那个我不认识，但某音博主找我要过高清视频，说她是受人所托。我，没给。”
程航东皱着眉头：“你的意思是说，你们只是自己磕着玩。但有人专门找博主剪辑视频，把我放到公众平台上？”
“我只能说这么多了！”王小嫣背着手，煞有介事地继续说道，
“磕同人不上升到真人，社长放心吧，我们都懂规矩的。你别多想，大家只是喜欢你们在一起的氛围感，指不定哪天轮滑社来个其他长得好的，就又给你换cp了。”
“你打住打住。”程航东放开女生，觉察到她逃避了一个问题，便追问道，“说那么多，你还没回答我，你和单珠关系很好吗？”
王小嫣朝后看了一眼，怕单珠回来似的，半晌才神秘兮兮地说：“本来也不认识，后来他管我要了七秒视频，说是想保存下来。这才聊上的，关系一般般。”
“行，那你换鞋吧。”程航东起身走出化妆间，不再为难王小嫣。
到了昏暗的舞台背后，东哥打开了手机。
他先是下载了校园论坛里面的七秒视频，接着又到某音博主的账号上，下了那段点赞过十万的视频。
程航东将两段视频反复播放对比，由于某音上那条已经面部打码了，从清晰度来看没有太大差别 。
接着他又查看了两者所占内存，发现某音上的那条，比校园论坛的大许多。
程航东手指敲着屏幕，本来还觉得自己是不是心眼太多了，在对比以后才觉得自己被耍了。
那个托某音博主发视频的人，应该就是单珠。
因为没有要到原版视频，所以他后来又找理由亲手管王小嫣要了。
从某音上下载的视频比校园论坛的清晰度更高，这就是最好的解释。
程航东想起那天单珠来给他送东西，“不小心”看见了这段视频，还道了歉。
当时室友杨楠就说，这人纯得也太夸张了吧。
虽然知道他没那么淳朴，很多时候的天真和柔弱都是装的，但程航东没想过，单珠会在视频这方面做手脚。
这也是他一直没有答应单珠的原因，程航东摸不清他的原本性格，也无法判断自己喜欢的是不是真实的他。
舞台上的主持人在组织收场，让表演学生都上去合照。
程航东的后肩忽然被猛拍一下，吴迎龙还戴着头套，掰着他转了过来。
“出事了。”龙哥面色冷锐，摇了一下程航东，“到处都没找到你，你怎么躲在这里？”
程航东回过神来，兀自摁熄灭了手机屏幕：“什么事？”
吴迎龙脸色很不好看，压低声说：“我一个学生会的朋友刚才坐在前列，听见魏磊吹牛，说已经向主席团和校风纪检组举报了轮滑社。”
程航东不以为意地说：“我们轮滑社有什么好举报的？是我贪污腐败还是你作风有问题？”
“别开玩笑了！”吴迎龙顾不上古装头套，拉着程航东急匆匆朝后门走。
“魏磊说他拿到了证据，举报轮滑社违规组织团建，造成安全隐患。你不是和毛姥爷有点交情吗？快去找他打探一下虚实！”
程航东忽然顿住脚步，一颗心缓慢地沉下来，低声问道：“魏磊怎么会知道我们去西部玩了？”
话音未落，便见斜对着后门的地方，单珠正和魏磊躲在树荫后说话。
魏磊拍着单珠的肩头，两人似乎关系还很好的样子。
吴迎龙呆滞地轻声问道：“如果单珠真的离开国旗班进入了轮滑社，魏磊这种小心眼，还会这样对他吗？”
程航东说不出话，一直等到那两人离开，才走出了阴影。
……
……
程航东站在联合会主席办公桌前，在说完自己的来意以后，等了很久都没有回应。
毛鑫盯着电脑上学校下发的加强管理文件，沉默了一阵，终于忍不住站起身，把门死死关上。
“程航东，当了两年半社长了，你怎么还会犯这种原则性错误？”
毛鑫坐在办公椅上，眉头蹙紧，老成持重的脸上神色晦暗不明，让程航东看不懂。
“我们只是私下几个朋友约出去玩而已，并不是什么团建。”
毛鑫抬起头，凝望着他问道：“那你怎么解释，所有去旅行的成员都是轮滑社队员，没有一个别的朋友？如果他们在旅途中出了什么事，学校怎么和他们的家长交代？”
“你还连我们去了什么人都知道？魏磊到底拿什么举报的？”
程航东隐约觉得不对劲了，如果只是知道轮滑社相约一起出去玩，魏磊没有所谓的证据。
毛鑫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张照片，摔在桌案上。
“魏磊拿着轮滑社内部你询问去不去西部的聊天记录截图，还有这张你们几个人的照片举报的！”
程航东低头一看，照片肯定是魏磊拿到手以后自己打印的，用的彩印纸张，都不是相纸。
而且那张照片甚至从未在轮滑社的群里发过，只在他们旅行的小群里出现。
正是那天离开康城，在折多山雪顶上拍的。照片里只有七人，田雄拿的相机，单珠回家了。
“看清楚了？”毛鑫冷冷地说，“我早和你说过，要自己协调和魏磊的关系，你调和不了，让我出面。结果呢，矛盾反而更深了，让他搞了这一出。”
毛鑫话语里带着气愤，也不知道是气程航东还是魏磊。
他继续说道：“魏磊在联合会和纪检部都递交了举报，管理老师那边也有这张照片。弄不好的话，不仅我这边要处理社团。老师那边还要以儆效尤，照片上的这几个人都得背处分！”
程航东迅速冷静下来，现在没空去想到底是谁把这张照片发给了魏磊。
旅行是他提议的，他不能因为和魏磊的恩怨害了这几个同学，得赶紧想补救的办法。
程航东双手捏成拳，沉着地说：
“主席，你知道这件事是未定性的。我们只是几个朋友约出去了而已，并非组织活动。我要怎么做，才能把责任扛到我一个人身上？不牵连到其他人。”
毛鑫听了这句话反而更生气了，他猛然敲了下桌子，震得照片都腾空了几厘米。
“程航东你能不能多长个心眼，有谁在做局整你，感受不到吗？！”
“这就想着背责任了，你知道后果有多严重吗？你不仅保不了研，轮滑社长也不能做，甚至这个社团都会没了！”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让魏磊撤回举报，澄清误会。你们俩人不要搞得像是宫斗一样，在我面前各说各话。我只喜欢清净，讨厌处理勾心斗角的事！”
程航东也急了，压下去的火气一上头，脱口而出：
“是我要勾心斗角吗？是我设局害人吗？！你明知道我没有错，却对我这样发火。我难道不知道保研重要，轮滑社重要？！”
轮滑社是他的心血，当初进入校园的时候，只能在这个形同虚设的社团里面看见穿着廉价儿童鞋跑圈圈的社员。
程航东用了半年时间接管轮滑社，把专业轮滑项目引入校园，才逐渐有了如今的盛况。
“联合会里出了这样的事，老师要问责主席团。你不先责骂魏磊，反而吼我一个受害者。难道我愿意被纪检组的老师抓典型吗？！”
毛鑫双拳握紧，大瞪着眼睛，几乎都瞪出了血丝。
两人对峙很久以后，主席才咬着牙说：“我吼你，不是怕老师问责。只是因为我选中的继任人是你，不是魏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