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露营
结束了一整天的旅程，两辆车都停在康城野人海的露营基地。
早餐时程航东有点尴尬，却在单珠一整天的照顾下再次放开了。况且还有那么多朋友，都是在一起玩的。
晚霞将散，遥远天边被映照得火红。
他们沉浸在西部的美景中，露营地是单珠选的，在这里能看见雪峰挺拔，银光闪烁，景致圣洁而神秘。
吴迎龙带来的露营俱乐部帐篷虽然简单好搭，还是难倒了几个人。
单珠一边教着他们搭帐篷，一边时不时瞥一眼程航东。
因为东哥正和龙哥趴在一起，摆弄摄像机的三脚架。
“听说这边星穹很美，银河清晰可见。今天又是大晴天，晚上一定能拍到。”
吴迎龙调整着摄像机的内部设置，反复放在摆好的三脚架上瞧。
程航东调整了一会儿，便被挡着三脚架的几支花吸引住了，随意从地上扯了三根起来，拿在手上编着。
吴迎龙撞了他一下。
“东哥你瞧，他又在偷偷看你。”
龙哥压低声，隔着三脚架指向露营地那边。
程航东抬头的时候，正撞上单珠的目光。
此时帐篷已经搭好了，一大三小，正是按照房间分配的。
单珠甩下手里用来砸东西的石头，大跨步地朝两人走了过来。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程航东觉得很慌。
“干嘛，一脸要吃人的样子？”
吴迎龙扶着三脚架抬头，却见单珠理都没理他。
当着龙哥的面，单珠低头俯身，一把将程航东的手腕拉住，把他从草地上提了起来。
“喂喂我的花！”程航东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根本不知道单珠为什么把他手里的花环给拍飞了。
单珠踢走脚下红白相间的几支花，没好气地说：“出来露营吃的都是干粮，干粮要用手抓。我早和你说过了不要乱摸东西，怎么不听？”
吴迎龙也爬了起来：“不就几支花，待会儿用矿泉水冲冲手就好了呗。”
“矿泉水能冲多干净？”单珠没放手，拽着程航东扭头朝山背后走，“那是狼毒花，根、茎、叶里面都有大毒，你也别碰到了！”
“干啥，去哪儿？”吴迎龙追了上来，手里还抱着沉重的单反相机。
单珠回头说道：“去找水源洗干净，要翻过这边山头，你要跟吗？”
吴迎龙面色十分难看。
程航东知道他们两人互相看不惯，赶紧向吴迎龙撇头示意，让他不要跟着。
龙哥自然懂他的意思，便站在原地定定地说：“快些回来！”
“放心吧，这边环境他很熟悉。”程航东手上确实沾了狼毒花的汁液，在知道缘由后有点怂地说，“那咱俩快找点山泉吧。”
林间万木纤柔，不知名的鸟声喁喁，山风轻拂。
程航东走着走着就发现单珠嘴角挂着笑意，完全不是刚才生气的样子，不禁觉得又被这小子给演了。
“笑什么，想把我带到哪儿去？那花没毒吧！”
单珠就是不想看他和吴迎龙凑那么近，不过狼毒花是真的毒，便放开了程航东的手说：
“狼毒花有毒，但不至于沾一点就死人。我带你去个地方洗洗，不属于景区，是还没开发的……”
脚底灌木剐蹭着皮肤，程航东想起昨天说的“野温泉”。不知道怎么的，有点脸红心跳，老鹿乱撞。
他转而又觉得自己娘们唧唧的，一点也不霸气。早晨也是落荒而逃，还没单珠和他回家那天自然。
东哥是很好强的。
在逐渐暗下来的天色里，虽然内心有点怂。荒树林里一脚深、一脚浅，东哥也没说要回去。
他就跟着单珠一直朝上走，找到了一条由人踩出来的土路。
拐过山顶的一道弯，眼前豁然开朗。
在那森林和草坪之间，竟然藏着一枚清澈湖泊。
月牙形的湖水犹如一面五光十色的镜片，在将落的天色里呈现出晚霞的红，和苍穹的蓝。
原来不是温泉啊……
程航东蹲下洗手，发现湖水的石头缝隙间，有一种长相奇怪的小鱼在水底卵石中悠游，被他惊到了就立即蹿走。
“这是情海，是我们看过的七色海的卫星湖。”
单珠站在程航东身后，仿佛将他和黑暗的森林隔开，仔细介绍着。
“传说很久以前，有一对不被世俗承认的情侣，为了躲避头人的迫害，私奔到了这个地方。”
“这里树林茂密，分外隐蔽，两人穿着树叶，打猎为生，被爬山的旅人发现了，还以为他们是野人。”
“所以我们白天去的景区，就叫野人海。而我今天带你来的情海，是这对情侣缘定终生的地方。”
程航东洗好了手，觉得湖底的鱼儿可爱，便多瞧了一会儿。
听完以后他双手甩着水珠，从湖边站了起来，嘴里说道：“挺浪漫的，康城的每一个故事都浪漫。”
骨头缝里都是冰的，程航东用左手暖着右手，又不解风情地说：“但是在这地方穿树叶，也太冷了吧……能活下来吗？”
腰上一紧，单珠忽然从背后抱住了他。
程航东冰冷的双手被握紧在了少年人火热的掌心里，他甚至能感受到单珠的鼻息就在耳畔。
又来了，那么近……
程航东前面就是湖水，背后便是单珠，他没处躲。
心脏骤然紧缩，好像在那一瞬间停止了跳动，他听见单珠沙哑地叫出了他的名字——
“程航……”
这是程航东十八岁以前的名字，他每一次做自我介绍的时候，都会无比中二地说：
“我叫程航，我的航程是星辰大海！这世间没有一处可以让我停留，我要当一生的浪子，踩着轮滑踏遍世界各地。”
在318出事以后，迷信的外婆找了个神棍给他算了一卦，说他这名字不太对。
没有人可以当无脚的飞鸟。
命里需要定个方向，程航东五行缺木，“东”这个字又刚好属木。太阳升起的地方寓意吉利，又有“紫气东来”等祥瑞寓意，所以才改了名。
很少有人这样叫他了……
而东哥不是程航，因为他从此没有征途，再也不说那些年少轻狂的话。
可单珠记得，他永远忘不掉的，是那个韶华之年的程航。
他从背后环抱着程航，他追了三年的梦中旅人。
小心翼翼地，在他耳畔印下了一个轻柔到极端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