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饕餮
“没杀人……不是我杀的……”院长办公室里，青年低着头不断喃喃道。
往日清澈的眼瞳里缠绕着血丝，更带着无助，他转头看向身旁的教导主任，似是要抓住最后那根救命的稻草，然后后者只是皱着眉摇摇头。
“颍川，你别激动，这个事情还在调查过程中。”黄磊于心不忍，开口安抚青年。
院长白耀坐在主座上，右手微微敲击着桌面，学员死在自家学院举办的考核中，这种事实在是让人头疼，不过除此之外他还觉得匪夷所思。
防护罩为何那一瞬间没法打开？
王坤那枚军用高密烟雾弹是哪儿来的？
为何事故刚发生，华安厅的搜查官就来了？
此时的办公室里，除了颍川、黄磊和白耀以外，两位分院长和学院安全科人员悉数到场，除此之外，还要那位上次来调查过颍川身份的华安厅搜查官，高明。
“我说白院长，这种事有什么疑虑的？证据都在那儿明明白白摆着呢，罪犯颍川杀死同系学生王坤的过程都记录在摄影机里了，这还有什么……”高明显得有些毛糙，想了想他摊出手，道：“我觉得当前最重要的，还是安抚您学院里的其他学生，那么多学生，您想想，当场……”忽然他停住了嘴，因为白耀抬头看了他一眼。
“所以你觉得我把颍川交给你是最合适的？”这位称号“饕餮”的械帝轻飘飘问了一句。
如鲠在喉，高明就是这种感觉，短短几秒钟，他的后背就被冷汗浸湿了。
千梧饕餮，最为护短，这是华盟盛传的一句话。
办公室里的空气凝固了半晌。
约莫过了半分钟，白耀叹了口气，道：“放心，作为院长，我会给华安厅一个交代的。”
“不过，现在很请你们出去一下，我要和他单独谈谈。”
这句话说完后，其他人都默默离开了这间气氛压抑的办公室，黄磊是最后一个出去的，忧心忡忡地看了主座上的男人一眼后，他关上了房间的门。
“你知道按照华盟律法，蓄意杀人会怎么判吗？”白耀开门见山问道。
不待颍川回答，他自己便说了出来：“十年以上有期徒刑，乃至……死刑！”说话时他用眼睛余光看了眼沙发上的青年，却发现他的神情早已恢复如初，即使是在白耀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青年也没有任何太大的反应，黄磊他们出门前，这孩子分明全身还抖得厉害。
原来，都是装的呢，有趣。
白耀嘴角上扬，眼睛眯了起来。
“院长，之前的事还没来得及感谢您，没想到这次又要麻烦您了。”不卑不亢的平淡语气。
白耀知道他说的是哪件事，是当时他和王邪的那场对抗赛，白耀亲自阻断了比赛，从那个时候起，“颍川”这个一年级的新学员就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尤其后面黄磊不断讲这孩子如何出色、勤奋之类的，本来不好奇的事都变得好奇了。
“说说吧，械场上怎么回事？我相信你能给我个满意的答复。”白耀起身从身后柜子里取了朗姆酒，给自己倒了一杯。
“相信您也能猜到。”颍川抿了抿唇，“这次的事情绝对不是意外，比如说那枚高密烟雾弹以及那颗驳杂、能量不稳定的a级能晶。”
“还有呢？”白耀举起杯，饶有兴致地看着身前的年轻人。
“还有……”颍川看了白耀一眼，“王坤本就一心求死，即使那把械剑不刺进他的身体，他也会因服用能晶爆体而亡，毕竟，驳杂的a级怎么可能被械剑切成两半后还不引起任何能量波动……如果您还不相信的话，我这里有段录音。”
颍川从上衣口袋中掏出个袖珍的磁卡，将它插到办公室的功放器上。
“住手！你们住手，钱我会给你们的……少来这套，都多长时间了……啊……”开头传来粗鄙的叫骂声，至少有四五个男人的声音，后来只能听见哀嚎了。
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段：“王坤，抽签的时候我会做手脚，记得在械场废了那小子，不然你父亲的命可就不保喽！他可是欠了我家那么多钱，你说他该如何偿还？嗯？把这玩意儿带上，反正你都快死的人了，不如一命换一命，你自己考虑考虑……”
颍川关了录音，淡淡说了一句：“这是高明的声音吧，如果我没听错的话？”
啪啪啪！办公室里响起掌声，白耀面带微笑地看着青年。
“不过……”白耀突然来了一句，“你觉得他们会相信你吗？”
“所以我一开始才要谢谢您啊！”颍川忽然笑起来，如同只狐狸。
白耀没有答话，办公室一时又安静了下来。
半晌后，似乎等权衡完毕，白耀点点头，道：“我可以帮你这个忙。”
“王坤母亲早亡，自小与父亲相依为命，身体自小不好，患有绝症，其父亲嗜酒好赌，在常去的那家赌场已经欠了很多钱，根据院医之前的报告，王坤本就没几天了，他后来还从学校的医务室失踪了，没想到又回来了，只是最后……”白耀叹了口气，欲言又止。
“直到最后，王坤也没有要杀我的意思。”颍川补充道，“他换了个假能晶，把原先那块a级能晶吃进去了，临死前，是他把磁卡塞进我口袋的，不过院长，我现在仍有一事不明。”
白耀猜到他要问什么，直接说出了答案：“高明是黄应台的族叔，你几个和黄应台的事，我听说了一些，黄家啊……”说完仰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院长，走之前，我能提最后一个请求吗？”
“你说。”
“除了不让高明好过，我还希望您能把王坤的父亲就出来，他欠的钱到时候由我来还。”说到这里青年停顿了一下，“就当是我帮王坤了却的最后一个心愿吧！”脑海里，他还能回想起王坤在械场最后说的那句“谢谢你”。
“我答应你。”这次白耀倒是很干脆。
出门前，白耀补充了一句：“不过人死了，作为院长我总得给学生们一个交代，你要做好心理准备，还有，记得你欠我一个人情，制造了‘穿甲械箭’的小家伙。”
“哐当”一声，颍川合上门，湿冷春风吹拂而至，刚下了一场雨。
果然瞒不住他，“穿甲械箭”是他给那件在实验室里打造出的械武器取的名字。
吸了口冰冷的空气，颍川紧了紧头上的帽子，下了顶楼。
几乎是被一路围追堵截到公寓，昔日的同学此时用尽最污秽的语言辱骂他。
直到目前为止，他们还是以为王坤的死，是颍川的蓄意谋杀。
一路上，梵戈与谢灵就站在他身边，死死挡住那些人的手。
公寓附近有安全识别系统，那些学生自然被拦在了外头，然而等关上公寓大门的时候，三人身上仍旧多了不少新鲜鸡蛋液。
“大哥，别说了，我相信你！”一进门，谢灵就开口直言。
“大哥，我也信你，别担心，都会过去的。”梵戈给了个安慰的眼神。
敞亮的院长办公室里，短短数分钟的录音，黄磊却是听得心惊胆跳。
“这黄应台胆子也太大了吧，借着他族叔的势……”
白耀冷哼一声，道：“就怕不是他族叔的势，是他家那老不死的意思！”
“这个……恐怕还不至于，一个学生而已。”筱净峰在旁微微皱眉。
白耀自然知道不可能是那个老家伙，即使黄应台是黄家子孙，那老鬼也不至于为难一个孩子，不过这高明嘛……明知道他护短，还敢来枪口上撞！
“居然敢打我千梧的主意！”白耀“啪”地一声拍在桌子上，那个喝水的杯子当场被震碎。
“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学院！”
于是当天路过的学员，便看到那位先前还耀武扬威的华安厅搜查官如同死狗般被人丢在学院门前，看那凄惨模样都不敢想像那人究竟下了多重的手。
随着放假消息一同传达的，还有械尘院械系一年级学员颍川因过失伤人而被学院通报的事，根据通报内容，颍川将被推迟升学，并罚派青梧负责下半年的书籍整理。对于王坤死亡一事，院方并没有作出过多解释，这也间接加大了千梧学院各系学生对这个事件的猜疑，一时间各类传闻都有：有说颍川是高干子弟，家族派人摆平了此事；也有说王坤是自杀身亡，因忍受不了绝症的痛苦……总之，各类消息疯传，不过随着学员假期离校，作为当事人的颍川，倒是没有听到多少风言风语。
两天后，华安厅以“徇私枉法罪”解除了搜查官高明的现有职务，据说他后来发疯在雨夜里跳海了，至于他被判罪的真正原因，在华安厅厅档案里也被列为机密级资料。
全都因为那个护短的男人来了趟华安厅，副厅长亲自打点负责审理整个案子。
待男人离开后，刚入职的年轻搜查官因好奇问过前辈：“那不就是个学院的院长吗，华安厅至于搞出这么大排场吗？”
“那个男人，可是连祠长都不愿意招惹的人啊，华盟排名第五的械帝白耀，可是出了名的护短‘饕餮’啊！”华安厅的老人都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