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极道阁里的人们
就在华京落雪的时候，某座山林中寒风凛冽。
同样有群人在吃着火锅。
食盘摆满了整桌，有牡丹鱼、火灵牛肉、仙灵草……
火锅架在大殿里，吃得起劲，每个人额头上隐约可见细密的汗珠。
他们着装各异，颜色不尽相同。
身穿火红长袍的男子敞着衣颈，将现切的牡丹鱼片放入口中，而后灌了口果酒，好不惬意。
坐他旁边的紫衣女子似乎对蔬菜情有独钟，几乎看不到她涮肉，放在她面前的杯子里装的也不是酒，而是新鲜的羊奶，里面还加了些果干。
在座的人中有位年长者，看着身边的年轻人谈笑得开心，脸上露出笑容。然而当他看到最末那两把空荡荡的椅子时，心里不禁飘过一丝忧伤，连带着笑容也缓缓消失了。
坐他下首位的青年注意到了，站起身提壶添茶。
“师父，您别多想了，小师弟他不会有事的。”
符凌叹了一声，道：“我记得你师弟最喜欢冬日的火锅了，只是……”话没说完，他又叹了一声，可见内心中是很忧伤的。
“那孩子眉清目秀的，又勤奋好学，很是讨人喜欢。”身边的美妇人给他夹了块竹笋，声音轻柔地安慰道：“你不是给他算过，那孩子不会有事的，对吧。”
符凌转过头看着她，眼神中露出温柔。
“还好你在。”接着他又挨个看看桌边的年轻人，“他们也在。”
莫林汐拉着他的手，想用掌心的温度给他些力量。这些年离开得太久了，她都不知道他竟经历了这么多，说实话她有些后悔了，终归是那时年轻气盛啊！
如果不是那孩子，她也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回到这个曾经那么熟悉的地方。
那时这群孩子都还很小，印象里苏离也就十来岁的样子，那时颍川还没来，小羽薰也才刚刚学会走路，不过林枫那孩子已经开始捣蛋了，天天跑到药园拔药草玩。
想到这里，妇人不禁莞尔一笑。
“师娘，您笑什么？”静宸看见她发笑，便问道。
于是莫林汐就给他们讲小时候的那些趣事，说到林枫小时候想吃烤鸡却不小心把屋子点着的事，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眼前这幕场景多么熟悉，符凌嘴角勾起幅度。
当年确实就是这样的，这群孩子是他和林汐看着长大的，自然很熟悉他们的秉性，当时培养他们的不同爱好也是林汐提出来的，也是那时的一时之念，让这群孩子都有各自的领悟，并在里面做到极致，这才是极道阁的初衷。
所以说，有她还真好啊，符凌不禁将手里的柔夷握得更紧些。
莫林汐感受到他的力量，转过头，两人会心一笑。
“筱瑜出来了。”道萱忽然放下手中的茶杯，看着门外说了一句。
符凌闭眼感受了片刻，而后睁眼道：“没想到这孩子悟性居然这么高。”不过他又隐隐有些担忧，修行太快根基不稳的话以后容易出问题的。
“还是颍川那事给她冲击太大了。”莫林汐叹了一声，“这孩子……”
她只见过筱瑜一面，就在颍川出事那天。
莫林汐和符凌只找到了颍川的凡落剑和半截带血的剑袖，将它们带了回来。
那天少女似乎已经知道了，脸色苍白得厉害，颤抖着接过凡落剑和带血剑袖，一句话也没说。
而后，在那个下着暴雨的夜晚，少女捧着颍川的“遗物”，一步步走到竹海，栈道两旁的灵竹根本拦不住她疯狂的剑气，到后来根本不敢阻她。
少女去了竹海最深处，用双手刨出坑，将凡落与剑袖葬在里面，而后整整跪了三天。
竹海里结出无数冰峰，将里面围得严严实实，任何人都进不去。
第四天的时候，少女出来了，神情已经恢复如常，只是性情似乎更加冷淡，同时她的寒冰血脉已然觉醒，就在竹海的那几天。
而后少女去了魔鬼窟，那是座不同于幻塔的历练之地，里面都是真正的罪恶之源。
在符凌千叮万嘱，最后又加注了各类保命手段之后，最后才勉强同意她去那里，而且只准她去前三层。其实极道阁当年建在这里也是为了镇压恶源的，魔鬼窟越往下，那些罪恶之物越强，符凌也不知道它到底有多深，很多封印都是前几代阁主留下的，强的可怕。
只是没想到筱瑜去了魔鬼窟后，居然在那里待了那么久。
主要是符凌的保命手段都没用上，否则他也不会让她一直待在里面的。
静宸起身添了副碗筷。
第二锅白汤刚刚烧开，大殿外传来一声剑啸。
一道身影从外面走进来。
“师父，师娘。”跨过门槛，筱瑜对着座首行礼。
“丫头，你可算出来了。”莫林汐脸上挂着微笑，“快来让师娘瞧瞧！”
少女听话地走过去，步履显得轻快。
路过的时候，几位师兄师姐都笑着向她打招呼。
“都瘦了。”莫林汐站起身，眼里带着心疼，“这段时间苦了你了。”说罢取出块棉丝巾，细致地给少女擦干头发，刚才显然是沐浴去了。
待筱瑜落座后，羽薰给她盛了碗鱼汤，道：“尝尝这个，这墨灵鱼在药皇海养了三年，灵气极足，此时吃正合适。”
少女应了一声，不过却没有立即喝鱼汤，而是站起身，取过个空碗，又盛了满满的鱼肉，放到旁边空着的那个座位前，又拿起筷子，往碗里夹了些菜。
那个座位，是留给颍川的，只是他没坐过几次。
期间静宸看了眼大师兄，苏离摇摇头，示意她不要担心。
又给竹杯里添过茶水后，筱瑜终于坐下来，安静地喝起鱼汤。
“竹荪和七珍鸡好像熟了哎！”林枫伸出长筷夹出块鸡肉，直接放入嘴中，“好烫好烫！”他边吐着舌头边喊道，脸上露出夸张的表情。
“你个笨蛋！”羽薰忍不住笑道，“有那么馋吗？”
气氛又回到刚才的热闹之中。
筱瑜很少说话，更多时候是在安静地吃着食物。
她身上的那股少女稚气似乎全然消失了，几个月不见她确实瘦了不少，脸上的颧骨微微凸起，而眼神更加清冽，那是剑道有成的征兆，看样子这段时间真是受了不少苦。
“你就不准备和她说吗？”饭后在湖边散步的时候，莫林汐突然问了一句。
这里就他们两个人。
符凌叹了口气，微微皱着眉，道：“我们能骗过天道，暂时保住颍川的性命，也只让离儿和萱儿知情，因为他们懂得分寸，但其他孩子……”
“尤其是瑜儿，不能让她知道她师兄还活着，不然她肯定会发了疯去找的，到时候那就是两人的劫难，我们就真的束手无策了。”男人停住脚步，看着眼前的湖水，语气里透着无奈。
莫林汐站在他身侧，望着那轮夕阳，半晌后，她还是忍不住说了那句话。
“你不觉得有些残忍吗？”
符凌没答话，斜阳照在他脸上，看着有些沧桑。
“长痛不如短痛，你知道的。”
微风拂起，湖面泛起几道涟漪。
“或许再等他们长大些，能够承担得起代价的时候吧……”
声音从远处隐隐传过来，很快便又消失于天地间，湖边便只剩莫林汐一人。
看着天空那道紧接着飞逝而过的孤单蓝色剑影，她只得在心中留下微微叹息。
说什么岁月静好，是因为有人在负重前行。
这句话用在军人身上再适合不过，尤其是此刻战斗在云城的华盟军人。
太阳快要下山了，筱凉墨倦得不行，却是连丝毫瞌睡都不敢打。
他挺直腰板，站在高耸的城墙上，如一柄尖枪。
这个男人已经整整五天没合过眼了。
坚厚的外城墙下，躺了无数尸体，大部分还有焦灼的痕迹。
那是异兽的尸体，当然，不排除有部分战死的士兵。
五天，整整五天，已经来了八波兽潮了！
密密麻麻的异兽如黑色的潮水般冲击着这座南方卫城，地面上、天空中、暗河里，到处可见异兽的身影，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它们如此不要命。
有几次筱凉墨甚至有种快要守不住的感觉，所幸北方的部队来得很及时，还带来了大量重型高能武器，加固了这里的防御。
不过还是有漏网之鱼，之前有几只飞行类的异兽躲过重重攻击，飞入内城之中。若不是炎黄祠的两支a级战队没走，天知道要惹出多大的麻烦。
这次兽潮的规模与强度都远胜以往，让人忍不住生出种错觉，难不成是南方的异兽全体出动，要来一次惨烈的决战吗？但潜意识里筱凉墨觉得又不像，毕竟南方是没有s级异兽的，缺少指挥的异兽大军面对人类的超能武器是挥舞不了几次爪牙的。
还是说……南方有什么东西，把它们都赶出来了？
脑海里闪过这个想法，然而很快又被筱凉墨挥走了，其实是源于恐惧，他自己清楚的。
如果真是有东西把这群异兽赶出来，让它们拼命地逃离居住的荒野。
那么那种未知的东西，得有多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