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教习骑马
上元灯会上自是热闹非凡,除却了格式花灯,还有那擅长杂耍又平日里难得见着的西域人,高高的身段,又穿着奇异的衣帽,左手执着火把,只见往嘴巴里灌了一口酒,又“噗”的一声喷向了火把,只见那本是不太旺盛的火苗,一朝着了酒,竟然喷出了几尺来高,映衬得白雪更加是火红一片。
台下百姓不免一阵欢呼叫好,三三两两的铜钱,紧接着便一齐掷向了高台,发出了阵阵叮叮当当的声响。
“你瞧,”无忧缓缓撇过头,兜帽上一圈兔毛将本是莹白的小脸衬得更为娇美了几分。说着,她点起了脚尖,掌心用力,将手中的铜钱稳稳当当的抛到了高台上的木匣中。
宋燎恩垂眸望着满脸雀跃的小姑娘,狭长的眼尾也稍许带上了些笑意,他伸掌握住了无忧在冷风中冻得略显发红的小手,轻轻捏了捏,“忧娘手下倒是及有准头,可会骑马射箭?”
北疆地域辽阔,环境恶劣,又多有战乱,自然对女子的教养不似中原。骑马,射箭,这些讨生活自保的本事如此来问也并不为奇。
无忧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她轻声道:“射箭倒是会,不过马,却是并未曾骑过。”
她不知赶牛车算不算在这骑马射箭的本事里,可当她抬头望了望宋燎恩身侧,那足有一人多高,在寒风中打着响鼻的大宛马时,不由便收回了念头,这牛车同马自然是不同的,最起码,这只马便比她那老黄牛俊俏的多。
宋燎恩将无忧的神色变化尽是揽进了眼底,他抬头望了望愈加热闹的长街,忽而对身边的小姑娘问道,“择日不如撞日,今天我便教你骑马如何?”
小姑娘瞧着高台上的热闹还未回过神,宋燎恩言毕却是一掀长袍,跨坐到了大宛马之上,只见他长臂轻挽,便将无忧略显单薄的身躯紧紧护在了胸前。
寒风微凛,轻轻卷起了无忧的几屡青丝,轻轻柔柔的拍在了宋燎恩的面颊之上,痒痒的。
他微微蹙起了眉头,似是觉着还不够暖,便又用狐裘将胸前的姑娘裹得仅余出了一双眼睛,这才牵起缰绳,自长街中顺着人群朝山脚缓缓挪动着。
无忧的身段并不算娇小,可背靠着宋燎恩这一堵高墙,眼瞧着却是柔弱了几分。她缩在宋燎恩的狐裘中,随着马儿的颠簸,缓缓调整了一个稍微舒适的坐姿。口鼻处所允的空气中尽是男人身上淡淡的檀香气息,她轻闭上眼睛,不禁思绪拉长,回想着起自己这略显漂泊的十七年。
少时同师傅相依为命,师傅撒手人寰,她便在大哥同小伙伴的陪伴下,一个小女子于这苦寒之地讨生活。虽讲不上艰难,但其中心酸倒也是不足为外人道说。她逞强,她好胜,于这天地冰雪之间,更是练就了连天地皆不怕的顽劣性子。
可是终归到底,她也是一个才十七岁的小姑娘啊。
马儿似乎行出了人群,行进的速度愈加快了起来,耳边也渐渐传来了破风撕裂的声音。无忧将身子愈加向后靠了靠,略显贪婪的吸允着宋燎恩身上的淡淡檀香气息。
自从遇上这个男人,她的世界便掀起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平日里在府中闲来无事时,她也会坐在院子中的秋千上,望着四方的天儿,回想着和这个男人的点滴。
她觉着,她应该是很喜欢这个莫名其妙出现在她生活中的男人的。毕竟他那么英俊,又救了自己一命,而且他会对自己笑,叫自己夫人。
在每个寒凉的冬夜里,她喜欢将手放在他宽厚的胸膛上,感受他那强劲有力的心跳。
这让她知道,这个属于她的男人真的很健康,会陪伴她很久很久。做她一辈子的夫君,她再也不会孤身一人了。
因为这样的陪伴,她甘愿居于将军府,成为世人口中的苏夫人,而不是那个沽酒灶饭,自由自在的无忧。
“夫君,”无忧从包裹的严严实实的狐裘中探出头,一双澄澈的眸子在夜光下熠熠生辉,
宋燎恩闻声轻夹马腹,让马儿的速度缓和了下来,他垂眸望了望怀中犹如猫儿般的小姑娘,嘴角便不自觉的带上了一抹笑意。
他单手覆上了无忧的小手,帮她勒住了缰绳,温声说道:“此处人少,路又开阔,你来御马,莫怕我就在你身后。”
宋燎恩的声音低沉中又略带了些沙哑,犹如戈壁处饱经霜寒的砺石,算不得特别好听。可听入小姑娘的耳中,却又是格外安心。
无忧扬起头,鸦羽般的长睫随着她双眸的眨动而轻轻擦过宋燎恩略显刚毅的下巴,月光为他的面颊渡上了一层光辉,没有了于军营时候的萧杀气息,此刻的他,倒是真的宛若谪仙般俊美。
无忧不好意思的晕红了面颊,她突然觉着自己当真是好颜色的,纵然同宋燎恩同床共枕这么久,这张脸现在看起来着实是过于好看了些。
怀中小姑娘的目光灼灼,宋燎恩余光瞥到小姑娘羞红的面颊,心中也不免升起了几许悸动。
他将环绕在无忧身侧的手掌逐次张开,骨节分明的手指似藤蔓般缠绕在她的腰间,宋燎恩凤眼微微眯起,贪婪的感受着指端处传来的温暖。
“忧娘,以后便叫你暖暖好不好?”宋燎恩垂下头,在无忧光洁的额前轻轻覆下一吻。
他的唇有些冰凉,仅比漫天飞舞的雪花多上了那么一丝温度。
无忧仰起小脸看着宋燎恩略显寡淡的面庞,缓缓的从裘衣中抽出一只温暖的小手覆到了宋燎恩冰凉的面颊上,嘴角微笑着,露出了两颗极为可爱的小贝牙,“好。”
宋燎恩薄唇轻扬,歪过头,在那只柔弱无骨的小手上轻轻一啄,惹得小姑娘小手猛然一颤,随即“嗖”的一下抽回了裘衣中。
无忧暗暗揉搓着那只手,仿似被炭火灼烧般,脸面颊上也飞上了几许彩霞。
宋燎恩眉眼微扬,忽视掉无忧的不安,忽而一夹马腹,马儿于青石板路上飞驰起来,在愈渐飞扬的雪花中,疾驰而去,于暗夜中留下了两抹相依的背影。
一路奔驰,直至行到位于高山处的元音寺,人群愈加稠密起来,宋燎恩这才扶着无忧下了马。他将马随手栓在了枯枝上,回身握起无忧的小手,随着人群中的男男女女,一齐向寺中的祈愿古树走去。
元音寺也正是因为这棵有着上百年历史的古树而出名。古树足有参天的高度,稠密的枝桠上缀满了善男信女挂上的红绸,稠面上或是祈着姻缘,又或是祈着前程,林林总总将整棵古树缀成了喜庆的红色,在略显荒凉的北疆倒是独具一格。
因着是上元佳节,满城具是热闹。就连平日里不常出门的姑娘们也相约成伴,来到这古树前,同庙中的和尚求了红绸高高的挂在古树上,求着少女们不为外人道也的秘密。
宋燎恩牵着无忧从人群中也领来了红绸,他将绸缎递给无忧,“前几日听你偶有提起过这祈愿古树,今日过节,不若你再祈个心愿?”
无忧听闻双颊一红,她是无聊时同院中的小丫鬟们讲过,她每年上元节都会来这元音寺祈求佛祖庇佑,为她寻一个俊俏的小相公。可这话是她打趣小丫鬟们的,不知怎的就传到了宋燎恩的耳中。
无忧垂首搅了搅衣角,她接过宋燎恩手中的红绸,不敢看他含笑的眼睛,嗫喏道,“这要不,今年便算了?”
“为何?”宋燎恩弯了弯唇角,唇边两只梨涡若隐若现,“不如再许些别的愿望?”
“夫君俊俏平安?暖暖顺遂康健,再或者”他伸手认真扶了抚无忧的腰身,贴耳对她说,“为我诞下个孩儿。”
灼烈的气息喷扑在耳边,被宋燎恩抚过的腰身似是燃起了烈火般,烧的无忧连心跳都剧烈了几分,她想离宋燎恩远一些,却被他的大掌紧紧箍住了腰身,动弹不得。
“嗯?”宋燎恩在大氅下摩挲着她的腰身,气若游离的叹出个百转千回的字眼。
无忧虽是性格大胆,可她最怕的便是宋燎恩的这句嗯?每每他一嗯?无忧望着他那俊朗无双的脸,便是连回旋的力气也没了,腰身软的一塌糊涂。
她紧张的瞧着周围的人群,好在所有人的注意均是在祈愿红绸上,并没有发现如此形容浪。荡形骸的宋燎恩。无忧伸出小手推了推宋燎恩的胸膛,红着双颊说道,“夫夫君,莫要如此。”
宋燎恩单手捏住无忧那双作乱的小手,眸子里含着些阴谋得逞的哂笑。
“嗯”无忧踮起脚尖,讨好似的蹭了蹭宋燎恩的下巴,一双幼鹿般的眸子在暗夜中泛着隐隐的清光。自她入了将军府后,平日里所见的宋燎恩尽是冷冰冰的,仿若他那杆银枪般,虽是俊雅,却自带着疏离。除却在床榻之上,他很少在平日的场合中同她这般亲密。
今日的他着实有些不一样。
受到小姑娘娇气的轻蹭,宋燎恩很是受用。他收起逗弄小姑娘的心思,轻轻放开了她的小手,又抬手将兜帽为小姑娘整理好,温着嗓子说道:“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无忧点点头,她捏紧手中的红绸,从字桌上取了笔墨,刚欲抬笔,却又抬头望了望站在不远处的宋燎恩。
郎君身姿挺拔,一顶玉冠将满头青丝高高竖起,落雪覆上了他的狐裘,他面容温和的望着自己,是武将中罕有的俊美模样。
有那么一瞬,无忧觉着眼前的男人似是真的仿佛九天上的谪仙,她同他隔着的,是夜空中万里星河。
无忧摇摇头,将自己不切的想法摔出了脑后。纤细的小手握住笔杆,“唰唰”在红绸上落下娟秀中略显桀骜的字:余生与君同携手,惟愿此生共白头。
古树太高,无忧踮起脚也够到树杈,而她又不想将红绸挂的太低,害怕心中的小秘密被别人发现。她将红绸特意绑成了个花样儿,塞到了宋燎恩的手中,“夫君,替我将祈愿绸挂的高高的好不好?”
宋燎恩点点头,他接过红绸,掌心用力一抛,红绸不偏不倚,仿若一朵花儿般开在了几丈高的树尖。
霎时,夜空中开出了数十朵烟花。宋燎恩望着身侧满脸欣喜,却又因着害怕烟花爆裂的声音而虚掩双耳的小姑娘,轻扬起唇角。
他将小姑娘裹进大氅中,贴耳问道,“暖暖向佛祖祈祷的是什么?”
无忧掩着耳朵,听不太真切宋燎恩的话。她看着他那被烟花衬托的出尘脱俗的脸,展露出了小脸,大声喊道,“你说什么?”
宋燎恩望着小姑娘澄澈的双眼笑着摇摇头,他伸出双手将小姑娘搂进怀中,将下巴抵在了小姑娘给的头顶,在烟花炸耳的声音中,薄唇轻动,用着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愿此事过后,暖暖同我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