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双喜临门
“夫人，吉时快到了，该起来梳妆啦。”
“我不喝了，再喝定要醉喽。”无忧双眼紧闭，口中含糊不清的嘟囔着，她随即又反转个身子，将锦被蒙到头上，伸出一只脚猛踹向床架，“再倒酒我我可就不客气了啊谪仙这腿还真是硬。”
红柳跪坐在榻旁，看着窝在锦被中的一团，忍不住轻叹了口气。这么多年，她还是头一回见着如此，红柳抬头扶了扶额头，琢磨半天，才想出个词来，如此行事不羁的新嫁娘。
昨日夫人去了前厅用膳，直至子时，大将军才将醉猫似的夫人抗回院子。
那夫人趴在大将军肩头，一路呵呵傻笑着，一双小手还不住撕扯着大将军的发髻，转瞬功夫，便将那本是一丝不苟的发髻就抓成了乱澡澡一团，鸡窝似的。若说这手上乱抓也就罢了，那一双脚更是不得闲。
红柳扫过无忧裸露在外的纤细肢体，细胳膊细腿的，也不知道夫人哪里来的力气。
昨夜就那么隔空踢踏了几下，一蹬脚儿便环上大将军的腰，笑呵呵着勾住大将军的脖颈，众目睽睽下一把扯开大将军衣领便是一通乱摸，嘴上还不住喊着，“小相公，你生的可真好看，这胸脯可真是结实，”嗝儿，“优娘买你做夫君好不好。”昨夜那场景，她现在想想都觉着脸上热得慌。
那大将军半眯着眼，面上青黄一片，估计也是醉了的，不然也不会由着夫人乱闹。他冰着一张脸将夫人仍到床上，便径直撞上屋子的门板儿，“咚咚咚”还一连撞了好几下子，最后硬是黑着脸，一脚将门板踹个稀巴烂，敞着衣袍扬长而去。
红柳暗暗攥紧手掌，以后还是看着点夫人莫要让她喝酒了，这般行事，被人抓住把柄了那他们主仆二人的日子可不就难过了。
厚重的棉帘被吹开个缝，冷风便一股脑的钻了进来，红柳搓动着肩膀打了个喷嚏，还真是冷啊，她坐在榻旁，伸手将无忧从被窝中挖了出来，“夫人，大喜的日子，莫要耽搁了吉时。”
大红灯笼将小院映衬的一片喜气洋洋，正在红柳劝慰之际，几个小丫头便领着两个婆子进了院门，还未到进屋子，便叽叽喳喳大喊道：“红柳姐姐，全福妈妈到了。”
红柳闻言忙将无忧伸出的双脚用锦被盖上，仔细扫看一圈，这才起身拍拍衣裳迎了出去。
因着府中喜事儿，往日里一身碧衣的小丫鬟们今日也换上了桃红棉裙，头上还簪着朵红绒花，瞧着便喜庆的紧。
两个全福妈妈也皆是一身喜庆衣衫，规矩的站在院中，待见到红柳，这才笑盈盈着纳了个福，“姑娘，托大将军的福，民妇来为新嫁娘开脸绾发。”
红柳微微一笑，俏声打量着两个婆子，面目祥瑞，衣着得体，不是粗鄙之人，她这才欠身将一早便准备下的红封塞到全福妈妈手里，“夫人还在更衣，妈妈请进屋吃些茶，稍候一会儿。”
两个全福妈妈笑盈盈接过红封，藏进袖口悄悄掂了掂，脸上更是笑成一朵花，忙说：“夫人莫急，民妇等着便是。”
红柳颔首，几个小丫头得了眼儿，便一齐拥着全福妈妈进了旁侧的屋子吃喜果儿去了。
天虽未亮，院中仆人早就来来往往忙活着，红柳看在眼里忍不住躲了躲脚，这算什么事儿呀，火都烧到眉毛了，夫人却还在哈哈睡大觉。
院中人声不断，再浓的睡意也没了，无忧申腰打了个呵欠坐起身，瞧看一眼依稀还透着黑的天儿，哑声问道：“红柳，今儿是怎么了，院子里来了这么多人？”
红柳忙跑进屋子，端了杯温水递给无忧，“我的好夫人，您可醒了。今儿不是您大喜的日子么？梳头的妈妈都到了，奴婢赶紧着伺候您起身。”
无忧顿了顿，扫看过满室的喜红，这才记起来今儿的事儿。
她呷了一口茶，抬手扶了扶额，头疼的紧，“我昨夜是怎么回来的？身上酸痛的很。”
红柳接过茶盏，嗔道：“是大将军将您送回来的。”确切的说应该是扛回来直接扔到了榻上，只是这话她不敢讲出口。
“夫人，吉时快到了，咱们莫要再耽搁。”
“成。”无忧将锦被一掀，双脚一蹬，利落着走下床榻。她本就是个欢快的性子，既然事已至此，多思无益，开心活着才是正事，其他的事儿只能车到山前必有路吧。
—
已过午时，平日里少许安逸的街道，今天却是热闹非凡。
正红朱漆大门顶端悬着玄色楠木匾额，匾上龙飞凤舞写着两个鎏金大字“宋府”，笔风刚劲有力，颇显萧杀之气。
门前两侧张牙舞爪的镇宅石狮今日也披上了红绸，疆风吹过，红绸随风而舞，将本是萧瑟的冬日，生生染上那么一抹喜庆。
宋燎恩身着霜色绸袍站在台阶前，平日中用来束发的玉冠也换成了红玛瑙，霜红相依，将本就儒雅的面容映衬得更为柔和了几分。打眼瞧去，若不是那将格外宽壮的臂膀，还真是想不到陌上公子竟是叱咤沙场的大将军。
颜济靠站在宋燎恩一旁，一张阴柔的面上满是郁色。他伸手将额前碎发打乱，这才堪堪遮盖住眉角处一块指甲盖般大的膏药片，满是惆怅道：“擎苍，你瞧瞧，吃你一场酒，险些毁了我这绝世美颜。”
宋燎恩转头瞥了他一眼，冷哼一声。
颜济瞪了宋燎恩一眼，觉着无趣，便顺手搭上陈庆的肩膀，笑眯眯说：“陈兄，你瞧瞧宋擎苍那一副死样子，大喜的日子穿一身霜白，”
他又摇头啧啧两声，一撩身上的赤色缎袍，“不知道的还以为今儿是我颜济的大喜日子，嗳，不若今儿我娶优娘得了，正好我还缺个当家正妻。”
陈庆被这一番言论惊的险些背过气去，嫁娶之事还可以这般草率不成，这是拿他妹子当成什么了。
陈庆一把打掉颜济的手，眉头一拧，正声道：“颜将军，郑重之事还是莫要乱说的好。”
颜济挑起一双桃花眼，呵呵笑道：“陈兄莫气嘛，我这不是”
话还未说完，只觉身后一凉，便被人一脚踹到了腰上，险些将自己踹了个狗呛食。
颜济捂住腰蹦到宋燎恩跟前，雌雄莫辨的脸上鲜带着怒意，“宋燎恩，你这是疯了！这要是一脚踹坏了，你就等着给老子养老吧。”
宋燎恩嘴角带笑，“再管不好你那张胡说的臭嘴，今儿便让你养老。”
他笑得极为灿烂，唇边的梨涡若隐若现。
颜济撇撇嘴，收起拳头走回了陈庆身侧，小声嘟哝着，罢了，宋燎恩就是条狗，儿时都被咬习惯了，今儿大喜的日子，本将军大人不记小人过，让他一会吧。
说话间，街上叮叮当当的走来一队人马，有乘着马车的达官贵人，也有骑着高头大马的军中将士。
众人皆是将车马停在不远处，拖着一众装裹齐整的行李直奔宋府而来。
“下官恭喜大将军，乔迁新居。”
“末将恭喜大将军纳得美妾。”
“恭喜大将军双喜临门。”
文官武将皆是双手作揖，一声高过一声的恭维话讲的格外顺耳。
宋燎恩面上带笑，抱拳回着礼，声色极为温润道：“各位同僚费心了，有请。”
官场中混迹久的人都是像泥鳅一般滑溜，从新任世子大将军抵疆起，众人更是削尖脑袋想搭上贵人的手儿，皇亲贵胄，保不准哪日心绪好了在京中为自己说句好话，那便真是鸡犬升天，可以早早的离了这苦寒之地，京中，南边哪儿都比眼下这北疆强上不少。
见宋燎恩面上一派祥和，众人皆是相视一笑，自己捕风捉影到个苗头，还真是来对了。
宋燎恩压下眸中的暗沉，与来者寒暄，一众人有说有笑着进了宋府大院儿。
正院一片赤红，枯树上缠着根根红绸，大红喜字更是明晃晃的挂在厅堂正中。大院内则是一早便搭好了高台，围绕着高台堆满红绸攒成的花儿，四周又皆摆放上几十张八仙桌儿，配上小厮和丫鬟伺候，八人一桌儿，正巧满满坐齐整。
沈郡守起身眺望了一眼正桌上坐着的宋燎恩，端起酒盅刚要走，便被一旁坐着的沈夫人拉住了衣角，“老爷现在还是莫要去了，您看看那桌上坐着的均是军中将领，怕是您去了大将军也无暇顾及呀。”
沈夫人原是城中富户家的女儿，生着白白胖胖的一张脸，一身华服于身，双眼满是精明之色。
郡守闻言又不着痕迹的落回了圈椅中，“夫人说的甚是。”
沈夫人轻轻一笑，将头凑近郡守耳边，“老爷，这大将军纳妾竟敢如此大办，怕不是越了规矩，会不会落了，”她伸出两根手指头在面前晃了晃，红唇一张，“这般真是要落了颜面。”
郡守赶忙将沈夫人的两个指头捂住，满目惧色，“妇道人家，瞎说什么。”
那沈夫人也不恼，两人少时夫妻，相携走来也有二十余载，前些年这郡守动不动便要抬回来一个妾，置一个通房的，身为正妻她早已习以为常，只要自己为嫡妻，外面的莺莺燕燕倒也是无妨。活了半辈子，她也算明白了，这男人的劣根，都是去了骨子还埋在筋中。
她偷扫过宋燎恩，心中不住暗道，这将军长的真是英俊，听闻家中正妻还是当朝宰相的嫡亲孙女，这般行事，怕是要宠妾灭妻啊。
沈夫人缩回头，又看了眼身旁的郡守，这老东西花花肠子也不少，看住了才是。
月已渐升，随着一声锣鼓响，这宴席便算正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