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摆喜宴啦
天刚至微晨,残月未落,晨曦中,点点露光自天际刺破云边,将大地染上层层鱼肚白。
北风愈劲,搅动着院中秋千起起落落,新绳与老木相拥,发出断断续续的声响,吱吱呀呀,在初晨中倒是极为醒耳。
天色将亮未亮,正值一天中最冷的时候。
无忧伸出手,将锦被向上拉了拉,遮住半张面颊,如碟的长睫轻颤了几下,碟羽之下是一双幼鹿似的眸子。
她无声扫过桌旁的炭盆,红彤彤一片,燃得旺极了,可她依旧是冷,锦褥上一阵冰凉,身下的雕花床榻远不如小院儿中的火炕睡得踏实暖和,她是被冻醒的。
无忧将脚下早已冷掉的汤婆子踢出被窝,她把身子往进被中缩了缩,换了个舒适的姿势,眯起眼睛回想刚刚所做的梦。
近些日子奇怪的很,一向好眠的她,自打进了将军府后,这都是第二次梦到师父苏念了。
梦中似是洞房花烛夜,苏念身披朱红嫁衣端坐在拔步床上,室内烛火氤氲,赤纱轻扬,圆桌上还整齐放着红枣,花生,桂圆,栗子等吉祥物,大红喜字摆在合欢锦被之上,一派喜色,更有几个丫鬟婆子上前说着恭喜的话儿,远远看上去,热热闹闹的,走进,却又听不太真切。
不多时,房门被一脚踹开,身穿喜袍的高壮男子步履踉跄着跨进室内,一下扑在了苏念怀中,他拿起苏念青葱似的指尖放在唇边细细亲吻着,动作轻柔的像是对待一件易碎的陶土娃娃。
烛光微动,将男人的身形隐在暗处,模模糊糊一片,看不清面容,只余苏念满含春意的笑眼,像是戈壁滩外最亮的繁星一般,让人挪不开眼。
无忧拍拍脑门儿,自己这颗脑袋一天天光怪陆离的很,竟然做一些奇怪的梦。
天色尚早,她反转个身,寻了个舒适的姿势,又睡过去了。
当她再次醒来时早已是日上三竿。
往日里清净的小院今儿倒是出奇热闹,
“慢着点,莫要吵到夫人。”红柳声音爽利,正指挥着丫头们将房中素色帘帐地毯拖拽出去。
无忧揉揉眼睛穿鞋下榻,来到桌边倒了碗凉茶揉揉喉咙,房中整夜燃着炭盆,干燥的很,她的嘴角都有些泛皮了。
茶水入碗,叮铃铃的清脆声随即而起。
红柳闻声转过身,看到圈椅上坐着的人儿,面色露喜色。她嘱咐好丫头后忙转身跑到桌前,一把夺过茶碗,柔声道:“夫人,这茶是冷的,莫要吃,恐伤了身子。”
说着,边提起炭盆上的小铜壶,替碗中换上了热水。
无忧看着一脸喜色的红柳,扑哧一笑,“今儿怎么了,一大早这么高兴?”
红柳丢开往日里的稳重,一把抓住无忧双手,面色尤为激动,“喜事儿,夫人天大的喜事儿。”
无忧转转眼珠,她所奢望的只能是出府了,莫不是谪仙突然开窍啦,那可真是天大的喜事。
她眉眼弯弯,起身将红柳按坐在圈椅上,欢声道:“果真是喜事儿,容我去盥洗,一会儿我就带你出去逛逛。”
红柳忙拉住无忧的衣角,笑道:“夫人,今儿可不成,等忙过了咱们在出去逛逛。”
“忙什么?”
红柳抽出绣帕捂住嘴角,欢喜的眼角泛红,“我的傻夫人呦,晨日里军中传来话儿了,说明儿将军摆喜宴,请了全城达官贵人来,要正式纳了您做贵妾呢。”
无忧忙转过身,一双杏眼惊得溜圆,“你说啥?”
红柳看着满目呆滞的无忧,喜的也流出泪花儿来。大户人家纳妾哪个不是直接一顶小轿抬进府便算了事,何曾为了个妾兴师动众。将军这次又是宴客又是披红的,这哪里是贵妾的待遇,这不就是平妻么,她家夫人真真是将军的新尖子,这般宠爱,还真是闻所未闻。
红柳眼眶湿润着拉住无忧的手,抖阿抖地,她声音哽咽着:“夫人,将军明儿摆喜宴纳您入府呢!”她真是太高兴了,比自己出嫁都高兴,夫人这位置坐稳了,那她后半辈子也就不用发愁了。
摆喜宴!!!
喜宴!
喜!
呔,那不是师父成亲么,怎得一觉醒来成了她!
已是正午,日头升的老高,暖阳儿洒在身上,为院子镀上一层柔光。
无忧披着件灰鼠大氅,蹲在秋千旁。她伸指扣弄着架子上的干树皮,一下,两下,青石板上早已积蓄了一地木屑。
良久,她抬眼扫视一圈红妆艳裹的小院儿,幽幽吐出口浊气,这可怎么办才好。
从早上起,整个将军府的人便是一片喜气洋洋,小院里更甚。一会儿送来身喜服,一会儿送来套头面,徐管家更是红着一张老脸,笑嘻嘻送来两个婆子。
起初无忧本以为那是梳妆的妈妈,大户人家嘛,最重脸面,听说郡守家的姨娘们都有好几个丫鬟婆子伺候着,这到不奇怪。可她却不曾想,那两个婆子一进屋便遣散了房中众人,两张壮硕的身板一横,将门堵的死死的,目光揶揄着神神秘秘从怀中掏出一堆画本子来给她看。
看画本子这高兴事儿,有什么可隐藏的。无忧痛快的接过话本儿,细细瞧去。
第一页,两个男女共在一个张榻上,那眉眼描画的真是俊俏细致,连男人下巴处微青的胡茬都描绘的徐徐如生,这本子怕是滴不少钱,谪仙真是趁银子啊。
无忧意兴阑珊着往下翻,
第二页,两人倒不正坐着了,开始搂到一处,男人宽厚的大掌环过女人蒲柳似的腰肢,画中美人媚眼如丝,真是看的人脸红。
第三页,男人伸手挑起美人儿的下巴,一把又扯落美人儿身上的薄纱。
无忧睁大眼珠儿,这画本儿真是有深度啊,她平日里也就是摸摸小相公的俊脸和窄腰罢了,这扒衣裳的事儿还真是不敢做。
待看到第四页,她傻眼了。那男子俯身在美人儿身上,两架白花花的身体交织到一处儿,一会儿前后,一会儿上下,一会儿又左右的。动作之繁杂,表情之细腻,让她这铁皮般女登徒子的老脸都为之一红。
无忧反手合上画册,一张樱唇轻轻蠕动着,“这,这是?”
那婆子呵呵一笑,“这画册简陋,怕是夫人瞧不惯,老奴这有更好的。”说着又从怀中掏出个木盒。
那木盒甚为精巧,上面雕刻着繁杂的花纹儿,甚至还挂一个明晃晃的金锁头。婆子摸出一把钥匙来,将锁打开,又小心翼翼着拿出个绸缎包着的物件。
软绸一层层剥落,里面是两个粘合在一起的两个玉人儿。
婆子将玉人儿托在掌心,拿到无忧跟前,满脸谄笑道:“夫人,您瞧瞧这个。”
无忧红着张脸拿过小人儿,只听“啪”的一声,两个小儿接连之处断开了。婆子手上是个身段婀娜的女人,她低头瞧过自己手上,一张脸瞬时红到了耳根。宽肩蜂腰,长腿阔掌,玉人不过手长,可那隐秘之处却足有拇指粗大,无忧颤巍巍闭上眼睫,只觉气血上涌,直奔天灵盖儿。
院中依旧是一派忙碌景象,小厮们手脚麻利着将大红喜字挂满墙头,往日中的素雅淡静皆被替换一空,竟比过年还要热闹上几分。
无忧扬脸望天,她伸出手捏动起眉心,莹白小脸儿上满是忧愁。她觉着那谪仙简直就是她生命中的煞星,自从遇到他起,这糟心的事便接二连三从没断过。
先是突厥人破城,再是碰上那讨人嫌的颜济,最后竟失手落了狱,小命没丢转眼却成了什么劳什子夫人。这夫人当就当吧,等风头过去了,欠下的人情也还过了,她好赖还能天高任其飞不是。可这谪仙,不,这宋狗居然要假戏真做,大摆宴席纳她入府,那她这冰清玉洁的黄花大闺女难不成真要欠债身还?
要是谪仙是旁人也就罢了,生的俊俏,又是个威风凛凛的将军,哪个姑娘家不爱。可听红柳讲,这谪仙莫不是个世子,一入侯门深似海,师父曾万般叮嘱莫要招惹权臣贵胄,可偏偏救下她的更是个皇亲国戚。
疆风拂过,院中的红绸随风而起,亦晃晃一片,摇的人睁不开眼,无忧秀眉微蹙,头疼的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