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7章 只图心安
刘长民言下之意便不细说，左右林锦璇身正不怕影子斜，她来这儿的目的就是看看情况，若是情况不好，再看看她有没有能够帮得上忙的地方。
虽然这里与她上辈子所见惨剧并非同一处地方，但物伤其类，上辈子是她无能为力，这辈子她既然有能力，能帮得上忙，总得帮帮。
不图名利，只图心安。
刘长民是个看起来就精明老成的人，三十来岁的样子，那把山羊胡随着他说话时的动作时不时翘一下，倒是……挺有趣。
林锦璇权当听不出对方言下之意，也没在身份上多说什么，只问道：“本宫刚到此地，便听闻此处前段时间遭了水患，只看百姓们面上却不见多少苦涩，倒是叫本宫有些惊讶，刘大人可否与本宫细说其中内情？”
听到这话，刘长民眉眼弯了弯，笑得有些微妙。
其后，听到他说的话，林锦璇才知为何如此。
原来，当初依水水患让附近百姓们着实遭了难，平日里依水县这儿的百姓靠着码头，交通便利，日子过的就比那些深山老林里的百姓们富足些。但这样的地势，一旦遇上水患，那基本就两字——完了。
只越是这样的地方，堤坝便越是建的牢固，即便上头遇上不省心的，把修堤坝的钱贪污了一部分钱，当地百姓也得想法子让这堤坝牢固一些，不然倒霉了损失的都是他们。可所谓天灾人祸，根本不受人控制，今年便是如此。
当时百姓们还觉得新上任的知县有些大惊小怪，才修了的堤坝，哪里用得着那么麻烦，还把人都迁到山上去。可水患真的来了的时候，所有人都不由心中庆幸——还好，还好，命保住了。
但粮食，却损失了不少。地里还未收的不说，几天雨水泡下来，基本都不能吃了。就说家中地窖里放的，那也都泡坏了。
那怎么办？没有粮食，这么多口人，他们吃什么？
巧就巧在这，因着土豆独特的特性，朝廷在确认种植难度之后，很快就给各地分发了一些粮种，让本地官员按照朝廷发的小册子自己把土豆发展壮大。且考虑到这不挑地儿长的土豆说不定还真能撞上水土不服的时候，发下来的时候要求的便是不能占用良田，刘长民细细研究了那文书跟册子，就让人在山上开辟了地方，把土豆种下去了。
这事办的比较隐秘，一来这粮种朝廷的意思是让本地官员先种一茬，翻个几倍，再挑几个老农发下去，来年春季再种，又能翻好几倍，到时候便可以家家户户差不多都能分到种子了。要是提前透露出去，免不了生出些旁的事端，不如暂时保密。
二来，刘长民自己是农家出身，幼时也曾帮着家中种过地，真没见过土豆这东西，对那文书上说的内容持怀疑态度，自然得确认一二，不叫百姓们空欢喜，反倒对朝廷生了隔阂。
却不想，那土豆在刘长民开出的地里适应良好，又因着地势高，没被水淹，撞上收成的时间，恰好就解了百姓的燃眉之急。
刘长民道：“当时这边的粮食基本都不能食，那些鸡鸭鹅又都死了，下官担心这些尸体让人吃了，闹出瘟疫来，便叫人收集起来，挑了一出地方集中堆放，叫人把守不让那些百姓靠近。”
“若非还有收成上来的土豆做支撑，那些百姓们哪里顾得上会不会因此得病，填饱肚子才是大事。”
“所以下官才说，公主弄出来的土豆，救了依水县上上下下几百口人命。”
说着，刘长民起身，在林锦璇猝不及防下，对着她又是一个跪拜大礼。
林锦璇连忙起身，这时才反应过来，对方初见她时那般大礼，并非是顾虑她身份，而是真心实意地以此表达对她的感谢。
林锦璇道：“刘大人快快请起，你这话本宫却不怎么认同。那土豆……本宫那时根本不知这边的情况，就连江南也是未见半点端倪，靠的全是刘大人自身，这话，本宫是不敢接的。”
土豆是刘长民自己派人种的，虽然土豆耐寒好种，但产量如何，也依旧看照料得如何。能帮当地百姓撑过最艰难的那几日，即便只是勉强饱腹，算算产量，也足以说明刘长民在此事上并非敷衍。
再说刘长民既然知道水患之后要注意什么，想来即便没有土豆，他也会想法子阻止百姓们胡乱食用那些东西，南方物产丰富，总不至于真找不出半点能吃的东西来。只不过恰好今年有了土豆，恰好就撞上了这件事。
这功劳，真不能算在林锦璇身上，而是刘长民自己应对得当。
不过……
林锦璇叫人将刘长民扶起，皱眉道：“事情经过本宫大概知道了，可……那时候，圣驾离这应当不远，为何当时未曾听到什么动静？”
刘长民闻言，沉默片刻，才苦笑一声，道：“公主，这话，下官不知要如何接。”
林锦璇闻言，顿住。
片刻后，她反应过来什么，有些恍然：“因为不想叫父皇因此不高兴？”
刘长民眼神闪了闪，似乎是被林锦璇的直白给镇住了。
林锦璇便道：“你有什么话如实说便是。本宫此次来此，身上也带着任务，顶着钦差的名头。”
刘长民：“……”
见他不语，林锦璇便道：“你不说，那就听本宫说吧。是不是有人阻拦了消息？不让你将事情上报到父皇那儿，后面发现你这里并未闹出大事，才用了春秋笔法，将此事一笔带过？”
刘长民：“……”
林锦璇又道：“让本宫再猜猜，依水县也算是在苏州上游，若水患严重，水势冲下去，江南不可能没有反应。当时圣驾离得不远，若真有大动静，不可能一点感觉都没有。本宫不知道依水县具体的地势如何，但看情况，当时水患漫过此地，水流被其他地方容纳了？”
刘长民顿了顿，才道：“如公主所言，正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