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大老粗”
虽然乔治安娜对马雷说,希望能让“他的将军”用酒洗澡,从里到外好好消毒一番,但不会有谁真的对法兰西第一执政这么干的。
在军队里除了法国之外,诸如英国和普鲁士的军事法庭都有“夹道之刑”的刑法,士兵们会排成两排让犯错的士兵从中间走过,原本法国也有,大革命之后被废除了。
当乔治安娜陪着波拿巴坐着敞篷马车,在巴黎的香榭丽舍大街和林荫大道上驶过时,沿途都是朝着马车夹道欢呼的市民。
别的女人碰到这种情况怎么样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很害怕会有一个头脑发热的青年,或者是临街的建筑里藏着狙击手,她可还记得十二轻骑兵神射手福尔涅上校依旧在逃。
拿破仑被刺伤不是新闻,他被狙击手狙击也不是第一次,1800年6月德塞和克莱贝尔同一天死亡,拿破仑痛惜他们两个,打算在胜利广场建立两座雕塑进行纪念,在9月23日的奠基仪式上,雅各宾派聘请了神枪手在广场周围租了个房子打算实施狙击,但是等神枪手就位后发现主席台脚手架上的丝带挡住了他的视线。他在雇主的胁迫下勉强开了一枪,并没有命中,奠基仪式在慌乱中就此取消,给两人雕塑的事也就此搁置了。
气急败坏之下雅各宾派又策划了一次暗杀,这一次是近身,实施暗杀的地点是法兰西剧院,参与者里有一个名叫塞拉希的艺术家。
他本是卡诺瓦的学生,法国人入侵意大利后,他出于对拿破仑的崇拜归顺法兰西,并且还为拿破仑雕塑了一尊半身像,后来他搬到巴黎本打算混出个名堂,但是让他没想到的是他一直过着穷困拮据的生活。为了摆脱贫困,他投靠了雅各宾派,并逐渐成了一个狂热分子。他曾经谎称要修改拿破仑的塑像,请他再给自己当一次模特,拿破仑以为他只是借口要钱,于是就派人给了他6000法郎了事。
还有一个人叫托皮诺·勒布伦,他和塞拉希一样是艺术家,他是路易·大卫的学生,表面看起来是个非常温和善良的人。但实际上他心狠手辣,在革命法庭陪审团任职期间,他把不少吉伦特派和丹东分子送上了断头台。之后不久,他自己被罗伯斯庇尔逮捕了,热月政变后他才被释放出来。
再加上之前打算在剧院里实施暗杀的梅热,三人打算在1800年10月上映悲剧《荷拉提乌斯》那天实行暗杀,
不过他们的计划被富歇提前截获了,刚一开幕三十分钟他们就被擒获,在包厢里看戏的拿破仑在听到喧哗声后立刻离开。
小肯尼迪也是被暗杀的,还有亚伯拉罕·林肯……她满脑子都是想的这些,当然不可能和傻丫头似的朝着法国人民招手,在兜风兜了一圈后马车带着他们去了法兰西剧院。
拿破仑有自己的专用通道,还有自己的专用包厢,位于左边入口分隔前包厢和侧包厢的两个廊柱之间,并不是正中间最好的位置,他们到的时候已经有剧目开演了,也许是剧院知道拿破仑可能会迟到,因此并没有上演本来安排好的多幕剧,而是在表演独幕剧《侯见室里的仆人》。
她才刚坐下来,心还没有静下来,就感觉有只手在摸她的大腿。
她看了过去,那只手的主人正状似认真得看着舞台,而其他站在沙发后面,衣着笔挺的侍从们就当自己什么都没看见。
她忍了一会儿,决定不在这种场合给他难堪,然而没多久,后台出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拿破仑的情人之一,15岁的乔治娜小姐。
乔治娜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大一些,那是因为她已经褪去了少女的青涩,身材修长结实,看上去有种古典美。又因为是悲剧演员的原因,表情有些冷漠,是个不折不扣的“冰美人”,她正躲在后台的帷幕后面盯着乔治安娜看。
宫里永远都是充斥着闲言碎语的地方,乔治娜性格单纯,比较直来直去,闹着玩的时候没分寸,好几次差点把站在书架梯子上的拿破仑给摔伤了,宫里人给她取了个绰号叫“大老粗”,就跟乔治安娜的绰号是“幸运厨娘”差不多。
拿破仑因为戏迷的原因疏远她,她自己会跑到杜伊勒里宫去,据约瑟芬的热那亚女伴说,他们至今还有来往。
她曾以为他是个对爱情单纯而真挚的人,但显然她又错了,那个人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于是她拿出了魔杖,对着他的手背用了个蜇人咒,他的手立刻疼得缩了回去。
她很想用个咧嘴呼啦啦,但是那样的话第一执政会颜面尽失。
多亏了那个参谋,她不至于至今还蒙在鼓里,g夫人的事整个巴黎都知道了,可能就她最后一个知晓,那个小提琴手总是等着拿破仑前脚走之后,后脚就去了格拉西尼家。
市面上什么样碎语都有,但据她的了解,一开始他都是只顾自己,迅猛而快速得解决完之后他就会去干别的事,完全不顾女伴的感觉,对他这种大忙人来说时间是不够用的,怎么可以浪费在这种事上。
为了这种人而争风吃醋不值得,傻女孩。
乔治安娜盯着乔治娜,希望自己的眼神能传达出自己的心声。
然而乔治娜却好像没有接收到她的暗示,转身离开了后台。
巴黎的穷人和富人生活在两个世界里,第一执政的马车为了炫耀和平当然会沿着繁华的地段走,那些地方到处都是咖啡馆,意大利的拱廊在这些地方随处可见,也正是因为有了它们,所以咖啡馆才开得到处都是。
那些人或许一边讨论着奴隶制的黑暗、残暴,一边吃着加了蔗糖的冰淇淋和咖啡,许多拱廊之间有玻璃穹顶,因此虽然置身室外,却有种室内的感觉,如同置身温室之中。
铁路给穷人的生活带来什么变化她没见着,富人的餐桌反而变得更加丰富了。
她正想着事,发觉自己的裙子被人拉了一下,她瞪了一眼那个人。
“别生气了。”他压低了声音说。
乔治安娜现在很想给他一巴掌。
9月1日是旧贵族回来的最后期限,有那么多人没有回国,他居然这个时候撤掉富歇,虽然这个警务部长真的很不称职。
“看戏。”她冷冰冰得说。
他看起来有些恼火,或许是他觉得现在居然还有人敢给他脸色看,但他还是照做了。
正巧台上的两个看门人争吵了起来。
其中一个向另一个挑衅道:“你可知道我曾经在军队里服役过?”
另一个回答道:“我现在还在军队里服役!”
这种文字游戏般的对话有种逗趣的感觉,观众席响起了稀稀拉拉的笑声。
拿破仑却明显生气了,面露出凶恶的表情,有大发雷霆的征兆。
她立刻抓住了他的手。
他用露着凶光的眼睛看着她。
“我明白。”她用艰涩的声音说“你别生气了。”
“你什么都不知道。”他转过头,继续盯着那两个演员。
他们或许不知道自己的命运正在被台下的一个观众左右。
“你选择了这条路,是经过了困难的选择。”她低声说“他们不该拿这件事当笑料。”
“那你觉得他们该被怎么惩罚?”他的声音平静了些,却透着冷酷。
“流放。”一个声音在乔治安娜的身后响起,她回头看了过去,正好是马尔蒙“这些人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你要求情吗?”拿破仑冷声问,他没问谁要求情。
“他们侵犯了军人的荣誉,确实该惩罚。”乔治安娜平静得说“我只害怕有人会说你滥用权力,他们不理解这些人犯了多大的错,以为随便说说没什么大不了的。”
拿破仑回头看着她。
“玩笑不能开过火。”乔治安娜严肃得说“而且有些话题确实不该开玩笑。”
“现在你觉得该怎么办?”他问乔治安娜。
“你不是说剧院的沙发躺着很舒服么?躺下怎么样?”她拍了拍自己的双腿“睡吧,睡一觉就会全好了。”
这种哄小孩的话他居然听了,头枕着她的大腿,躺在了天鹅绒沙发上,双手交叉着,而他身后穿着华丽制服的近卫军们依旧站得笔挺。
乔治安娜看着马尔蒙,马尔蒙也盯着她,他们谁都没有说话。
很快那部独幕剧演完了,今天的正式戏目开始上演,是巴黎观众们都很喜欢的《费加罗的婚礼》。
观众席时常传来笑声,不是那种罐头式的笑声,这部戏其实上演了不知道多少次了,可是大家看了很多次还是爱看。
她低头亲吻了一下他的额头,然后继续看那无聊的歌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