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四章 厉火狂潮(七)
亚当·斯密在《论罗马帝国衰亡后农业在欧洲旧状态所受到的抑制》曾这样写道:从日耳曼民族和塞西亚民族滋扰罗马帝国西部开始,欧洲发生了重大改变,野蛮民族对原住民的掠夺迫使城乡之间的贸易中断,城市空无一人,农村无人耕种,曾经在西罗马帝国统治下异常富有的欧洲变得贫穷、野蛮。
古罗马时期土地仅仅只是作为维持生活和享乐的手段,比如种植小麦和葡萄,用来做面包或葡萄酒,罗马人也不分长幼男女,是自己的孩子都会分到一块土地。当时的“财富”是指的奴隶、金银、牲畜,宏伟的罗马是由奴隶们兴建的。
罗马是农耕民族,放牧是游牧民族。因为没有马,罗马骑兵也就没有步兵多,而步兵主要是自耕农,他们跟随统帅外出征战,像攻伐特洛伊的英雄们一样将战败国的国民掳掠成为奴隶,另外还会将当地的艺术品搜走,装点他们的豪宅和庭院,古罗马很多艺术品都是希腊风格的,甚至罗马神话也只是将希腊诸神的名字改了一下。
不过当土地不再是维持生活的手段,还是权力的手段时,将其完整地传给一个人似乎更为恰当,长男继承法就应运而生。
这不是突然冒出来的,而是一个相当缓慢的过程,在动乱接连不断的中世纪,大地主的精力都耗费在了保卫自己的领地,或者扩展领地的事情上,对土地的耕种和改良则疏于照顾。当进入和平岁月,他们有时间和精力对土地进行耕种和改良的时候,他们又没有了心思,如果他是个头脑灵活很会做生意的人,会把每年的储蓄用于购买新地产,而不是改良原来的土地,毕竟当时还有大量未被开垦的土地,因此大地主大多数都不是大改良家。
荷兰地势低洼,沼泽很多,但只要把水抽走就能成为农田,这也是改良土地的一种办法。相较于地主,农民进行土地改良的速度要慢很多,因为对于农民,大多数的土地收成都要用于缴纳地租,英国通过圈地运动,实行轮耕是基于当时养羊的收益高于种地,无意之中改良了土地。
最早谷物是禁止出口的,除非获得特许,古代欧洲对地主和农民实行的政策都对土地耕种和改良不利。
亚当斯密在《国富论》里提及了奖励金,鼓励粮食出口也是避免国内粮食过剩,造成粮价下跌。乔治安娜则在担心12个亿的“常平仓”,只有达到了这个水平,当法国再次发生饥荒的时候,常平仓才能起到调节价格的作用,避免法国大革命时粮价飞涨的情况。这也是拿破仑式的“每个法国人的锅里有一只鸡”,但农民收入提高后他们才有钱去改良土地,或者说再购买土地,法兰西共和国的军人其实和罗马共和国的军人差不多,都是农民,都有自己的土地,保护自己的土地和利益当然是积极的。
不过18世纪末的军人和古罗马时代的军人不同了,如亚当斯密说的,决定胜负的关键与其说是兵器使用的熟练程度和技巧,还不如说是纪律、秩序和对命令的服从程度。古代战争训练一个士兵她不清楚要多久,反正法国新兵三天就上前线了,听说在开罗那些随军去的学者、大学生们只用了3分钟就训练完毕,紧接着就上房顶和老兵们并肩作战了。
当灾祸逼近时,我们心中出现的那种情感称为“恐惧”,大多数人觉得能用理智征服这种认知。
我们越是理性,越是能感知到危险的强大,野兽的天性是遇到危险避让,而不是主动迎战。所以征服恐惧需要有一种激情,冲锋的号角声、战鼓声都能点燃这种激情,让人变得悍不畏死,减弱了对危险和疼痛的感知力。
乔治安娜一度不了解是什么让法国人能挨着饿翻过阿尔卑斯山,后来拿破仑告诉她,是战鼓的声音,每遇到一个难以跨越的地方他们就奏响战鼓,他们也不怕雪崩了。
她的新衣服就是白色的,像雪一样白,也像雪一样晶莹,如果仔细观察雪,可以发现它们会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就像夜空的星星。
在《伊利亚特》里,海伦在帕里斯即将出征时还在织物,这件织物不是为了她自己穿的,而是要作为祭品献给雅典娜女神,就像赫克托尔的母亲在雅典娜神殿里做的,另外还有十二头牛犊,可能所有的贵族妇女都去了,唯独海伦没有去,因为她是引来这场战争的罪魁祸首。
雅典娜是特洛伊的保护者,诗歌里写她有一头美丽的头发,特洛伊的妇女们献给她的是一条腓尼基的彩色裙子,是帕里斯带回家的。
海伦料到了女神不会喜欢,这才指导女奴们织造新的裙子,为帕里斯和特洛伊祈祷。那条新作的裙子绣满了花,像天星一样闪耀。
古希腊的裙子很多都要拖地,乔治安娜怕跳舞的时候拌着自己,这条裙子没有拖很长,至于星星一样的碎片则是取自钻石,比利时有很多钻石加工作坊,在切割了宝石后留下了很多碎屑,贝尔坦将它们收集了起来,洒在了美利奴羊毛织的布料上。
羊毛就是这样,容易沾上面包屑和泥土,以前波莫纳身上总是脏兮兮的。现在这些宝石碎屑被洒在了羊毛上,灯光折射下发出星光的效果,外面罩着一层透明的薄纱,上面绣了花朵,贝尔坦还说要加上一层羽毛,被乔治安娜拒绝了。
这条刚做好的裙子还有些地方需要调整,其实雅典娜并没有要这条裙子,她要是收了特洛伊的礼物怎么会帮助希腊人想出木马计,而且还将藤条变成蛇,勒死了前来警告特洛伊的拉奥孔。
最关键还是因为帕里斯没有把金苹果给雅典娜,既然她不是最美的女神,穿再漂亮的裙子有什么用呢?
女神不要的裙子乔治安娜“废物利用”,就像那些钻石碎屑,碎屑不是碎钻,它们本来没有用处了。这条裙子其实没有花多少钱,只是看着奢华,而且那些碎屑没有粘牢,一路走过都会洒下一些钻石碎片。
美丽就像是一种魔法,你想要什么,很容易就得到了,让女人很难忍住不用它。
其实让她穿牛仔裤和t恤也没关系,难得她想“尽善尽美”一次,结果“惹事的人”来了,正是那位觉得“宫廷是罪恶的制造所、是腐化之源、暴君的巢穴”的格雷古瓦神父。
他一脸气冲冲的样子,冲进了乔治安娜的套房,反正她的门也没关,但她要是换衣服的时候他进来怎么办?
他看到乔治安娜后愣住了,她则恼怒他的莽撞,插着腰想骂人。
“你真无礼。”她指责道“进入女士的房间您难道不该敲门吗?”
格雷古瓦很快回过神来,但他好像忘了他想说什么,傻站在那儿没动。
贝尔坦和她的女裁缝们都笑了起来,这下格雷古瓦的理智应该回来了,看起来他好像是铆足了劲在思考怎么“教育”她。
“您看过《蜜蜂的寓言》吗?”在他想出妙语连珠炮轰她之前,乔治安娜问道“那是一个荷兰人写的,亚当斯密正是因为他的影响,才有了自由主义经济学。”
“所以您也想‘自由’了?”格雷古瓦沉着脸说。
“你们教士喜欢思考,或许正是因为太沉迷此道忘了一件事。”
“什么事?”格雷古瓦等了一会儿,没见乔治安娜说下去,于是问道。
“你们活在这个世界里,而且你们有尽一个公民的义务吗?”乔治安娜回答“一毛不拔会被人称为吝啬,想想那位威尼斯商人夏洛特吧。”
格雷古瓦没急着说她是狡辩,害得她准备的滔滔不绝、口若悬河、可以淹死他的说辞都没法说下去。
这让她更生气了。
“做这条裙子没花多少钱,你看。”贝尔坦从裙子上抹了一点钻石粉末在手指上“只是些没人要的碎屑。”
格雷古瓦面露惊讶。
“嫉妒心是最变幻莫测的、最能惹是生非,它由爱、希冀及许多情绪组合在一起,就连女神也无法幸免,何况是女人呢?”乔治安娜无奈地说“谢谢你的提醒,神父,但我需要一条裙子作为我的‘战袍’。”
“什么?”格雷古瓦皱紧了眉。
于是乔治安娜只好把特洛伊的女人和海伦向雅典娜献上美丽的裙子作为祭品的故事跟他说了一遍。
“这是我打算压箱底的裙子,你们男人小气到这个程度么?”
格雷古瓦憋了半天,没说个字,最终找了个借口“落荒而逃”。
贝尔坦笑得直不起腰,女裁缝们也笑得合不拢嘴,等她们笑够了,乔治安娜才让她们帮她把裙子换成了比较简洁的。
毕竟下午还要上课,太得罪“老师”可是不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