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 花之争(十八)
闽南语据传起源于黄河洛水地区,在西晋时期随着“衣冠南渡”传到了浙江、广东等地区,有很多人相信唐朝的官话就是说的闽南语,因此当地的戏团经常吟唱李白等人的诗歌。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那种从小一起长大的爱情故事被称为“青梅竹马”。在庆典仪式中孩子们也扮演了角色,不时会看到一位“小将军”,年龄只有六七岁,身高不过三尺,骑着一根竹竿子,一段有马头模型,假装那是一匹马,手持弓箭,从尼克和林呱身边跑过。
他们的打扮有点类似万圣节的孩子们,只是扮成了中国神话中的人物。
林呱打算去定制一个漆器盒子,虽然传统认为扬州漆器是最好的,但广州的漆器也很有特色。他可能是那家店的老主顾了,一出现老板就放下了手里的工作过来接待,林呱这次来不是空手来,还带了草图。
中国人将漆器工艺完善地尽善尽美,每一家漆器厂会分成若干个作坊,在一间作坊里木工备料、制作器具,接着在木制器具表面涂上一层粗粒粘土,待晾干后用硬石头将粘土打磨掉,这样粘土就嵌入木器的缝隙里,再用刷子在木器表面刷一层漆,晾干后再将那层漆刮掉,再刷第二层漆,接下来重复上一道工序。
刮漆的工序要一直重复下去,根据漆器要达到哪种透明度及牢固度来决定上几遍漆,连续刷三次甚至十几次都有可能,刷过漆后就要根据图纸上的草图,用锥子将线条扎出小孔,再把纸条贴在漆器上,喷上滑石粉。细腻的滑石粉通过小孔落在漆器表面,这样就将图案复刻到漆器上了。
漆工们有精湛的手艺,却在图案上缺乏设计感,他们不再满足于简单的亮光或哑光镀金,也把镀银和彩绘工艺应用在漆器上,并制作出带有绿叶、红花和百花的漆器,而林呱所带来的草图正派上了用场。
有人很喜欢日本漆器,尽管日本漆器外观简洁,但和中国漆器相比还是显得很厚重,漆层很明亮,颜色却没有那么丰富。
这些美妙的装饰物价值不菲,即使再挑剔的眼光、再细致的观察也挑不出任何瑕疵,要想将其带回寒酸的欧洲是不大可能的。
但尼克还是看中了一个扇骨,一是它方便携带,二是因为它有非常好看的花纹,黑色的底漆上描绘着古铜色的兰草,纤细的线条让叶子看着格外轻盈,
“那是别的客人定制的。”老板在得知了尼克的想法后,通过林呱告知了他“选这个茶罐怎么样?”
尼克觉得这个小东西可能很难在送给提督的诸多礼物中出彩。
“这个多少钱?”尼克又问,他希望能出更多的价格,说服扇骨的设计者卖给他。
“三百银元。”林呱用手比划着。
尼克觉得自己最好还是去别的地方看看有没有别的东西可以做礼物。
这一带有十几家古玩店,和上一次尼克买钟的那家店比,这里卖的都是漆器,另外还有根雕,店家向他们展示了大自然的杰作,那些交错盘结的树根通过匠人的奇思妙想变成一个个艺术品,有的像怪物,看上去面目狰狞、凶狠可怕,有的像山水画,只需要雕两所房子看着就像云雾缭绕的仙境。
尼克最后还是没有买到想要的礼物,就在他们决定离开的时候忽然传来的骚动,有一个男人手里举着一把剑,正在追砍几个小孩,他们扔掉了刚才骑着的竹马,慌张地往人多的地方跑,但周围的人却都躲开了,即让小孩能跑得更快,也让那个追着他们砍杀的男人能更快追到他们。
尼克决定上前阻止,林呱试图阻止他,却没有成功,当那个拿着武器的人来到尼克面前的时候,尼克很轻易就将他制服了,那个人被按在地上,含混不清得说着他听不懂的话。
“这人是个疯子。”林呱跑过来说。
尼克还是不理解,他看着围观的人们,他们冷漠得看着眼前的一幕,即便那几个被疯子追的小孩吓得嚎啕大哭。
“官差来了!”
有人大喊,紧接着几个衙役从人群外围走了过来,一下级军官双手抱拳,朝着尼克说了感谢的话,然后就让人将那个疯子给带走了。
尼克不由对广州的局势感到忧心,一个疯子都能引起那么大的骚乱,如果真的是神志清醒的人谋反作乱,那么广州城会乱成什么样。
其实在川楚作乱的白莲教徒很多都是饥民和流民,他们在绝望中希望在精神上获得一些寄托,而对于这些力图摆脱现实苦难的无家可归者来说,白莲教所宣传的未来佛改造世界的传说很有吸引力,尤其是其中“平均”、“互助”的思想。
“没人会帮我”,相反人们还会迫害那些无家可归者,这些人汇集成一股名为“白巾军”的势力,发展到后来变成了杀富济贫。处于太平盛世边缘的人们成了替罪羊,但是替罪羊不愿意一直替罪,并且当羊。白莲教最先起义的地方是王伦所在的山东,那里也是叫魂案中表现最活跃的巡抚富尼汉所在的省份,乾隆担心的事完全有道理,屈打成招确实会引起暴民峰起,然而富尼汉是个满人,他所遭到的惩罚不过是降级而已。
越是相信有巫术的地方,越是有人相信宗教,它就像是一种疫苗,可以防御巫术的侵害。
那些原本过着稳定、富足家庭生活的人会在此经受一轮冲击,除了兵力外没有什么可以阻拦这种疯狂,除非他们选择逃跑,只是这样一来,他们就变成了和那些无家可归者一样的人了。
佛教里有一个故事,每天早上迦叶都会带着些食物给佛陀,佛陀会独自在林荫小径或莲池附近散步,稍后迦叶会在树下或池边与佛祖切磋。
一天晚上,滂沱雨势一直持续到天亮,尼连禅河泛滥成灾,附近的农田被洪水淹没,船艇四处救人。
虽然这些人可以到高地,但他们却没有找到乔达摩的踪影,迦叶派出数只小船找寻,最后才在远处的山上找到了。
洪水涨得快,退得也快,第二天佛陀持钵走往山下,到村里视察村民受灾情况,幸而没有人溺亡,村民们告诉佛陀,因为他们没有太多财物,所以损失也自然轻微。
迦叶的门徒开始重建在水灾中被冲掉的房子,一天下午,正当佛陀和迦叶一起站在尼连禅河边时,迦叶问“乔达摩,那天你对我说过,一个人的色身、感受、思想、行念和意识,之后我曾修习这种静思观想,开始明白一个人的感受和思维时没有任何恒常之性,同时我也理解所谓的独立个体是虚幻不实的,我唯一不解的,如果我们即无自性,为何还要修行出世?得到解脱的是谁?”
佛陀问“迦叶,你承认受苦是实相吗?”
“乔达摩,我当然承认痛苦是生命的实相。”
“你同意痛苦的产生是有原因的吗?”
“我同意有痛苦就必然有其原因。”
“迦叶,当痛苦的原因存在,痛苦也存在,当痛苦的原因消除,痛苦也应该消除。”
“对。”
“痛苦的主因是无明,又即对世间实相的错误理解,贪、嗔、痴、嫉妒以及无数苦恼都是由无明升起,解脱之道就是深入看清事物的真相,体会万法无常,无自性和互因互缘,这才是消除无明之道,摆脱了无明,痛苦也就被超越了。”
迦叶默默地坐了一会儿说“乔达摩,我知都是你亲证的,你的话并非表达概念而已,你说解脱是从精进禅定以洞悉事物的真相而得,那你是否认为所有的行仪、拜祭和诵经都是无用的?”
佛陀指着河的对面说“迦叶,如果一个人想渡河,会怎么做?”
“如果水是浅的,他可以涉水,如果是深的,他可以坐船。”
“我也同意,如果他不能涉水或坐船,那他怎么办呢?站在此岸望着彼岸,祈求对岸来到他的眼前,那你又如何看呢?”
“我会说他是十分愚蠢。”
“正是如此,迦叶,如果一个人不能消除无明和知见的障碍,他是过不了河,到解脱的彼岸的,就是他一生祈祷,也是徒然。所有世法都在燃烧,每种感受,不论是甜是苦都在燃烧,不要让贪、嗔、痴的火焰把你们吞噬,清楚法的无常性和互依性,以免成为感官所影响的生死巨轮之中的奴隶。”
若仔细看,普通佛陀都是半睁半闭的,弥勒佛虽然是笑眯了眼,那眼也是闭上的,什么时候菩萨闭眼呢?
民间有句俗语,菩萨闭眼不救世,关公睁眼必杀人。
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能因敌变化而取胜者,谓之神也。
佛祖拈花,迦叶微笑。
所以迦叶笑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