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会有骑士来守护你
昼短夜长的冬日，窗外已经漆黑一片，远处的路灯亮着冷白色光。
屋内的装修是粉色的公主风，床头柜台灯上的水晶折射出绚烂的光彩。
苏梨把身上的羽绒服脱下来，跟围巾一起挂在衣架上，有些忐忑的站在床边。
方柔今天看上去心情不错，化着淡雅的妆容，笑容像和煦的暖阳。
“阿梨，过来，坐到妈妈身边。”
她坐在床上，伸手把女儿拉到自己身边坐下，手摸到头发的时候，苏梨条件反射般往后缩了一下。
这对于苏梨来说，已经是很久不曾体会过的亲密接触。
当渴望已久的温情来的时候，她反而觉得有些不习惯，甚至是惶恐。
“妈，妈妈……你找我有什么事？”
苏梨不敢直视方柔的眼睛，目光落在床头柜上的水晶台灯上。
“你这孩子。”方柔笑了笑，看向窗外感慨道，“转眼你爸爸已经走了两年多了……”
“两年零四个月。”这两年多的日子，对于苏梨来说度日如年，她每一天都在数着过。
外面刮风了，风声从窗户的缝隙里钻进来，那声音阴森刺耳，窗台边书桌上的书被风吹翻了页。
“阿梨，我们……要向前看，不能一直活在过去的阴影里。”
听到这句话，苏梨似乎能猜到方柔今天要跟自己说什么，心里有什么东西突然下坠，抓在床单上的手慢慢蜷缩。
这一刻，苏齐的脸在眼前闪现，一股强烈的悲伤瞬间占领了苏梨的大脑。
明明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忽然就没了。
他短暂的一生把所有的疼惜和爱护都给了她们，甚至为了她失去了生命，真的可以用“向前看”几个字轻描淡写的带过苏齐的一生吗？
不可以啊，苏梨不可以。
她是害死爸爸的源头，怎么能忘了呢，她应该用一辈子的时间来忏悔自己的过错。
苏梨脑海里出现苏齐临死前的画面。
面色苍白的男人躺在病床上，到处都是冰冷的机器和管子，消毒水和药水的味道充斥着鼻腔。
即使呼吸有些吃力，苏齐却依然微笑着握着女儿的手，大大的手紧紧包裹着，像平时那样安抚着她。
“星星……爸爸，不是要离开，爸爸只是……去另一个地方给星星准备公主房了。想爸爸的时候，抬头看一下天上的星星，最亮的那一颗，就是爸爸。”
“不，我不要公主房，我只要爸爸陪在身边。”
“星星……是最勇敢的公主，以后……会有骑士来替爸爸守护星星。”
“我舍不得，爸爸……”
“爸爸，也舍不得星星……要开心，要幸福，要……替爸爸照顾好妈妈，好吗？”
“我不行，我不行的，爸爸……”
呼啸的风声把苏梨拉回现实，她捂着心口，心一阵阵的抽疼。
眼前是华丽的公主房，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可脑子里那挥之不去的画面让她难以忘怀。
埋藏在心里的伤疤被掀开，现在体会，那痛楚不减反增。
自责让她无法原谅自己，没办法“向前看”。
其它的做不了，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完成爸爸临死前交代的，替他好好照顾妈妈。
苏梨也一直是这样做的，尽最大的努力，让妈妈幸福、开心。
耳边是方柔温和的声音，“阿梨，自从妈妈带你来白家之后，白叔叔把你视如己出，不管是物质上还是精神上都没有亏待过你。”
也许在方柔眼里，白向文一直都真心实意的待她们母女，对她们总是有要求就满足，这便是她能给女儿最好的生活。
她也希望这种“幸福”的生活能够一直下去。
“阿梨，你也知道，白叔叔在外面是有身份的人，作为家人我们应该给他最大的支持，不应该让他在外人面前尴尬，所以……”
可能还是觉得有些难以开口，方柔顿了一下才说，“妈妈希望你以后能改口，叫他‘爸爸’，也算是对他的回报。”
这句话说出来之后，房间里安静得落针可闻，苏梨手放在床上，把床单揪成一团。
死死咬着嘴唇，直到嘴里传来血腥味才微微松开。
她知道，上次在学校办公室的时候，那个下意识的反应触碰到了白向文那根敏感的神经。
白向文一向喜怒不形于色，一般人根本捉摸不透。
就像今天，虽然是方柔开口，但苏梨心里明白，背后一定有白向文的推波助澜。
她是很想尽最大的努力维护好妈妈的幸福，很多事情她都能忍，都能乖乖听话，但并不代表她没有底线。
而这里的底线，就是苏齐。
苏梨从床上站起来面对着方柔，敛了敛心神，乖巧的脸上染上一层冷然，“对不起，在我心里只有一个爸爸，除了死去的苏齐，我不会再叫任何人‘爸爸’。”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方柔不满意女儿的表现，脸色大变。
苏梨笑了笑，小脸上找不到一丝往日的顺从，原本甜软的声音也注入了冰霜，“妈妈已经把爸爸忘了，是吗？”
“我……”
“为了回报，妈妈让我叫别人‘爸爸’。”苏梨的语调有些自嘲，情绪却很冷静。
“那你让我拿什么回报爸爸，我叫了别人‘爸爸’，他怎么办？你不觉得这样对他很残忍，你不怕他在地底下孤单吗？”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在苏梨白净的小脸上，立刻有五个手指印出现。
方柔气到说不出话，打人的手放在身侧微微颤抖。
挨了一巴掌的苏梨没有哭，反而是笑着的，心里为了那个离她而去的男人悲哀。
“你可以打我，也可以骂我，但我绝对不会叫别人‘爸爸’。”她摸了摸发烫的脸颊，那清晰的刺痛感远比不上心里的痛。
“妈妈可以放下过去往前走，但是，我不可以。”
窗外的风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外面细细嗦嗦的下起了雪子，一颗颗雪子砸在窗户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一如冰冷的话语，敲打着苏梨的心。
和着雪子落下的声音，苏梨缓缓开口，“因为，妈妈告诉我，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我应该愧疚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