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开考
姜妤注意到孔寒君刚刚站在桥边，烟枪伸出桥外，若有似无的气体萦绕在枪口和水面上，像是在用烟枪钓鱼一般。
她偷偷看了眼奈河桥下，这水里难道还能有鱼？
孔寒君在前方走着，她右手五指轮转了一圈烟枪杆，轻轻抛起，烟枪在空中转了两圈，烟气开拓出了一道无规则的圆门，像一层淡淡的雾，孔寒君走过去，雾在身后散开，姜妤紧贴着跟上。
烟枪下坠，又落回了孔寒君手里。
烟雾后是姜妤未曾来过的冥界角落。
地面上有一层浅浅一层积水，积水上有瘴气轻轻环绕脚旁，远方的山描了一层黛绿的边，仔细看，会发现山头参差，像是皆往这片空地上倾斜，如利牙包裹。
安静的只能听见两人走路带起的水声，十分不妙。
姜妤站定了不愿再动。
一条蜿蜒的路通向一栋小庄园，就姜妤看来，那洋房像是有些年代了，不是近年来外国建筑的风格，也不是国内西式建筑的风格，像上世纪老照片中的制式。
在一片阴冷安静中，那庄园温馨美好，鲜花盛开，就像童话里漆黑森林中一幢精致漂亮的小阁楼一样充满诱惑和违和，说句不好听的，就是巫婆的房间。
但让姜妤停住脚步的不是那间房，那估计就是孔寒君的居所或者办公场所，她在意的是自己视角中，密密麻麻亮起来的漆黑的点。
自地平线以上，四面八方都是黑点。
孔寒君还在向前走，不知道是无所察觉还是不在意，姜妤有些踌躇。
她走出一定范围后，鞋跟停住了，她微微扭动脖子，回头看向姜妤，像极了妖娆的白狐回首。
也正是这时，那藏在暗处的黑点齐发而动，冲了出来。
姜妤连忙前奔大喊，“小心！”
她伸出右手剑指召符，身边翻滚起数道黄符，旋转奔涌孔寒君而去。
这下看清了黑点是什么，它们都有一张融化的面孔，五官处只留下一个深深的空洞，身子微微躬着，身体轮廓边缘都是模糊的，像是无法碰触。手掌脚掌都有奇怪的变异，扭曲骸人，正毫无阵法的，嘶鸣着冲向孔寒君。
姜妤被大部分怪物无视，只有几个像是想着能吃一个算一个，前来攻击她。
这怪物明明看着神志不清，攻击却都是冲着必死点而来，姜妤挥着勾魂笔虚空画符结阵，对付精怪够用的符箓对付这种怪物就不够看了，往往要付出三四倍的灵力才能压制。
姜妤这边虽然狼狈但还算游刃有余，毕竟只有七八只，而孔寒君那边，密密麻麻的围成一个密不透风的怪物圈一般。
这怎么能让人不担心，姜妤翻动生死簿就打算摇人，好歹是冥界，鬼差的大本营，若是折了个功曹在这，也太荒唐了吧。
她刚输入灵力，手上便一顿。
从前方为基点，空间似乎在一点点扭曲，嘈杂刺耳的声音停下了，那一大群怪物都被禁止在了原地。
有粉色的烟气慢慢渗透了出来。
它悠悠的转了一圈又一圈，所到之处的怪物抽搐着化为黑水坠落地面。
如半空中下雨一般，围绕孔寒君的怪物噼里啪啦的化水坠落在地面，融入地面上薄薄的一层黑水中。
在黑雨中，孔寒君正持着烟枪对她微笑。
之间她弹了弹烟杆，姜妤身边被符箓制服的怪物也化为黑水融化。
姜妤愣愣的看着地面，原来这水，是这么来的？是它们本就是黑水？不，以她的办法来降服，并不会化水，那么就意味着。
是孔寒君杀的怪物，皆化黑水，甚至在此方地面都积了一层水。
姜妤抬头又看向孔寒君，她表情没什么变化，依然淡淡的笑着，她有一双笑眼，一张笑唇，哪怕生气难过面无表情，也面带笑意，眼梢眼尾一片红，那点红在她雪白莹润的脸上很是鲜明，像是血溅上去了一般。
孔寒君微微抬头，她睁开眼，眼里是温暖的蜜色，她的眼睛是典型的狐狸眼，上勾的弧度很魅惑，她瞟了一眼，眼睛睁开了，嘴角却依然带笑。
上方一个硕大的怪物扑了过来。
他的四肢摊开能覆盖从姜妤到孔寒君那里一整片的天幕。
粉色的烟雾轻柔的缠上了大怪物，孔寒君像是不耐烦一般，手执烟枪挥出，竟将大怪物拦腰斩断。
它融化的很慢，斩开后被烟雾束缚在地上，一点一滴的化水，不知是体型太大化的慢，还是孔寒君故意的。
姜妤绕开还在殊死挣扎的怪物走到了孔寒君面前，她觉得是后者。
孔寒君柔柔的笑着，“见笑了，它们老是学不乖。”
复又转身在前方带路，迎姜妤进了她的居所。
姜妤现在很能理解陶梁为什么不喜欢孔寒君了，比起不喜欢，可能是害怕吧！
恶鬼有三种杀灭法，一种是道家佛家常用的降服超度净化类，本质上只是削弱使其从恶鬼变为普通的鬼。第二种是直接扬了，魂飞魄散。第三种就是孔寒君这种了，人死为鬼，鬼死为聻,聻死为希,希死为夷,夷死为微,微死无形，一层一层剥灭。
恶念和执念过于深邃，不断的在恶鬼道上杀戮，不断强大，也不断堕落。
她听过冥界有这些非鬼生物的存在，也知道它们被压迫在角落中聚集求生，地府的态度是让它们自相残杀下去控制数量，没想到孔寒君居然会将居所建在这种地方。
是杀念过剩，还是恶趣味呢。
姜妤微小的打了个寒颤。
孔寒君推开房门，里面就像所有庄园一样精致华丽，里面的陈设都带着古朴华丽的光芒，有些中西结合家装设计。
她雍容的侧坐在榻上，手指轻轻的下压，让姜妤随便坐。
姜妤就近坐下了，就听孔寒君说道，“我请你来，还是就考试一事想再与你商讨一番。”
烟枪口散出淡淡烟气，在茶几上模拟起了考场情况，考场是一座大殿，殿中设有三重门，层层过去正是笔试、实践、面试。
一重一重筛选，不合适的考生被筛除，越往后，场所也越来越小。
她甚至用烟气做了小人，模拟考生考试情况。
笔试时万千鬼众在同一个空间内，自有天道规则掌控他们的考试情况，绝不可能存在舞弊情况，面试也做了这么多年了，几乎不会有什么额外的改动。
只有姜妤提出的实践这一场考试，需要格外的排练和设立崭新的规则，姜妤跟孔寒君细细的讲解了她的意图，精细化每一道关卡，孔寒君也会弥补许多姜妤因不熟情况未曾想到的地方。
她们的效率都十分高，几小时就彻底确定了情况，孔寒君已经侧卧在了榻上，姜妤见公事谈完了，也表示告辞。
孔寒君看着她没点头，“姜判官记得将规矩也公布在榜上，让考生知道才好。”
姜妤点头称是，她本想直接回到人间，现在又被多拖了一会儿，还好她能直接传送到芈天玉那，不然要自己走出去，不认路不说，她可没把握杀光所有聻杀出一条路。
姜妤这边心里想着，孔寒君那边却又凑近看了看她，笑眯眯的狐狸眼看着面前严肃冷漠的跟詹惊羽如出一辙的面孔，打起了坏主意。
“姜判官~”孔寒君柔柔的喊道。
姜妤淡定看着她，“您还有什么事吗？”
“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请说。”
“如果你死了，可以把皮给我吗？”孔寒君一手支头，一手把玩着烟杆，“姜判官不爱笑，可惜了一张美人皮啊~”
姜妤缓了口气，冷静的说道，“我的目标是寿终正寝，不出意外，那时皮都应该皱了。”
“哎呀，可是意外这种事，谁说的清呢？”孔寒君哀求道，“这张皮用太久了，我都要看腻了，姜判官就成全我吧。”
姜妤回了她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我十分响应号召，死后火化，到时只有一把骨灰。你还是换个目标吧。”
孔寒君幽怨的看了她一眼，“好无情呐~”随即孩子气的翻了个身，像是不愿再看到姜妤。
姜妤运了运气，表示她告辞了。
出了洋房门，直接传送到了芈天玉那，芈天玉正在和那天那个老鬼联机打游戏，姜妤歇了会儿，又前往功德榜办公。
她一边撰写公告宣告考试规则，一边心里嘀咕，孔寒君现在的模样难道不是比她好看的吗？如果连她的皮都看的上，那要是孔寒君看到姬雪年，该多惊为天人。话又说回来，她们俩要是打起来，谁会赢呢。
姜妤摇摇头，完成公务后就直接跑回了阳间。
正巧詹惊羽这时也从外面回来了，姜妤有事想问他，便请他留步。
詹惊羽神情尴尬了一瞬，他微微低头坐在沙发上。
姜妤将刚刚发生的事复述了一遍。
姜妤充满疑惑的问，“孔寒君是画皮吗？她如果真的看上我的皮。。。”是不是有点不太好办啊。
听了她的话，詹惊羽抬起了头，如往常一般直视着姜妤说话，“据我所知，她不是画皮，她与我同一时代，只是生前不相识。”他蹙了蹙眉，“她是生前被人剥了皮。”
“应当只是玩笑。”
姜妤回想了一下，虽然看不到孔寒君的眼睛，对于判断她的情绪状态不利，但确实她没有怎么发散恶意。
姜妤松了一口气，“抱歉，又打扰前辈了，前辈好好休息吧。”她给詹惊羽又点了柱香。
詹惊羽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张了张嘴，但最终皱着眉没说话，客厅只留他和他面前的一柱香。
剩下的两周，姜妤和李鹤岳都十分忙碌，一个忙着准备考试，一个也忙着准备考试。
阿苦还给李鹤岳讲述了许多巫祝的额外的知识，只在血脉中传承的那种，反正死了，大家都是鬼，李鹤岳又是好鬼，告诉他帮帮他怎么了？
阿难还在纠结李鹤岳的舞姿，他是个倔强的小孩，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他人，阿难甚至怂恿姜妤买了个跳舞游戏，试图让李鹤岳从易到难学会跳舞。
李鹤岳有没有进步不好说，阿难倒是玩的挺开心。
见他被吸引了注意，李鹤岳也偷偷的松了口气。
阿难要求太高了，哪怕是他，也很为难。
地府公职考试不是提前报名，而是现场开考的时候录入灵魂就好。
中元节到来之时，那日零点，家中三个人齐齐离魂，姜妤与詹惊羽奔赴监考点，李鹤岳则是飘到了考场。
地府的考场是很恢弘的建筑，门口摆着的也不是石狮子，而是谛听像。
威严，肃穆，庄重的考场上，却被挂上了考试八字真言——沉着认真细心守纪的横幅。
考官们都很喜欢这句姜妤无意间写上去的话，把它挂在了考场前，表示着一点点的人文关怀。
考场前密密麻麻数以万计的鬼众都在等待，十二点十分，准时开考场门。
今年考试不知为何改革了，有鬼说又是特招又是改革，说不定是个机会，会很简单，但也有墨守成规害怕新鲜事物的鬼，不愿自己尝试，打算上书地府改回来，或者等等看今年尝鲜的考生的反应。
反正大家都是很紧张的，哪怕是考了许多年的老鬼，也有着面对未知的忐忑。
十二点十分，考场门随着一缕红色的烟气划过，打开了。
众鬼蜂拥而进，入了第一重殿门。
孔寒君和姜妤就坐在大殿中心处的阁楼内。
面前以烟气为屏，正展示着进入考场的考生们。
他们又划分了三个大方向，分别是三个职业的笔试考场。
李鹤岳考城隍，天道规则竟然直接指示他往阁楼内走了过来。
与他同行的还有一位面容淳朴的中年鬼。
孔寒君基本不怎么管事，大大小小事情一应由姜妤操办，但有些特殊的情况，只有她知道。
孔寒君看着走过来的两个鬼，笑着对姜妤说，“姜判官，不巧啊，今年竟然有两个考城隍的考生呢，你我都要辛苦些啦~”
姜妤要亲自监考城隍考试，孔寒君则要一人监管其余的考场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