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卖命
已经回到孤灯城的小草显然不知道，自己稀里糊涂的多了一个强敌。
这番回城，小草主要还是想看看李香娘和张成，其次是找人把那件衣服补好。
至于已经逃走的楚小梅，他自然也不再担心。
悄悄找到周林打听到那对母子的住处后，小草先把自己弄的更脏一些，然后才摸过去，他怕被认出来后发生什么不快，只要能看到她们平安无事，小草便可以心安。
没多久，小草找到了李香娘母子居住的地方，但是小草并不安心。
虽然相比之前的居住环境，李香娘母子此刻的居住环境无疑要好很多。
紧靠平安坊的坊间，安全程度比有名字的富贵坊间也不会相差太多，只不过仅限妖魔。
这种妖魔不敢轻易冒犯的坊间，富贵人家自然会很多，因此对穷苦人的欺压已经是随处可见的风景线，兴致高一点儿的人，看到穷苦人被作践，还会哈哈大笑。
无力更没资格管沿途闲事的小草，几经打听后，终于找到李香娘的住所，那是一间挨着主街的房子，门窗整洁，不像之前的住所，显得有些落魄。
透过门缝，小草没有看到李香娘，只看张成蹲在角落抹着眼泪，嘴里轻声叫着爹。
一时间，小草的胸口仿佛遭受重锤击打，是他，让这个美满的家庭破碎，是他的独断独行，害得义父因他而死。
原本想进去安慰张成的小草，此刻已经没有勇气面对张成。
如果可以选择，那天被义父带回家后，他就不该趁机溜出去后再回来，他太清楚，一个孩子失去父亲是什么感觉，那种大树倒下，以后必须要提前独自面对风吹雨淋的感觉，是有多无助和凄凉。
“我会还给你的，这是我欠你的。”一番自责后，小草转身离开，他又开始向邻居打听义母去哪里了，可惜没人理会打扮成小叫花模样的他，能住在这个坊间的人，大都家中有点小背景，多少都会让自己显得高人一等，似乎在显摆，他们已经不是那些穷人坊的贱民。
无奈，小草只能选择在主街的某个房檐下等待，衣着单薄的他，已经感觉不到以往的寒冷，即便已经没有那条破麻袋御寒，这是一步迈入一品引气境带给他的好处。
等待的同时，小草也开始摸索一品引气境的其他妙用，而实验对象便是那些嚣张跋扈的人。
比如让某个衣着华丽，刚对一个乞讨流民拳打脚踢的人狠狠摔在地上，并且很不巧的牙齿嗑到一块石头上。
比如让抢他人钱财的流民，突然发现身上所用的钱和口粮都离奇消失。
又比如突然让一群恶霸趴在地上动弹不得，仿佛有一座山压在山上，吃着肮脏的雪尘哀嚎连连。
不过这些都是一品引气境的小手段，是个一品引气都能做到，却还是能让小草窃喜不已，他不再是那个任人宰割的贱民。
将一切收入眼底的晨曦安如磐石，不鄙夷，也不想教导小草一品引气真正的妙处，在没有诛神八境这条通天大道之前，修行不同样是靠自己慢慢摸索吗。
忽然，熟悉的声音传进小草的耳里。
“什么狗屁东西！就这玩意儿你也好意思拿来卖？赶紧滚，别让我再看到你。”
“老爷，你再看看，我的刺绣真的很不错。”小草站起来寻声望去，很快便看到一位妇女挎着竹篮倒在雪地里，妇女没有站起来，而是跪在地上，捡起被扔掉的刺绣，又递到中年男子面前，祈求道。
“而且，不贵，真的，你找不到更便宜的了。”
中年男子面露厌恶之色，感觉不少人在看他，骂道：“去你娘的，老爷是用廉价东西的人吗？赶紧滚！不然打断你的腿！”
小草眼神一冷，跪在地上的人正是李香娘。
同时，小草的心也在痛，更在恨，不是说好了会庇护李香娘母子吗？就是这么庇护的吗？
“你要打断谁的腿？”下一刻，小草两步便踏过两丈多远的距离，站在李香娘面前，他怒视着一脸鄙夷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讥讽道：“我真是服了，怎么这个坊间的贱民越来越多。”
跟着，又瞥了一眼忽然不知所措的李香娘，继续打击道：“没那个命，就别往这里挤，滚去垃圾堆里活着不好吗？非得来这里找不自在。”
“跪下！”小草嘴里冷冷挤出两个字，然后旁移一步，又道：“磕头。”
中年男子双膝落地的一瞬间，面露惊恐，他自己被一股巨力按在地上，随后脑袋也跟着被重重按在地上，然后他才反应过来，怒道：“你敢这么对我！你以为就你是修行人吗！”
还跪坐在地上的李香娘，先是惊异地看着眼前的一幕，随后神情复杂的望向咬牙切齿的小草，片刻后，她凄楚道：“我和成儿还想活下去，不要害我们，好吗？”
小草心神一震，呆呆看着李香娘。
李香娘眼中噙满泪水，轻声道：“这里虽然更苦了一些，但是也更安全，所以即便苦一些我也愿意，为了成儿，都值。”
“可是……”
“没有可是！”李香娘忽然大声打断小草的话，这个失去丈夫的贤惠女子，咬着嘴唇，与小草对视一会儿后，她猛地磕头道：“求求你，别管我们好吗？如果你还念及那一点儿情分的话，就当我们不曾认识，好吗？”
小草脑中一片空白，压制中年人的力量也因为他失神而消散。
跟着，中年人起身，让已经赶到的两名家仆揍小草。
没有一点儿反应的小草一个照面便被按在地上，中年人也趁机走过去拳脚相向。
小草却没有抱住自己的头，反而努力抬头，看着李香娘悄悄起身，不再与他对视一眼，头也不回的离开。
直到李香娘消失在他的视野里，他也没有反抗，任由拳脚落在他的身上和头上。
不知道打了多久的中年男子，终于泄愤，他又对着小草的脑袋补了一脚后，叫嚣道：“臭小子，你不打听听，这条街上，谁家没有一个修行人？想替人出头？你也不照照镜子！”
“爹，谁敢对你动手！”这时，一个穿着巡夜营服饰的人匆匆赶回家。
中年人大手一挥，豪气道：“没事，一个不长眼的叫花子，仗着自己有点儿本事就以为自己天下无敌，爹已经把他收拾了。”
赶回家的男子却不依，他隔空拧起小草，冷声道：“就是你欺负我爹？看你这样子，是被星火营赶出来的废物吧？你信不信，我现在杀了你，也没人会追究。”
“杀我？”小草抬手擦去嘴角的血迹，随即右手一握，几缕不平之气飞到他手中，形成一柄赤红的长剑，又淡淡道。
“不如试试，我这击败黄玉楼的一剑，能不能赢过你。”
男子一愣，黄玉楼被击败的事情，在孤灯城也已经传来，讥笑道：“消息还真灵通的啊，就你这幅模样，还敢冒充自己是白树？”
“住手！”忽然，周林的话语响起，话音刚落，他走到白树身边，随手一挥，打断了男子牵制小草的真元，跟着亮出腰牌，“第十三狩猎小队，周林。”
男子微微蹙眉，狩猎小队虽然名义上仍然属于巡夜营，但是巡夜营却无权过问，某种程度上来说，狩猎小队的权限还高过一般的巡夜人，不悦道：“狩猎人什么时候有闲情逸致管闲事了？”
周林冷笑一声，道：“那我不管了可好？任由白树杀你一家行不行？”
男子顿时身心一震，眼前的叫花子真是白树？如果是真的，即便白树不还手，任由他杀死，他丝毫不怀疑，不用等到晚上，他全家都会给白树偿命，就凭白树打败了黄玉楼。
周林等了一会儿，冲着围观的人大声说道：“刚才那个妇人，是白树的义母，你们自己掂量。”
说完，周林便将小草拉到一边。
等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后，小草挣脱周林的手，问道：“为什么？”
周林有些尴尬，犹豫了一会儿后，解释道：“老头儿不让，用老头儿的话来说，要管也得是你自己管。”
小草沉默片刻，轻声道：“好，那我就自己管。”
周林轻叹一口气，道：“老头儿让我给你带一句话，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打败黄玉楼，你要面临的风险会更大，对你义母同样如此，归根究底，你现在的威慑力有限。”
小草死死盯着周林的眼睛，压着怒火问道：“既然你知道，为什么还要对那么多人说，她是我义母。”
周林坦然道：“如果不说，今晚那对母子就会死，即便侥幸躲过今晚，明天也必死无疑，从你为要你义母出头那一刻开始，这个结局就已经注定；
如果我没及时赶到，你杀了那个人，你面对的将是整个巡夜营的怒火，那时没有人可以保住那对母子，除非你有办法能把她们接到星火营，但是星火营不可能为你坏了这个规矩。”
看着小草脸上出现黯然和懊悔，周林似乎想起什么，自嘲道：“其实我还挺佩服你的，不像我，想保护家人时，家人已经不在了，与我相比，至少你有勇气踏出那一步，而我当年跨不出那一步；
明明已经知道父母快要被害死，却还是躲在星火营，等从星火营出来时，一切都已经晚了；
后来我明白这世上最让人后悔的事就是有心有力时，想要为其付出的人已经不在了。”
说着，周林拍了拍小草瘦弱的肩膀，一边转身离去，一边继续道：“好好努力吧，至少那对母子现在是安全的，既然已经击败黄玉楼，你就要有足够的能力为那对母子遮风避雨；
一品引气还差了一点儿，结丹境吧，结丹境就可以让那对母子性命无忧，凝形境更好，到了凝形境，说不定这座城便是你说了算。”
望着周林离去的背影，小草若有所思。
在周林即将转弯消失时，小草忽然大声问道：“你相信那句誓言吗？”
周林微微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片刻后，他没有转身，喃喃道：“赵开荆灯主开创孤灯营刻下的誓言吗？”
“对。”
周林徐徐转身，仿佛看到志同道合的人，灿烂笑道：“我无比相信，这也是我还活着的原因。”
未了，周林眼中又黯然起来，叹气道：“可惜，我这样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也许再等两年，孤灯营中不会再出现那样的人。”
小草信誓旦旦道：“我会改变这一切，我相信，那样的人多了，这人间才会变得更好。”
周林一时有些恍惚，隐约间，仿佛看到了赵开荆的样子，同样的天真与坚定，笑道：“好，那我等着为你卖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