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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风起(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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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风报信的人,竟然是楚大小姐自己身边的婢女,顾文夕属实没想到,暮秋则是十分鄙夷的看着地上跪着的侍女,卖主求荣的下场也该让她领教一下。

    “我再问你另外一个问题,”顾文夕看着那侍女,再次问道,“你方才说的,是否有与他人说过?”

    “没有!没有!奴婢头一次干这件事,心里也是慌张得害怕,又怎么敢告诉别人!”侍女叩首说道。“

    ”那就是这件事你只是通过他人给你传的好处,才去做的?“顾文夕微微皱眉问道,“你为何要应下做这件事?是为了那五百两银子吗?”

    或许对于像顾文夕这样的人来说五百两算不了什么,但是顾文夕很清楚,这在他们眼里看不上的这五百两银子,很有可能就是这些普通人的一辈子也攒不出来的钱。

    “奴婢的娘病得很重,前几日老家的堂姐来信给奴婢说已经连药钱都付不起了,”侍女跪在地上低声抽泣,“再这样耽误下去,奴婢的娘便要撑不下去了,若不是为了能给娘拿到钱治病,奴婢真的不会做这么一件事的!”

    百善孝为先,顾文夕知道失去至亲的痛苦是什么样的,那种锥心刺骨的痛,她也曾经体验过一回。

    那时的她被禁足,她靠在大殿的门边听到路过的小太监们窃窃私语,当听到他们说中宫皇后被长公主气得病逝了的时候,顾文夕那一瞬间懵住了,她就那样在冰凉的地板上跪坐了一整晚。母后过世,她被禁足,甚至都不能去灵前尽孝,她疯了似地不停的拍门叫喊着,然后这座重华宫就像没有人的地狱一样,除了她自己,没有任何人。

    这段记忆不算是什么好的回忆,但是却能时时刻刻告诫顾文夕,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楚忆安看顾文夕问话突然停下,有些疑惑,侧头却发现顾文夕似乎是在想些什么,而且看她的表情像是想到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于是楚忆安缓慢的开口,试探性的说道:“殿下,是在担心什么?”

    方郃其实也注意到了顾文夕突然间走神,但他注意到起先顾文夕的神情有些不愉,但随后又像是想到什么别的,神情虽然依旧严肃,但眉头却松开了,方郃见状便没有打断她的思绪。

    楚忆安的话倒也不算是打断了顾文夕的思绪,她微微摇了摇头,望着楚忆安说道:“有一件事,我本不该多嘴,但既然知道了,也想向世子爷求个情。”

    楚忆安何等聪明的人,顾文夕这话一说,他立马就反应过来了,“殿下宅心仁厚,是想替这名婢女求情吧?”

    虽然这件事是发生在顾文夕的跟前,又是在闵国公的家宴上发生的事情,但是犯事的到底不是闵国公府的家仆也不是她顾文夕身边的宫女,所以哪怕是处罚她也不能过多的干涉。

    但顾文夕想为这个婢女求情,并不是她心慈手软,也不是她故作姿态,只是她觉得既然是做错了事,那么自该处罚,但毕竟事出有因,也希望能留一些情面。

    “臣知道殿下会说什么了,请殿下放心,”楚忆安大概能猜得到顾文夕的想法,于是笑道,“臣会给她足够的银钱寄回乡给母亲诊病,请殿下放心。”

    顾文夕松了口气,微微笑着点点头。

    那侍女却是红了眼睛,恭敬地行礼叩首道:“奴婢有罪愿意接受任何处罚,奴婢谢过长公主殿下,谢过世子爷!”

    看这侍女如此模样,顾文夕猜得出来想必是与母亲关系甚好,本就因为不能在母亲的病榻前侍奉而难过,却又迫不得已做一些违逆良心的事情而后怕,今日只怕她也不好过。

    “你起来说话吧。”顾文夕看她跪了许久,到底还是叹了口气道,“你站起来说话,我还有一些小事想要问问你。”

    侍女擦了擦眼泪,慢慢站起身来,“殿下请问。”

    “你只是接到信,按照信中所说的那样去通报消息,但并没有跟在楚大小姐的身边是吗?”顾文夕看着她认真问道。

    “是,”侍女点点头道,“奴婢是在东厢房边上的墙角隔着菱窗,听对面的人吩咐的,说话间对面的人便将这封信还有银票递了过来,然后奴婢就按照信里的吩咐,去了前厅直接向世子爷传递消息。”

    “所以你并不知道后院发生了什么,是吗?”顾文夕发现了事情的漏洞,“你是直接去了前厅,并没有回东厢房确认楚大小姐是否还在房间里,是吗?”

    楚忆安听这话也望着那名侍女,那侍女点了点头,“是的,奴婢按照信上说的话,直接去了前厅,与世子爷说完,便回千桦亭再与长公主殿下说上一遍一模一样的话。”

    侍女怕在场的人不相信似的,又说道:“奴婢从前厅往千桦亭这边过来的时候,正好遇见了端着给沈夫人送莲子羹的李管家,他看见了奴婢还问了奴婢为何在这里,奴婢搪塞了一句‘准备给小姐换壶热茶,这才出来’,殿下可以派人去问,便知奴婢说得是真是假了。”

    顾文夕倒是相信她这句话,不为别的,李管家是原先跟着闵国公在战场上厮杀的部将,后来又跟着闵国公回了京,在国公府里做了大管家。但是顾文夕很清楚,名义虽为管家,但实际上闵国公将其视为兄弟一般,没有外人的时候,府里的人便是其乐融融的一家人。

    所以,李管家没有必要替一个完全不相熟的婢女做什么伪证。

    那么这件事,便又回到了起点了。

    “既然侍女不在跟前伺候,”方郃思虑了片刻,才开口说道,“按照楚大小姐的习惯,她会一个人在没有旁人跟随的情况下,去一个自己并不熟悉的地方吗?”

    楚忆安肯定的摇了摇头,“家妹最知晓礼数,她绝不会孤身一人在人家的府邸里随意乱走,这不符合她素日的习惯。”

    侍女听完二人的话,也连忙点头称是道:“是的,小姐虽然素日里不喜太多人跟着,但总归身边会有一个人陪着,小姐才会觉得舒心一些,更何况小姐一向都是最动分寸的,她绝不会自己到处走动。”

    顾文夕这才皱起了眉头,楚大小姐是大家闺秀,行为举止皆是世家养成的典范,她自己不可能随意走动,那么便剩最后一种可能了。

    顾文夕语气沉了下来,“楚大小姐不会自己随意走动,那如果是有人来以什么人的名义请楚小姐动一动,那么会怎么样?”

    楚忆安心里一沉,“家妹会毫不怀疑的跟着对方走,因为这里是闵国公府邸,若是有人要见家妹,还要家妹亲自去见的只怕是以殿下的名义去请的家妹。”这话说到后面,楚忆安声音也是逐渐变轻,连他都觉得这种想法太让人不可思议了。

    方郃搁在膝盖上的手,不自觉地摩挲着布料的绣纹,他缓慢开了口道:“若真是这样,那便只能说明这个人,不仅很了解楚大小姐的习惯和偏好,还知道长公主殿下亲自到了闵国公府,甚至还能随意出入后院呵,这是个能人啊。”

    方郃语气轻松,但是他眼底一片冰凉,果然还是有人按捺不住了,想要试试看是否能撼动这偌大的闵国公府了。

    “若真是如此,那此人所图甚大啊。”裴怀绪也是表情严肃,他的大哥是翰林学士,可也是太子的侍读,若是真的牵连至沈家,难保不会牵扯到太子身上。

    平阳侯府掌南境铁骑十余万人,驻守南境数十年之久,南境在平阳侯府的驻守之下,已经平静了数十年了。而闵国公府曾统领北境军三十余年之久,自是为朝廷立下了汗马功劳,虽然闵国公已辞去了军中的职务,但他的威望与声名仍在,北方的流寇仍不敢肆意来犯。

    而武英侯世家的沈家,也是在沙场上用无数沈家人的鲜血,才铸就如今沈家长盛不衰的荣耀。

    这牵连甚密的三家,却几乎都是军中位高权重的人物,很难让人不联想是有人为了军权而刻意做下的陷阱。

    裴怀绪的话,让在场的人都陷入了沉思。

    “殿下,臣不是在怀疑您着人带走了家妹,”楚忆安见顾文夕许久没有讲话,抬眸看过去的时候,只见顾文夕只是伸手在茶盏的杯壁边缘摩挲着,脸上虽然神情平静,但是出这种事情,楚忆安觉得顾文夕未必会真的不在意,“臣只是在担心,这个人会对殿下不利。”

    顾文夕其实并没有在想这个,她只是觉得幸好早在簪花宴她便察觉出来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如今在闵国公府里这种感觉愈发的明显了起来,但是听到楚忆安的话,顾文夕还是抬眸看向他,“世子爷的好意,我心里明白,自然不会将这件事责怪到平阳侯府的身上我只是刚刚想起来了一件事情,想向世子请教。”

    “殿下请直言,臣知无不言。”楚忆安颔首道。

    顾文夕斟酌了一下,才开口问道:“世子可知令妹平日里用是什么样的香粉吗?”

    这个问题着实让楚忆安难住了,虽然他与妹妹的关系一向不错,但是这种闺阁里的东西,他还真的是不怎么熟悉。

    看他一脸为难的样子,顾文夕失笑道:“是我考虑不周,这个问题为难世子了。”

    “殿下言重了,”楚忆安也是无奈的笑了笑,“臣一直在边境,刚刚回京中不久,连想为家妹定一件新衣裙都不知道京中哪家的布料最好,更别提这女子用的香粉了。”

    顾文夕也知道这个问题欠妥当,但是这解释不了那封给方郃的信中的香粉气是从何而来的,顾文夕也是没了主意。

    “殿下,这个奴婢知道,”一直默默站在一边的侍女轻声开口道,“小姐用的香粉是伏玉阁特制的,用起来能使肤质细腻,但是却是没有味道的,小姐一向不喜欢香粉香气过重,所以才每个月在伏玉阁定这特制的香粉香膏。”

    “没有味道的香粉?”顾文夕好奇的问道,“没有味道的香粉还能被称作香粉吗?”

    “其实这香粉细闻能之下,可以闻到一些兰草的香气,只是这味道很淡,所以可以算得上是没有味道的香粉了。”侍女解释道。

    顾文夕眉心微动了一下,她侧头看着暮秋示意她把方郃的那封信拿出来,暮秋微微颔首便从袖中取了那封刚刚被水已经打湿的信。

    顾文夕伸出手,纤细的手指在空中微微动了一下,暮秋便懂了顾文夕的意思,她走到那侍女的跟前,将这封信递给了她,顾文夕见她接过信,便说道:“你闻一下,这封信上的香气,是你家小姐素日里常用的吗?”

    侍女点头,轻轻展开信笺,虽然刚刚淋了水已经盖掉了部分的气味,但是这封信被展开时还是能察觉得到很明显的香气,能又如此浓郁又持久的香气的香粉,所用的材料想必也是十分的昂贵,这可不是一般人能买得起的东西。

    侍女凑近闻了一下,便移开了头,微微皱眉说道:“殿下这封信上的香粉不是我们小姐常用的那种,这个香粉的气味也太重了一些,小姐不会用这么味道这样重的香粉。”

    “那便是了。”顾文夕微微向后靠在椅背上,勾起唇角莫名的笑了笑。

    楚忆安与裴怀绪面面相觑,方郃却明白了顾文夕在笑些什么。

    这信上字可以是楚大小姐写的,也可以不是,但这封信上的香粉,就一定不是楚大小姐留下的。

    由此可见,有人对这封交给方郃的信动了手脚,目的自然是为了针对平阳侯府。

    当然如果这件事一旦成了,还能牵连多方,从而坐收渔翁之利,百利而无一害的布局。

    顾文夕深知这就是敌在暗,而我在明的劣势,但这件事要想平稳进行就得多方保证,很明显这步棋最后还是棋差一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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