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风起（六）

    顾文夕听了明安的话，嘴角不动声色的扬起了一瞬。

    明安县主是个聪明人，她这番话十分有意思，看着像是谦卑顺和，但话里的意思却别有深意。既尊重了在场的夫人小姐们，也同时让所有人都认清一点，她是皇帝亲下恩旨册封的明安县主。但就这个身份而言，她就不必对很多人那般谦卑恭敬了。

    “这说的是哪里话，自然应该是亲近一些才好，热热闹闹的，和和美美的岂不是日子也好过一些。”开口说的话是昌平的母亲，武英侯夫人高氏。

    沈家从未轻视过明安县主的出身，自然沈夫人也是这般的心态。早在顾文夕三人还未过来时，这里的夫人们交头接耳言辞间全然是对明安县主出身的不屑，沈夫人自然也听见了，也只是一笑了之。

    “明安见过武英侯夫人。”沈夫人是正经一品诰命夫人，明安县主对她屈膝行礼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你与昌平相熟，便喊我舅母就是了，别喊什么劳什子侯夫人，”沈夫人走上前握住明安县主的手，笑得和蔼，“这武英侯夫人的名号也好，诰命夫人的头衔也罢，那都是陛下赏赐的，但这实实在在的亲缘，是旁人可比不得的。”

    顾文夕倒是认同这个话，舅母一向活得比旁人通透，看法自然也并非凡俗，有舅母这一番话，也算是给明安县主多一份底气。

    果不其然，沈夫人这话说完，顾文夕很明显发现在场很多人的脸色都有了变化，或青或白，亦或是垂头不见，当真是好笑。

    顾文夕也没多在为难在场的人，只是淡淡笑着开口道：“好了，既是家宴，大家入座吧，不必拘礼了。”

    昌平拉着明安县主坐在顾文夕的左侧，沈夫人则陪坐在顾文夕的右侧。

    “我倒是很少参加这样的宴会，倒是见到了不少美貌出众的世家小姐啊。”顾文夕笑着接过暮秋递过来的茶盏，与沈夫人说着话。

    “可不是嘛，如今这京中各家各户的适婚贵女可是多得数都数不过来呢。”沈夫人听顾文夕的话，笑着接过话头，随后看一个角落一眼，压低声音对顾文夕说道，“懿和，你看那边——”

    顾文夕顺着沈夫人的目光看过去，一名身着青色长裙的女子孤身一人坐在最边上，她只是低着头也不与谁说话，显得格外孤僻。

    “那便是平阳侯的长女，楚大小姐，楚清妤。”

    提到平阳侯，顾文夕倒是想起来，前不久在簪花宴上的那出大戏，让她对这个平阳侯府格外的印象深刻。

    “平阳侯府正室夫人去世的早，如今的续弦也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人，”沈夫人也是对这位楚大小姐心生怜悯，叹气道，“而且之前出的事想必你也知道了，平阳侯夫人教女不严，出了那样的丑事，甚至连陛下都惊动了平阳侯夫人又因为那件事将永安伯爵府得罪了个干净，这京中啊，怕是没有人敢和平阳侯结亲了。”

    听了沈夫人的话，顾文夕只是垂眸笑着，并没有接话。

    今日楚大小姐之所以会来，是顾文夕特意派人去的平阳侯府给了楚家大小姐帖子，将她请来的。

    那些内宅的阴私顾文夕没什么兴趣，她倒是对这个在平阳侯府忍气吞声了这么多年的楚大小姐，很感兴趣。

    这位楚大小姐也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周围的人，视线转到顾文夕身上时，又快速的移开了，像是怕被顾文夕发现自己的存在一样。

    见状，顾文夕也只是面上一派平静的神情，当做自己并未察觉的模样。

    簪花宴的后续，顾文夕遣人打听过了，平阳侯世子请旨回京，随后那位平阳侯夫人便被送去京郊的寺院，说是静心礼佛，不让旁人打扰。

    在之后，就听说世子雷厉风行的将楚二小姐嫁给了平阳侯夫人娘家表哥的独子。对外便说是二小姐害了相思病，一病不起。世子于心不忍，将二小姐嫁给了她的心上人。

    这实际上，那位平阳侯世子直接将二小姐一顶花轿送去了夫人的娘家，连带着之前平阳侯夫人从娘家带去的仆人，都被世子一并打包送走了。

    未出阁便私会外男暗结珠胎，这件事对于京城中的那些世家来着最要不得。世家豪门自然是在乎名声与声誉的，楚二小姐这名声坏了，便也连带着将楚大小姐的名声一起败坏了。这便是高门大户所谓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顾文夕思虑至此，借着喝茶的动作，小声问道：“舅母，你可知道这位楚大小姐的脾性如何？”

    “这我还真的不太清楚，但应该不会差的，”沈夫人摇了摇头，低声回答道，“平阳侯原配夫人是平临郡莫家人，莫家一直以来便是家风家训甚严，与我的母家高家几乎是如出一撤，如此世家教养下长大的子女，想必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吧？”

    沈夫人与平阳侯的原配夫人也只是点头之交，对平阳侯府也不甚熟悉，尤其是平阳侯续弦以后，便是彻底得没有来往了。

    顾文夕倒觉得沈夫人这个话确实说的在理，看看那位世子爷一回京城的种种做法，便是正经世家教养下出来的做派，想来这位楚大小姐应该也不会差了。

    席间准备的菜品已经备齐了，管事来问顾文夕何时准备开席，顾文夕倒笑了：“今日是明安的生辰宴，你倒来问我何时开席？”

    明安县主却丝毫不在意的模样，她笑着替管事说话，“管事这话没问错，来者是客，自然是要问殿下了。”

    “你啊，全然跟昌平一样，嘴里没一句老实话。”顾文夕摇头笑着，“罢了，这便去吧，想来大家都有些饿了。”

    顾文夕率先起了身，与其的夫人小姐们也忙跟着起了身，一同前去席间。

    只有那位楚大小姐借口不太舒服，并未与众人一同去席间。顾文夕瞧她确实脸色不大好，便吩咐管事带人请楚大小姐去厢房休息一下。

    管事应下了，唤来两个老仆，带楚大小姐前去厢房。

    顾文夕看了一眼那位楚大小姐的背影，心头涌上了一股莫名其妙的感觉，于是侧眸看了一眼暮秋，暮秋福至心灵的微微颔首，悄悄退下。